可是这一刻,看着巫秋月脸上那对她的真心爱护和心疼,她的情绪也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凤儿……算了吧,这都是命,是命!”自从在西疆见过焃昀,巫秋月似乎透过他的面容看到了另一个她内心深处心心念念许久的男人,只是或许是经历这一切让她开始明白一个道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强求最后也不会是你的。

    现在,巫秋月也希望巫凤儿能明白这个道理,现在他们三人已经是景修案板上的鱼肉,生与死早已经注定,只是就算死,巫秋月也不希望女儿在死时是带着遗憾和恨意的,她希望是解脱。

    “娘,你说什么命!这不是我的命,不是!我的宿命不是这样的!”巫秋月的话就像一根刺再一次扎进了巫凤儿的心中,她的命运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

    “凤儿,别争了,这世上所谓的命运不过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罢了!”巫秋月悲叹地说道。

    “不,不是的!”她亲自让族人为她卜算过的,她只是在依照自己的宿命做事,她从来没有做错事,依照命运的指引怎么会有错,不会错的!

    “凤儿,凤儿,我的凤儿!”对于如此执着于宿命的巫凤儿,巫秋月痛的吐出了一口血,她的女儿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吗?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能卜算自己的未来,是不是他们的命运都会不一样的?这时,巫秋月心中突然就有了答案。

    是的,一定会不一样的,因为只有不知道未来是怎样的,人才可以有很多种选择,而不会只走一条太过执着地路。

    景修站在牢外冷静地看着依旧执迷不悟地巫凤儿和早就绝望的巫秋月以及就剩下一口气的巫邪,然后递给玉扇一个小瓷瓶。

    “给他们每人吃一颗!这是魔医岛独有的万蚁钻心,世上没有解药,只有死才是解脱。”景修这些话是对玉扇说,也是对地牢里的巫凤儿和巫秋月说。

    玉扇没有迟疑,接过瓷瓶就走进了牢里,然后给巫凤儿、巫秋月和巫邪各吃了一颗万蚁钻心,之后又把牢门紧锁。

    景修看着脸上已经显现出痛苦之色的巫凤儿、巫秋月和巫邪,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扔进了地牢里巫凤儿的手边。

    “景修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巫凤儿觉得她全身都像爬满了小虫子,而且这些虫子钻进她的身体里,啃咬着她的每一块肉,吸着她的每一滴血,磨着她的骨头,让她痒得痛苦,痛到极致。

    “要么杀了你娘和你外公,要么你们三个痛苦至死。”说完这句话,景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玉扇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两个人离开地牢之后,景修就命人将地牢给永远地封住了,他不知道地牢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巫凤儿真的会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娘和亲外公,然后再自杀,也许她会下不去手,他们三个都中了万蚁钻心痛死。

    但,无论是哪一种结局,景修都觉得他和巫凤儿的这段孽缘终于结束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做皇帝

    两国战火已歇,西疆的严寒也悄然过去,迎来了春日,然后转眼春日又将近。

    临青溪昨夜还在感叹“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第二天,她和焃昀以及驻守西疆的大军就接到了皇帝楚怀让他们班师回朝的圣旨。

    景修从启轩国给临青溪捎来一封长信,信中说,他已经将启轩国内的叛党全都肃清,而且巫族再次到深山隐居。

    同时,轩辕一族的很多族人也选择了避世不出,对于大多数善良而无辜的巫族和轩辕一族的族人来说,他们想要过的不过是一种安静祥和的生活。

    至于,谁是天下至尊或者巫族和轩辕一族究竟谁能称霸天下,这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现在,天下大局虽还没有定下,但是他们也都不关心了,能活着就是最好。

    在焃昀、临青溪一行人回到楚国京城之后,楚玄、临青禾、沈瀚等人也从楚国的其他边疆回到了京城里,他们也是被皇帝一道圣旨召回来的。

    就在临青溪到达京城的当天,启轩国还未举行登基大典的景修突然给楚国送来了降书,称愿意把启轩国拱手相让。

    降书上,景修只希望楚国国君能答应好好善待启轩国的百姓,虽然是启轩国先挑起的战争,但只是巫凤儿的个人行为,和启轩国的其他人没有关联。

    景修这一行为震惊了世人,很多人说他疯了,竟然把整个江山拱手让人,而且就算把江山给别人,也不应该是楚国。

    所以,此降书一出,启轩国国内就有一部分人反对,或者借着反对的名义想要谋朝篡位,但都被景修手下的余将军和张将军镇压住了。

    楚国对于这份大礼,自然是乐意收下,但如何收也是一件为难的事情,毕竟降书是景修的个人行为,肯定是有很多人不服的。

    京城里楚怀给焃昀和临青溪安排了一座很大的府邸,还赏赐了很多仆从,但是焃昀都拒收了,他的府里不希望出现外人。

    进京的当晚,在新赐的临王府里,焃昀、临青溪、楚玄、临青禾、余为、沈瀚、童宁馨、杨盈雪齐聚一堂,至于俊俊几个小孩子早就被火雀等人带到别的院子里去玩了。

    院子里,临青溪让人准备了简单的烧烤,还让人准备了特意从临家村带回来的百花酒,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是很多年没见的好友了。

    “你们说这启轩国的皇帝景修是怎么想的?他竟然愿意写下降书,而且还把启轩国双手奉上?真是太奇怪了!”沈瀚一边站在炭炉上烧着食物,一边大声地说道,反正这临王府里说的话又传不到外边去,他说话也就更无顾忌了。

    沈瀚的话让几个男人都沉默了,也许除了焃昀,换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么大地魄力,会将一个国家拱手让人。

    临青溪、童宁馨、杨盈雪三个女人围坐在一起整理着新鲜的蔬菜,听到沈瀚说起降书之事,沈瀚的妻子杨盈雪笑着说道:“或许是这启轩国的皇帝被那个叫巫凤儿的女人折磨得乱了心智。”

    “盈雪姐,景修他不是乱了心智,他只是不想做皇帝而已。”临青溪顿了一下说道。

    “咦?小师妹,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启轩国的皇帝?”杨盈雪这是第一次和这个丈夫口中的小师妹面对面说话。

    不过刚才沈瀚告诉她,其实她和临青溪两个很多年前就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个时候杨盈雪只顾着追赶沈瀚,而没有注意到她。

    “她当然认识了,当年启轩国的皇帝可是以少年名医的身份在临家村呆过的,后来景修的命还是小师妹给救的呢!”沈瀚大嘴巴地说道。

    只是一旁的余为拽了他一下,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景修对临青溪是有情的,而现在临青溪和焃昀才是一对,沈瀚那些话显得有些暧昧不明。

    焃昀和临青溪都没有在意,因为沈瀚说的是事实,更何况两个人都相信景修做出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根本是有他自己的考虑。

    “小师妹,是真的吗?”杨盈雪原本也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而且很直爽,心里想什么就问了出来。

    临青溪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当年她追的沈瀚无路可逃时的搞笑场面,她可是记忆深刻,对于杨盈雪的印象也一直很好。

    “是真的!我弟弟孙梨是景修的师弟!”临青溪笑笑说道。

    “小师妹,那启轩国的皇帝是真的不想做皇帝吗?这天下竟然还有不想做皇帝的男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杨盈雪虽然心性简单,但是在京城待久了,争名逐利的事情也见得不少。

    有时候,为了一个小小的官位或者金银之物,有些人就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坏事,更何况是面对整个江山的诱惑,她不认为会有人抵挡得住。

    “这个世上的确有很多人为了名利权势不顾一切,但也有些人想要的不是这些。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是‘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急缩手,且抽头,免使身心昼心愁;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或许景修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去追求他内心深处想要的安宁吧!”临青溪对于景修做出的选择也感到讶异,但却可以理解他。

    为了摆脱权势名利的束缚,他这个被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宁愿离家出走去做一名游医,如果不是巫凤儿的步步紧逼,也许景修会活得比现在更快乐。

    “小师妹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是,又有谁真能做到这样的洒脱。为人父母者,不都是为了儿孙们操心一辈子吗!”童宁馨深有感触地说道。

    她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对于临青溪她有一份很特殊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临青溪曾经救过她的命,还因为她做过的那些事情让她这个深闺妇人很是羡慕,可自问如果两个人换过来,她绝对没有临青溪做得出色。

    “宁馨姐姐,你这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呵呵。其实,就像你说的那样,世上的确很少有人真正地能做到‘放下’二字。不过,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就能放开那些他不需要的,或许景修就是这样,做皇帝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临青溪淡淡一笑地说道。

    杨盈雪很想问一句临青溪为何如此懂得那个启轩国皇帝心中想什么,但是童宁馨轻轻撞了她一下,并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问了。

    只不过三个女人之间的对话,男人们也都听到了,尤其是离得最近的焃昀和楚玄,两个人就在几人不远处喝酒。

    “你怎么看?”楚玄手里拿着一个小酒坛,焃昀与他并肩而立,手里同样拿着一个小酒坛。

    “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景修可能就是像她说得那样,选择了一条自己最想走的路,所以才会把江山拱手让人。”焃昀抬头看天,繁星闪耀,带给他许久的安宁。

    “她似乎懂得我们每一个人,可是,她却只选择了你一个。”楚玄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和杨盈雪、童宁馨谈笑的临青溪,又转过来有些黯淡地说道。

    “她懂你们,是因为她聪明、善解人意并真心把你们当成家人和朋友,而她选择我,是因为她爱我。”焃昀这句话没有任何炫耀的意味,只是就事论事。

    楚玄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往往就是实话让人接受不了,他和辛漠阳、景修都不一样。

    辛漠阳的世界里容不得一点儿的不确定,所以他最先退出了这场爱情之战,而选择了对他一往情深、痴心不已的乐无忧。

    景修是一个最像仙人的凡人,所以他被尘世所扰,绊住了自己接近临青溪的脚步,最后选择了放手成全。

    而他就算是放手也会站在她的身边,他知道,她也爱着他,只是这种“爱”和男女之爱不一样。

    以前,他很介意临青溪这种像家人、朋友、知己或者妹妹一样的关爱,但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反而认为他与临青溪之间的关系比她和焃昀之间的关系更牢固、更深厚,这一点也是焃昀永远比不上他的。

    作为夫妻,他们也许会有吵架、闹别扭的时候,甚至会更容易出现裂痕,但是他和她却不会,正因为不是夫妻,所以他们可以像兄妹那样亲厚,像家人那样吵闹之后互相理解和包容,像知己那样懂得对方的需要。

    也许有那么一刻,楚玄在庆幸,庆幸他和临青溪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这样一来,就算沧海桑田,他和她之间也不会疏离。

    “所以你要好好爱她,否则我们这些家人和朋友是不会放过你的!”楚玄举起了酒坛对焃昀笑着说道。

    焃昀也举起酒坛,两个男人的酒坛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临青溪都忍不住侧目而视过来,当看到两个人友好地在一起饮酒时,嘴角翘了起来。

    就在几人围坐在一起痛快畅饮、热闹聊天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人宣楚玄、焃昀和临青溪进宫,说是皇帝有急事要见他们。

    “卫玄哥,不是说明天早上,皇上才召见我们吗?”坐在进宫的马车上,临青溪对同乘一辆马车的楚玄问道。

    楚玄也是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奇怪?”

    焃昀倒是眉头一皱,难道俊俊的预见这么快就要变成现实了吗?那此时皇帝召他们进宫,难道是为了……想到这里,焃昀抬眼看了看同样沉着脸的楚玄。

    三个人进宫之后,看到张显、陆志明、童南川、武王爷和卫侯爷都在皇帝的寝宫外大殿里等着,而皇帝先把楚玄宣进了内室。

    等到楚玄进去之后,临青溪走到张显和陆志明跟前,小声地问道:“师伯,师父,皇上没事吧?”

    进殿之后,临青溪闻到了很浓重的中药味,难道皇帝病重?可是回京之后他们并没有听到风声,说是皇帝的身体很好。

    “溪儿,这一阵子皇上经历了大悲大喜,他的身体状况上次定王逼宫的时候被三境老人暂时瞒了过去,让天下人以为他身体已经恢复好了,只是三境老人临行之前告诉皇上一句话,说他已经油尽灯枯,勉强支撑这几个月已经算是幸运了。”张显悲叹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那今天……”临青溪不敢往下想,现在楚怀将楚国他最信任的几个人都叫在一起,是不是在交代后事?

    张显微微地冲临青溪点了一下头,能够支撑到卫王回来,皇帝是用了很大的气力的。

    内室里,楚怀有气无力地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太医们早就先一步退了出去。

    “儿臣参见父皇!”同样楚玄走进大殿和内室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楚怀的身体出了问题,只是他没想到问题会这样严重,现在的楚怀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眼看就不行了。

    “玄……玄儿,是你吗?”楚怀慢慢睁开了浑浊的双眼,他终于是等着了。

    “是我!”楚玄跪着挪到了龙床前,脸色还是冷的,但是他的心却莫名有些疼。

    对于楚怀这个生父,楚玄内心深处是有着恨意的,而且是深得化不开的恨意,在楚玄看来,他生母、养母和哥哥楚岭鹤一家人的死都是楚怀造成的。

    楚怀心中也知道楚玄这个儿子从来就没有原谅过他,父子两个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化解开过,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他心里就算有千言万语也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楚玄的生母曾是他最深爱的女人,也是因为他而死,还有儿子楚岭鹤一家,更是他间接害死的,如果不是有一帮忠臣能人相助,这楚国怕也是要亡在他手里。

    好在,楚国现在成为了正极大陆上唯一强大的国家,而他也有脸面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只是这诺达的江山要交给谁呢?除了眼前亏欠最多的儿子楚玄,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玄儿,对不起!”虽然以往很多事情,楚怀也是被迫无奈,他是一国之君,很多事情他也是由不得不发生的,只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欠儿子一句抱歉。

    楚玄没有出声,就算楚怀道歉有什么用,一切都不能挽回了,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

    看着楚玄脸上无动于衷的表情,楚怀心更痛了,但他临死之前还有事情要做:“玄儿,这……这楚国的……江山就交给……”

    “我不要!”没等楚怀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楚玄就出声拒绝,“我不想做皇帝,我也不会做皇帝,这江山你交给别人吧!”

    “玄儿,你……咳咳!”被楚玄这样回答,楚怀倒像是身体里莫名注入了一些力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清楚自己这可能是回光返照,但他没有时间了,必须要快点解决楚国下一任新君的大问题。

    “玄儿,你别再和父皇怄气了,这江山不交给你,我还能交给谁,我马上就要去见先祖了,只有交到你手上,我才安心。玄儿,这算是父皇临死之前的请求,你都不能答应吗?”楚怀忍住胸中的难受,看着楚玄痛心地问道。

    “我不是和你怄气,皇室子孙不止我一个人,无论你交给谁,我都没有意见,只要不是我就可以。我不想做皇帝!”楚玄再一次重申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给朕一个理由!”楚怀现在是一一国之君的威严问他。

    楚玄用坚定地眼神看着楚怀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恨这把龙椅,如果不是因为它,我不会失去最亲近的家人,所以,我绝对不会坐上它。”

    “就因为这个?呵呵,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怪我害了你娘,害了你哥哥,害了星耀,是不是?”楚怀悲从中来,难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现如今最中意的儿子却是对那个位置最恨的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坐上那把椅子,一定不会是你想象的样子,也绝对不会是楚国最好的帝王。”他可以成为楚国最强大的一把剑,一座城墙,但绝对不适合做国君,和景修一样,楚玄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想过的生活是怎样的。

    “就没有一点儿回旋余地吗?”楚怀依旧不放弃,他希望楚玄能想通,成为楚国的新君。

    “没有!”楚玄说得更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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