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去。”沉稳的嗓音,如咏叹调般华丽悦耳的声调,平静的说道:“就算是被警方逮捕,他也只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让他去,至少,还能挽回一点声誉。江南省的官场,再也经不起一丁点的动荡了。”

    这话,叶承枢并不是给陈枫说的,因为陈枫根本听不懂。他这话,是给温汉生说的。

    短短两天的时间,江南省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能戳破天的大事。京城方面早已见关注的目光挪了过来。的确,江南省的官场,再也经不起一丁点的动荡了。洗牌,是固然的。但全部洗清,不现实,更是浩劫。

    “我明白了,叶特助。”温汉生闪烁了一下眸子,同样平静的说道:“方立文贪污受贿,作恶多端,被纪委检查之后,丧心病狂,妄图用少夫人做人质逃过法律的制裁。混乱中,方力显大义灭亲,亲手用军/刀刺伤了弟弟。但,并未伤及要害部位。是方立文,见求生无望,方才从天台跳楼自杀。叶特助,这样上报,可以么?”

    方力显是自卫,不会有事。张德亮是监督不力,失职而已,不会有事。张逸轩的存在,除了他们这些高层的人知道,外界是不知道的,所以,张逸轩也没事。王局长,最后关头,他总算是认清了局势,站在了叶特助的这一边,他不但没事,反而还是有功劳。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不会有事,除了,方立文。

    这个结果,对江南省官场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给京城的的交代,也算是对付过去。京城方面不要真相,只要一个粉饰太平的结果。所以这结果,对谁来说,都是最好的。

    叶承枢疲惫的摆摆手,“这些,温省长看着办,我不负责这些。”

    “特助也累了,两天不眠不睡,您快去休息一会吧。”顿了顿,温汉生才轻轻的道:“少夫人受惊过度,打了麻醉药昏睡过去,现在应该已经在医院了。”

    “我让你事前安装的摄像头,刚才方立文自己跳下去的那一幕,被完整拍下来了么?我不希望,再出什么差错。这段视频,过些天就公布出去。”

    “特助放心,我亲自盯着的。一定没问题。”说到这里,温汉生有点踌躇了起来,“只是……摄像头是安装在了对面的楼上,距离有些远,怕看不太清楚。”

    “能看清方立文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是他自己跳下去就够了。其他的,还要什么清楚。”

    “叶特助,我知道您很疲惫了,可我还是有个问题想要问——”

    “方立文不跳,所有罪名落在他身上,有口供,有陈词,还有他的亲笔签名,板上钉钉,证据确凿。任谁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江南省官场的动荡,全部由他承担。他若是跳,死后这罪名照样会诸加载他身上,只不过是多了点麻烦。可我已经让为温省长赶在昨天晚上,在对面的大楼安装了摄像头,也能证明方立文是畏罪自杀。就算他不是畏罪自杀,相信温省长也能找出一千种证据来证明他是。”

    温汉生问题没问完,叶承枢便已经回答完毕。

    他张了张嘴,点点头,“对方力显来说,不管方立文跳还是不跳,他都会平安无事,全身而退。”

    “用全身而退来形容,太夸大其词了。不管怎么说,他就算是自卫,也不能一连拿刀子在方立文身上戳了七八窟窿。对方已对自己构不成伤害,却还是出手伤人,这就已经不算是自卫,是蓄意伤人了。不过,伤害罪,总比杀人罪来的轻。能让方力显活着,已经是我最大的帮助了。”

    温汉生身子一躬,发自肺腑的说道:“两天的时间,让我看到了叶特助是如何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叶特助,我很庆幸,你能选择我来接替张德亮做这个省长。”

    “温省长,你也错了。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你足够优秀,自己给自己争取到了这个机会。我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我跟温省长,是平等的合作伙伴的关系。这一点,还请温省长牢记。”

    “我会的。那么,叶特助慢走。还有些后续的事情,我得留下来处理。”

    “辛苦你了。”叶承枢点点头,扯了扯领带,随口说道:“我受到了惊吓,需要静养几天。省厅那边,劳烦温省长受累。”

    温汉生没说话,也没点头,只是对着陈枫吼道,“陈上校!没看到叶特助受到惊吓了么?还不快给他那条毛毯披上!”

    陈枫一愣,叶特助受到了惊吓?开什么玩笑!从头到尾,最淡定最优雅的就是他了好不好!他怎么会受到惊吓!不过狐疑归狐疑,但对于温汉生的话,陈上校还是言听计从的。

    他上前一步,扶着叶承枢慢慢的往楼梯走,口中还说道:“特助,楼下早有救护车等着,我这就送您去医院。”

    “麻烦你了。”叶承枢‘虚弱’的笑笑。在外人看来,他几乎是腿软到走不动路,全靠陈枫扶着的模样。可实际上是什么,陈枫最清楚不过。叶特助手臂的有力,压根就不是个受到惊吓的人。他一步一走,都踏的自信满满,充满了力量。

    都说戏如人生,在陈枫看来,什么戏如人生。官场才是如戏台一般!各个都是唱戏的好手!瞧,这不是,叶特助就已经演上了么。

    出了电梯,便立刻有医护人员给叶承枢披上了毛毯,连轮椅都等在了一旁。

    叶承枢伸手,淡定的从护士手中接过了氧气管戴上,似笑非笑的望了过去,“陈上校,可准备好与我演戏了?”

    “叶特助,要做轮椅么?”

    “不坐。戏演过了,就太假了。我是受了惊吓,又不是中了枪,做什么轮椅。”叶承枢对那轮椅嗤之以鼻的很。

    “叶特助,失礼了。”陈枫先道了声歉,然后一把扯住叶承枢的手臂,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几乎是抱着的将叶承枢拉扯了出去。

    陈枫与叶承枢走在最中央,两边是军方派来给叶承枢的保镖们。他正式上任之后,身边已经跟了无数的尾巴,甩不掉。由这些保镖,将媒体等人隔绝在了外边。

    “不好意思,特助受到了惊吓,不方便接受采访。抱歉。”

    陈枫扶着叶承枢,将他的脑袋深深的按压了下去,一路拖着他,迅速的上了救护车。

    当救护车的大门一被合起,陈枫便连忙收回了双手,向后挪了一点,与叶承枢拉开了距离。

    “很抱歉,叶特助。”

    叶承枢坐在担架上,似笑非笑的伸手捏了捏酸痛的脖子,戏谑的说道:“没事,我权当是做了个按摩。”

    “我手劲儿大了吧?”陈枫不确定的望了过去,“可我要是不使点劲儿,拍出来的照片不一定逼真。”

    “是有点大。”叶承枢不在乎的动了动脖子,“没事。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担心,我不会怪你的。本来,这也是我要求你做的。”

    “叶特助,其实继父要我少说话多做事,但我真的很好奇一点。你可不可以给我解答?”

    叶承枢乐了,“怎么每个人都有疑问,还都要来找我解答。我是英语词典么?”

    本事一句戏谑的玩笑话,谁知道陈枫听了,却如临大敌的连连道歉,“抱歉,叶特助。是我多嘴了!”

    “没事。反正去医院的路上闲着也是闲着,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就当是解解闷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方立文会选择在电视塔的天台?我当时就在您身边,知道方立文会去电视塔的人不是方力显,而是您。是您,告诉了方力显,方立文在电视塔。所以方力显才赶过去的。您是怎么猜到的?”

    叶承枢勾唇笑笑,“你的问题,问的挺好。不错,猜到方立文会去电视塔的人不是方力显,但也不是我。他是怎么想的,我如何会猜到。我只是用了点方法,让方立文主动选择了我想让他去的地方。”

    “我,我没听明白。”陈枫老实的摇摇头。

    “本来也没指望说一句你就会明白。”叶承枢不在意的躺在担架上,望着车顶,随口说道:“方立文能选择的地方,很少。因为他能去的地方,我都已经派了军方的人把守。断绝了其他能去的地方,方立文最终会选择哪里,不就是一目了然么。”

    “难怪您会下令封锁交通!市区内一律只许进,不许出。原来,您是要把方立文困在市区里啊!”

    “只要方立文出不了市区,那他就没花样能玩。这是其一。其二,方立文生性奸诈狡猾,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现身的。他只会隐藏在暗处,背后操控。陈上校,性格奸诈狡猾之人,多数都是懦弱的鼠辈。他以为他隐藏在暗处,我找不到他,他就万事大吉了。”

    “难,难道不是这样吗?”陈枫愣了,“如果方立文一直藏起来不出现。咱们想要找到他,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太困难了!”

    “可他以为我找不到他就万事大吉了,所以他给我打了个挑衅的电话,想要看我发怒的模样。趁这机会,我说了点难听话,激动了方立文,将他从暗中给激了出来。”

    然而,只要方立文出现了,那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永远都不会出错。

    一向优雅无双的人,为何忽然口出狂言,这背后,的确值得深究。

    方立文要是看清了这一点,或许,他也不至于落得个那样的下场。躲上十天半个月,等事情渐渐平息了,他就此逃去欧洲,那也不是没可能的。

    只是可惜了,方立文永远棋差一步,他不是叶承枢的对手。所以,他想激怒叶承枢不成,反被叶承枢激怒,最终葬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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