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呈收紧的双臂好像要掐断她的腰一般。

    她觉得好痛,荣浅张了张嘴,“厉景呈,你松开吧。”

    男人脸侧的肌肉紧咬,人犹如魔怔般,荣浅推了推他,仍旧是纹丝不动。

    他说不出乞求的话来,事已至此,似乎连乞求也没用了。

    厉景呈后背僵直,他呈现出来的每一处线条都是那样干净健美,却又不合时宜地被涂抹上一层悲伤和寂寥。

    这个动作,持续了半小时之余。

    荣浅任由他抱着,厉景呈放下姿态,“我真的对你不好吗?”

    “当你一遍遍这样问我的时候,连我都快觉得,我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了,”荣浅抬起手指,最终落到厉景呈肩头,“你对我宠爱有加,但爱情不是掠夺,你用你商场上的杀伐决断对待你想得到的东西,但是厉景呈,我是个人啊。我就算在外面到处碰壁,也好过被你蓄意地藏在羽翼之下,你现在说你爱我,可你所有的掠夺却都发生在爱我之前,你宠着我,其实是将我的翅膀全折断了,让我再也飞不起来,然后甘心情愿躺在你为我铸建的宫殿内,是吗?这种跟死没有区别的爱,我要不起。”

    厉景呈被猝然一击,他这般地捧出自己的心,可在荣浅的眼里,却是一文不值。

    男人手里的劲道逐渐松开,这也是厉景呈的底线,残留的骄傲令他不得不放手。

    跪在地上的膝盖已经发麻,厉景呈起身时,腿犹如抽筋般不受控制。

    婴儿床内的小米糍似乎预知到什么,哇哇大哭起来。

    荣浅心一颤,打了个哆嗦,她起身快步来到床前,小米糍睁着一双圆亮的双眼,在看到她时很快收住哭声。

    荣浅难受的要死,厉景呈站在床边,“你既然要走,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她眼泪簌簌而下,最终狠狠心,咬咬牙往外走。

    男人嘴角勾起抹冷笑,神色怆然,他一把捞起小床内的女儿,跟着荣浅往外走。

    园子内的佣人们见到荣浅出来,也不好多说什么。

    厉景呈就在荣浅身后的几步开外,怀里的小米糍再度哭喊起来,凄厉的嗓音震嚣整个帝景,荣浅每走一步,脚底下都像被尖刀刺过,步步锥心,步步淌血。

    这么一段路,她却怎么都走不完。

    守在边上的月嫂示意几人都回屋内,厉景呈顺着荣浅的足迹向前,她不敢回头,眼泪却越流越凶。

    “荣浅,你今天只要跨出这个地方,今后就别再想见女儿!”

    这句话,是他第二次警告她。

    荣浅脚下走得越发慢了,她伸手捂住双耳,厉景呈眼里渐起一层朦胧,怀中的女儿哭得歇斯底里,男人双手紧拥,声音刺透荣浅的耳膜,她多想回头,多想再抱抱小米糍。但她余光撇过那座玻璃房,整个人不由心悸,荣浅一咬牙,咬破嘴唇的疼痛将她的心神瞬间拉回来,她继续沿着原先的路往前走。

    “荣浅,我不会让小米糍知道有你这样的妈妈,走出了帝景,你就只当没生过她吧。”

    荣浅的步子猛地顿住,厉景呈也停在她三步开外。

    她骤然转身,“你混蛋!”

    “她将来的人生,你必须要缺席,她开口喊得第一声不会是妈妈,更不会是你。”

    最锥心的痛,莫过于此。

    荣浅哭得两眼剧痛,男人定定看着她,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厮磨至极。

    小米糍渐渐止住哭声,只是不住盯着厉景呈看。

    “她是我女儿。”

    “但你没有想过要她。”

    荣浅往后退了两步,“厉景呈,我恨你。”

    说完,便转了身快步往外走。

    保安探出头,厉景呈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给她开门。”

    沉重的铁门在荣浅跟前缓缓打开,只有一步之遥,她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天还未大亮,迷蒙的暗色黑沉沉压在人的头顶,远处点着路灯,荣浅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晦涩的。

    她扭头看向小米糍,女儿还不懂,咬着手指头朝她看。

    荣浅不想再哭,她极力控制住情绪,最后一步,她是倒退着出去的。

    人已经到了铁门外,厉景呈眼底聚起诡谲的波澜,这一眼的绝望几乎浇熄掉男人潭底所有的亮光,他垂在裤沿的掌心收拢,“关门!”

    大门在荣浅的视线中一寸寸紧闭,小米糍好奇地盯着,时不时看向门外的荣浅。

    她的心真的碎了,碎成一瓣瓣,再也没法拼接起来。

    荣浅双手抓着栏杆,厉景呈走近步上前,两人之间就隔了层铁门,可却是怎么都没法逾越的。

    要失去的时候,往往到最后才更加撕心裂肺,荣浅伸出手想要碰碰小米糍的脸。

    厉景呈只是朝后退了步,就轻松避开她的触碰,荣浅整颗心空落,“女儿!”

    “这样看得见却没法碰触到,难受吗?”

    她哑着嗓音,目光狠狠落向厉景呈。

    男人抬起左手,修长的指尖抚过小米糍的脸,宝宝许是觉得痒,咯咯笑出声来。

    荣浅双手紧握栏杆,强忍着的泪水再度决堤而出。

    厉景呈单手抱住小米糍,荣浅想让自己转身快步离开,可双腿根本不听她的话,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似的。

    男人也没立即离开,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都觉分外揪心。

    荣浅饿了整整一天,再加上伤心欲绝,体力早已透支,她人倚靠在栏杆上,双腿发软。

    “不是要走吗?还留在这做什么?”

    “厉景呈,就算我求求你,每周让我见见女儿好吗?我不会动带她走的念头,我只是看看。”

    厉景呈手指在小米糍背后轻抚,“你想都别想,这是对你要走的惩罚,我不可能让你见。”

    “那你当初对我做过的事,谁来惩罚你?!”

    男人嘴角勾勒抹苦涩,他被惩罚得还不够吗?

    荣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除了她,他厉景呈还能被谁折磨的这般体无完肤?

    “这叫一报还一报,荣浅,你和霍少弦说过,除了彼此,今后不会再爱别人,但我至少已经使得你们没法爱下去,这辈子,你都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我想到这儿,就觉得很痛快。”

    “你!”荣浅身子一软,顺着铁门往下滑,摔在了地上。

    一辆车疾驰而来,荣择本是不放心,经过这儿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他将车停靠好后下去,快步来到荣浅身边,“浅浅,你怎么了?”

    荣浅目无焦距,双眼红肿,只是不住抽泣着。

    荣择搂过她的肩膀,“走,我带你回家。”

    她哭着,哭声越来越重,荣择起身时朝厉景呈看了眼,“我们走。”

    荣浅伸出右手,但只是抓到把空气,她哽咽不止,脚步凌乱得被荣择往前带。

    “女儿,我的女儿——”

    荣择将车门打开,“浅浅,听我的,赶紧上车,你多待一分钟就多难受一分,我们走。”

    他将荣浅强行塞进了车内,荣浅扑到车窗前,车子发动后,她眼睁睁看着小米糍离她越来越远,她双手拍打着车窗,却只能无力地哭喊。

    厉景呈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车影消失无踪,他还是定定看着远处。

    走了,真的走了。

    吏海飞往南盛市的飞机上。

    盛书兰紧张地握住双手,沈静曼皱紧眉头看向外面,不经意地扭头,却见盛书兰满头都是汗。

    “书兰,你怎么了?”

    “妈,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担心景呈。”

    沈静曼脸色肃冷,“佣人打来电话,说荣浅闹离婚,还说景呈把她关着不让她走,这叫什么事,害得我一整个晚上没睡好。”

    “可我觉得他们感情挺好的,这不才满月不久吗?怎么会闹到离婚呢?”

    “谁知道,荣浅那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就说景呈太宠她了,无法无天。”

    盛书兰情绪焦虑,“我最担心小米糍,她还那么小。”

    沈静曼拍拍盛书兰的手背,“离婚应该不至于,多大点事,顶多耍耍性子,过两天就会好的。”

    “希望是这样。”

    “我让你别来,到时候荣浅看到你,又要百般为难,妈见不得你委屈。”沈静曼也全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要不然,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荣浅。

    “妈,我不放心景呈。”

    “你对他那么好,有什么用。”沈静曼气着厉景呈,忍不住责备起儿子。

    盛书兰轻笑,“我愿意呢,从小到大不都这样吗?”

    “你啊。”

    盛书兰靠进椅背内,她也没睡好,人觉得很累,但却没有丝毫睡意。

    心里涌起的不安令她难受,她总觉得,厉景呈这时候比她还要难受。

    下了飞机,两人立马打车赶往帝景。

    到了那之后,沈静曼刻意看眼时间。

    早上九点。

    车子停在帝景门外,保安看眼,忙出来相迎,“夫人,书兰小姐。”

    沈静曼行李也没拿,径自往里面走,盛书兰跟在了后面。

    荣浅回到荣家后,被带上楼,洗过澡躺在床上,就连房间内的窗帘都被她拉上了。

    荣择敲了两下门进去,荣浅的哭声透过被子传到他耳朵里,他伸手将房里的灯打开,这样下去,荣浅非病倒不可。

    他径自上前,拉掉她盖住头的被子,荣择膝盖压住床沿,两手捧住荣浅的脸,“浅浅,你听我说,你不能再这样哭,现在荣氏很危险,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安慰你,你需要靠自己挺过去。”

    荣浅止住哭声,“荣,荣氏怎么了?”

    “很惨,很惨,我都没有这个信心将它起死回生,但我们必须试一试,我负责将公司救活,你负责将自己救活,做得到吗?”

    荣浅哽咽了几声,重重点下头,“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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