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寻,你胡说什么呢?”盛书兰口气有些僵硬,不忍再听他说下去,便冷冷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我这样,还会去找别人吗?”

    厉景寻听着,眼眸中透出难以置信,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他冷下神色,“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后还不找人了?”

    “当然不,我会等你出来。”

    “谁要你等我?”厉景寻口气寒森,她居然还存着这样的心思,“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至少要坐十五年牢,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我冷静着呢,景寻,我不会再找人的,与其勉勉强强寻个人磨合一辈子,我还不如在家养养花看看书等你,你安心改过……”

    “我说了用不着你这样!”厉景寻一拳捶向桌面,“我不用你的同情。”

    “冷静点!”身后的看守上前,按住厉景寻的肩膀。他双手紧握成拳,犀利的眸光却似要在她身上扎出一个个洞来,“盛书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不稀罕你等,你也别让我背负这么重的责任,你要做老女人,我不拦着你,但你别给自己脸上贴出这么一层富丽堂皇的金纸来!”

    他试图激怒她,也试图让她转身就走,可盛书兰面色如常,好像根本没将他那些话听进去,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站起身,“坐牢是你的事,等你,就是我的事了,你的事我管不了帮不了,那我的事,你也别管。”

    厉景寻就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女人,他怒极起身,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肩膀,“我说了,我不稀罕你这样。”

    守卫来不及制止,盛书兰已经乖乖后退一步,没让他碰到自己,“稀不稀罕,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景寻,这次机会是我好不容易盼来的,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呢?我从小就没什么主见,但是这次,谁也不会帮我拿主意了,我会按着自己的想法走,你现在不想见我,那我先走了,你也别气,因为气也没用,你在里面也管不着我在外面怎样。”

    说完,便拿了包快速离开了。

    “盛书兰!”

    她头也没回,便径自走了出去。

    ……

    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的雪花下得那么大,落在肩头,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它的形状。盛书兰站在阳台上,伸手接了几片,吏海从没下过这么大的雪,站在阳台上望出去,院子里银装素裹,地上也像是铺了一层白色的毯子。她双手放到唇边呵气,厉景寻的判刑下来了,果然如他先前所言,判了二十年。

    楼下的院子内,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那是有人踩着雪地发出的动静,盛书兰抬首看去,是个年轻的男人。家里已经很久没来客人了,自从厉家出事后,厉青云手中的实权也卸了,大部分时间都是父女俩人待着。盛书兰不由好奇,便转身回屋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阵焦急的声音传来,“厉老,不好了,二少自杀了!”

    “什,什么!”厉青云的声音透露出几许沧桑和颤抖,盛书兰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手扶了把旁边的栏杆,身体这才站稳了,不至于往下栽。

    “不知找了什么东西割腕的,没有抢救过来。”

    盛书兰伸手捂住嘴,楼下传来男人的惊呼声,“厉老,厉老!”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双脚发麻,男人背起厉青云将他送出去,盛书兰手指掐着栏杆,狠狠用力,指甲折断后刺到肉里面,她却感觉不到这份痛。她木然转身,犹如傀儡般一步步回到房间。回到阳台,那股子冷冽挟裹着血腥味冲到盛书兰的面上,泪水不住淌落,她哽咽出声,她觉得害怕极了,肯定是因为她去找了他,厉景寻不想连累她,所以才选择这样的方式让她断了等待他的念想。

    盛书兰双手撑住栏杆,嚎啕大哭起来,她伤心欲绝,是啊,他是断了她的念想,连她最后支撑着活下去的力气都被他抽干净了。

    她望了望院子里的地面,白雪覆盖住了鹅卵石的坚硬,好像显得不那么可怕了。盛书兰双腿跨上栏杆,身子轻轻一跃,跳了下去……

    “啊——”

    她猛地睁开眼,伸手摸了摸,脸上冰冷一片,司机担忧地扭头望着她,“您没事吧,刚才大喊大叫的,我怎么喊您都不答应。”

    盛书兰擦着眼泪,胸腔内疼痛的厉害,看来是方才哭得太动情,她视线望向窗外,车就停在路边,她推开车门下去,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整个人舒适不少。

    路边,正好有一辆车停在那,周边摆满了盆栽,她蹲下身来,出神地看着其中一盆不起眼的花。

    方才的那个梦境很真实,她庆幸那只是个梦而已。活着的感觉真好,她相信厉景寻也不会舍得她,就这样走了。她抱起两盆花,“多少钱?”

    “二十。”

    盛书兰给了钱,然后上车,坐到车内,她垂首盯着怀中的花卉,嘴角轻挽,不由轻轻念道,“以后,我每年都会在院子里栽一些花,等你回来的时候,满院子都是花香味,景寻,那样的话,你一定不会忘了回家的路的。”

    她抬首,再度看向窗外,盛书兰一点不觉得日子难熬,真的,她觉得这样真的挺好。等厉景寻还完了债,他们还是能在一起,而且不用再背任何沉重的枷锁。

    真好啊。

    荣浅分娩的这天,尽管做了十足的准备,但还是难免手忙脚乱。

    推进手术室的刹那,荣浅疼得不住扭动,厉景呈一脚已经跨进去了,她伸手抓住男人的衣袖,“不行,你不能进去。”

    厉景呈弯下腰,俊颜凑到荣浅跟前,“不是说好了吗?这次,我肯定陪着你。”

    “不要,”荣浅直摇头,“你在里面,我生不出来,而且我不要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别闹,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荣浅捂着肚子在那喊,“那我不生了……”

    厉景呈急得汗都快出来了,可没法子,生不生他也没法做主,只好乖乖守在外面。

    荣浅先前幻想着厉景呈剪脐带的一幕,脑补出的温馨就能令她醉了,可后来看了个帖子,说有个男人就是因为看完了妻子分娩的过程,最后导致自己某方面功能不行了。

    荣浅可不想害了厉景呈呀。

    男人在外面焦急等待四个多小时,这才听到里面传来哇哇的哭声,他扑到手术室门跟前,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护士第一时间抱着孩子出来,“恭喜恭喜,是个男孩。”

    厉景呈不住朝里张望,“我老婆呢?”

    “您放心,一会就出来了。”

    小米糍和沈静曼都留在病房内,看到荣浅的床被推进去,小米糍不住在旁打转,好不容易医护人员都出去了,她这才得已来到荣浅的床边,“妈妈,你痛吗?”

    荣浅精疲力尽,抬起手掌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痛啊,但是妈妈能忍受。”

    “妈妈真勇敢。”

    厉景呈也来到床前,他弯腰在荣浅前额处烙上一吻,“老婆,辛苦了。”

    刚生产完,几乎用尽荣浅全部的力气,她眯起眼帘,看到厉景呈的脸就在跟前,她伸手摸了摸,“我真庆幸没让你进去,我当时的样子,肯定面色狰狞。”

    “很痛吧。”厉景呈心疼地摸了摸她前额,“我在外面都能听到你的叫喊声。”

    荣浅虚弱地点点头,“我最怕痛了,不过还算好。”

    沈静曼走了过来,弯腰小声地说着话,“景呈,别跟浅浅说太多话,让她多休息休息。”

    “好。”厉景呈拉过椅子,陪在旁边。

    “要不你跟保姆回去吧,把小米糍带着。”

    厉景呈头也没回,“妈,您去吧,我在这陪着就好。”

    沈静曼听闻,也没多说,点了点头,“月嫂在这呢,有事你喊她就成。”

    “嗯。”

    这第一晚,势必是最难受的。荣浅体力耗尽,睡得迷迷糊糊,厉景呈在旁望着点滴瓶,到了后半夜,才挂完水,护士替她拔针时,荣浅脑袋动了下。

    厉景呈放下手中的杂志起身,他手掌拨开她颊侧的头发,“怎么了,不再睡会?”

    “景呈,我难受。”她呢喃声,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男人面色透露出些许的紧张,“哪里难受?”

    “伤口,疼。”

    厉景呈瞅着她难忍的样子,分外心疼,“我去喊护士过来。”

    荣浅见他起身,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别去,没用的。”

    他回到她床前,摸了摸她的脸,“那怎么办,我帮你洗洗吧?”

    她难受地直摇头,厉景呈坐向床沿,替她将手背上的胶带撕去,针眼处还带着鲜明的血渍,荣浅已经睡不着了,只是难过地哼哼,厉景呈见状,干脆起身将儿子抱了过来。

    小家伙也结实,七斤六两,这会窝在荣浅的怀里,厉景呈弯腰亲吻他的眉心,“你看看,儿子长得是不是很像我?”

    刚起身,孩子就闭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厉景呈有些手忙脚乱,“这小家伙,这么不给面子。”

    “应该是饿了。”

    月嫂匆忙从外面进来,拿了奶瓶去冲泡,厉景呈抱起儿子在臂弯间,绕着荣浅的床走来走去哄他,“宝宝不哭哈,别吵到妈妈,今天是你第一天到这儿来,肯定不习惯……”

    荣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因为连每个呼吸都能牵连到那边的痛,她看着厉景呈的样子,听着他的话,只觉再多的难受都是值得的,因为它换来了自己的幸福。

    沈静曼如愿以偿抱得孙子,开心得合不拢嘴,荣浅是顺产,在医院经过几天的恢复之后,就出院了。

    厉景呈喜得麟儿,一有空就趴在小床边看儿子,小米糍都吃醋好几次了,荣浅动作缓慢地走出房间,听到沈静曼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青云,你可算接我电话了,浅浅生了,是个男孩……”

    “对啊对啊,长得很可爱,和景呈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沈静曼的声音带着雀跃,“你抽空来一趟吧?那可是我们厉家的长孙啊。”

    荣浅站定住脚步,沈静曼虽然来了南盛市,可心却留在吏海,留在了自己的丈夫身边。

    “青云啊,我们好歹夫妻一场……”

    沈静曼的声音卡在半途,不用想都能知道,厉青云肯定是挂了电话。

    荣浅悄然离开,不想让沈静曼发现她。

    晚饭期间,荣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上面加铺了一层绵软的垫子,厉景呈替她盛了碗汤,荣浅看到沈静曼有些心不在焉,“景呈,改天,你亲自去趟吏海,接爸过来看看孙子吧。”

    厉景呈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说跟我已经断绝关系了,孙子也和厉家无关。”

    沈静曼听到这,筷子一下掉到地上,“他真这样说的?”

    “妈,爸既然这样说了,你以后也别想着再回吏海的事了。”

    沈静曼喉间轻哽,但当着小米糍的面,也不好表露什么,她站起身,“你们慢慢吃,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上楼休息了。”

    荣浅视线从沈静曼的身上收回,她看向坐在旁边的厉景呈,“我相信终有一天,爸会想清楚的,天底下哪有谁不想见自己儿子的?”

    厉景呈拿了把勺子给她,“等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再去找他趟。”

    荣浅点了点头。

    第一次坐月子的时候,荣浅倒没吃那么多苦,除了吃饭的时间,她几乎都是躺着的,躺着乖乖长肉那种。

    电脑没收、手机没收、电视遥控器没收,就连床头原本摆着的杂志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可想而知,一个大活人吃饱了躺在床上,每每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的场面是有多可怜。不止这样,家里的佣人在厉景呈地授意下,还对她进行了惨绝人寰地投喂,一天五顿,点心之类的还从不重复。

    荣浅睡了觉,刚睁开眼,就看到沈静曼端着个碗进来,“浅浅啊,把鸡汤喝了吧。”

    “妈,我还不饿呢。”

    现在的沈静曼,那叫一个尽心尽责,“你要是觉得饿就来不及了,月子里落下的毛病很难根治,还好你这是第二次坐月子,好好养养,把以前那些小毛病带走了才好呢。”

    她将碗放到床头柜上,弯腰搀扶荣浅起来,“我在里面下了几个虾仁小馄饨,很鲜的,吃吧。”

    荣浅硬着头皮将满满一碗都吃干净,“妈,我头好痒,我想洗头。”

    “这可不行啊,你才生完孩子几天呢,再忍忍吧。”

    沈静曼出去后,荣浅重新躺回床上,厉景呈回来时,她见到救星般起床,“景呈,我又躺了一整天,全身都快散架了。”

    “妈说,你想洗头?”

    荣浅伸手摸了摸头发,“你看都起油了,我就洗一下,马上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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