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停住脚步,回望向床上的人:“要水做什么?”

    “我想清洗一下身子,”他平素最受不了的就是身上有一丝一毫的不整洁,哪怕有一丝小小的灰尘,他都是不能忍受的,更何况现在一身的汗渍,外加衣服上斑斑血迹,更甚至于身上也沾染了血迹,此刻的他,只觉得满身的不自在,心情不畅。

    云染眉蹙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这人能再扯一点吗?现在的他关心的不应该是自已的性命吗?怎么一睁开眼睛不操心自已的性命,倒是操心起身上是否干净来了,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伤口刚包扎好,他竟然要水清洗身子,这是打算让伤口崩裂吗?由此可见这家伙有洁癖,似乎还很重。

    “你知道吗?洁癖是种病,得治,要不要我帮你治治?”

    ☆、第003章 惊变

    迷离的灯影之中,燕祁眸色暗了几分,唇角的弧度勾勒出来,这就是传说中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吗?他身为大宣京都的的显赫之臣,燕王府的燕郡王,跺一脚京城都要抖上一抖,这些年掌管着监察百官的监察司,那些朝官看到他就像老鼠看到猫儿,吓得四处逃窜。别说朝官,就是王孙贵族,看到他也是陪着小心的,可是到这里,竟然受到一个女人的奚落,而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这个女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燕祁玉兰一般精致的面容上神色未变,很多念头也是电光火石般的从脑海之中滑过,他微哑的清悦声音再次坚定的响起:“请你给我准备一些水来。”

    云染看他一副执着的神情,偏不想如了他的意,淡淡的明媚一笑:“我负责救人,可不负责帮你去准备沐浴水,对了,看你精神不错,你可以自已起来去准备,这屋子外面便是湖水,一点都不费事的。”

    她说完转身离去,似毫没有帮燕祁准备沐浴水的打算。

    燕祁暗咬牙,果真挣扎着起身,掀起薄被准备起来打水沐浴。

    可惜他高估了自已的能力,先前他不仅仅是受了刀伤,还失血过多,最重要的是他还中毒了,这一连番的打击使得他整个人很虚弱,根本没有力气下床准备沐浴水,他这一动,不但拉扯到了伤口,还头晕目眩的撑不住,直接咚的一声跌倒了地板上,碰的一声,脑袋好巧不巧的境在床柱上,他一个下意识的伸手拽床上的锦被,哗啦一声的把床上的东西全扯了下来,然后华丽丽的昏迷了过去。

    屋子外面的云染,听到身后一连串的响声,碰碰咚咚,哗啦声响不停,不由得错愕,本想不加理会的,想想倒底还是不放心,又回身走进屋子。

    这一看直接张口结舌了,这人是破坏体吗,她这就是出去一下,整个房间便被他祸害成这样了,满地的狼籍,床上的东西,连带床前小几上的瓶瓶罐罐都被掀到地上了,那床桃红锦绣芙蓉花的锦被铺阵而开,而他玉体横阵,墨发飘散成一朵墨莲,白晰的面容上眉微微的蹙了起来,即便昏迷过去,似乎还能感受到伤口带来的痛楚。

    身上的白色中衣,此时尽数的敞开了,露出了曲线完美的肌肤,白晰得好似美玉,灯光之下闪着莹润的光泽,漫延出无限风情,胸前那隐于衣衫之下若隐若现的两点红梅,好似盛开在一片雪海之中芳香扑鼻的傲骨寒梅,魅惑天成。

    云染暗眸攸的暗了两分,脚步竟然不自觉的倒退了两步,可是看那男人睡在地上,不由得担心,他的伤口只怕裂开了,想到这清醒了过来,赶紧的走过去伸手扶他,不过望着那闪着润泽,光滑好似丝锻一般的胸膛,眼睛控制不住的往上瞄,同时心里有一种渴望,想摸摸看是不是真的如看到的那般好,她是这样想的,手指也下意识轻轻的摸了过去。

    这一摸不由得惊叹,老天还真是不公平啊,这男人长相好,声音好,连带的身材也好,这触手可及的手感,光滑有弹性,让人摸了还想摸。

    耳边响起一道微磁幽暗的声音:“好摸吗?”

    “柔滑饱满,弹性十足,不错不错,”云染赞叹,随之想起什么似的飞快的抬首,一眼望进一双深邃明澈的瞳眸,似霜雪般冷冽,又似深潭般幽暗,云染一瞬间心惊,手指下意识的一抬,伸手去捋耳边的秀发,干笑两声:“手滑啊,本来想扶你起来的,没想到扶错了地方,呵呵,既然你没事了,那你自已爬起来吧。”

    她说完飞快的起身,也不去管地上的燕祁了,直接掉头便走,这看人偷摸还被逮个现形,实在是不大好啊,还是快点走吧。身后的燕祁瞳眸中一闪而过的幽冷,好似隐藏的利剑,他不习惯别人碰触,一般人若是这样碰他,只怕铁定是死路一条,可是这女人摸他,他倒还能隐忍,看在她救了他一命的份上,他就暂时不追究了,不过?

    燕祁抬眸望着那落荒而逃的女人,好歹摸了他,是不是该给他准备沐浴水啊。

    “你摸了我,帮我打点水总可以吧?”

    云染脚步一趋,差点栽倒地上,呼的恼火起来,很想大声的反驳,谁摸了,谁摸了?我那是不小心好吗?不过倒底有些心虚,回头望地上的男人一眼,好吧,不就是打一盆水来吗,她打就是了。

    “好,我去帮你打。”

    云染转身拉开门,只见门外两道急急的身影奔了过来,正是樱桃和荔枝两个,两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同时她看到她们身后的密林之中耀起了无数的火把,幽光明灭。

    樱桃心急的开口:“小姐,不好了,有人搜查到这边来了,怎么办?”

    云染飞快的张望了一下,随之回头望了房间里的男人一眼,再打量了一下狭小的房间,没有衣橱箱柜可藏身,更没有地道和密室之类的地方,这一排几间屋子都是建在湖中的,四周都是湖水,就算现在送他上岸已经来不及了,搜查的人眼看着就要过来了,樱桃和荔枝心急如焚。

    “小姐,现在怎么办?”

    云染望了一眼已经踏上平桥一路走过来的人,当机立断的关门,并沉稳的命令外面的两个丫鬟:“拦住他们,就说我睡觉了。”

    “是,小姐。”

    暗夜之中,一队手执火把,身疾如风,沾地无声的黑衣人,眨眼便到了小屋外面。

    荔枝冰冷的喝声响起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我家小姐所住的地方?”

    可惜没人理会她们,只见来人一抬首,直接以内劲炸开了门,轰的一声巨响,朱红门应声而碎。

    两道身影徐徐从外面走进来,为首的男子身形高挑,乌冠束发,一袭绣青竹滕蔓的玄色锦袍映衬得清俊的面容上满是肃沉,让人一眼便可看出他的冷酷无情。

    他身侧另外一个男子身材略矮一些,身如雅竹一般,一袭白色的锦袍,袍摆绣着海水纹,此人的面容较之前面的男子,更显清俊,同时温润如暖玉。

    两个人一进来,飞快的打量着房间,只见房间很简洁,不需要大肆搜查,一眼便可看出房间里是没办法藏人的,而此时醉枝罗汉床上,正坐着一个睡眼醒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一脸不满的瞪着从门前的两人。

    “我当是什么人半夜不睡觉拢人清梦,原来是淮南王世子和林公子啊?你们这是唱哪一出啊?”

    这两个男人云染是认识的,前面身材略高一些的阴沉男子乃是淮南王世子容逸辰,后面的男子名林凤章,凤台县皇商之家林家的嫡长子,没想到这两个人倒是搅合到一起去了,半夜不睡觉来抓人,真是好雅兴。

    容逸辰和林凤章二人一听云染的话,微眯起眼睛,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认识他们。

    不过想想便又释然,他们一个是淮南王世子,一个是凤台县首富林家的公子,若是这女人说不认识他们,他们倒要怀疑了。

    林凤章报拳:“这位姑娘,先前有贼子刺杀淮南王世子,我们正在抓捕刺客,得到密报,那刺客闯进了这处别院,所以我们在搜查刺客,若是打扰到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搜查刺客?”云染微眯眼,心里叹口气,没想到自已救的人竟然和淮南王府的人牵上了关系,若是让人知道她救了这么一个人,会不会找麻烦,还是现在把这家伙交出去?不过也就是想想,懒洋洋的又打了一个哈欠:“既如此,快点搜吧,半夜扰人清梦,可是罪大恶极的。”

    林凤章闻言嘴角抽搐了两下,望了望身侧的容逸辰,容逸辰一双深沉的眸光盯着床上的女子。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个寻常人,面对他们,竟然气定神闲,一点也不惊慌害怕,或者有任何的不安。

    容逸辰一挥手,外面进来两个手下,飞快的在房间里搜查了一圈,连床下面都搜查了,也没有看到一个人。

    “世子,没有。”

    “没有,”两名手下禀报,容逸辰一挥手两个手下走了出去,云染不客气的撵人:“好了,搜也搜了,现在是不是该让我睡觉了,走吧,不送。”

    她一言落当真一拉锦被往床上一躺,直接的睡觉了,门前两个男人眸色暗了几分,不过倒是没有再为难云染,直接的退了出去,门前的两个小丫鬟松了一口气,同时满眼迷惑,她们先前救的那个人呢?

    屋外,一众黑衣人搜查完各处,确定了没有刺客的身影,总算转身离去,刚走了两步,为首的淮南王世子停住了脚步,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变了,飞快的掉头闪进了房间,樱桃和荔枝的脸变了。

    .

    ☆、第004章 敲诈

    房间里,云染自然也听到了那迅疾雷动的破风之声,陡的一拉薄被半歪着身子望着从门外闯了进来的淮南王世子容逸辰:“你们倒底有完没完了?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难道就因为阁下乃是淮南王世子,便可以如此无法无天吗?一而再再而三的强闯女子闺阁。”

    其声咄咄逼人,容逸辰瞳眸暗沉,望着床上的女子,见她眸光冷寒,却有些飘移,他的唇角忽地一勾,一抹阴冷冰寒的笑挂在了唇角,眼睛落到了床里面微微凸起的地方,冷哼一声,大踏步的走了过去,手臂一伸果断俐落的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嗖的朝着床上凸起的地方狠刺了过去,不过一剑下去,并没有如预期所见的听到任何动静。

    容逸辰的脸色不由得变了,一拔软剑,伸手揭了上面的薄被,只见床上乱七八遭的堆了不少的东西,不过都是女子的物品,衣服,靠枕,靠垫等等东西,正因为这些东西,外面看起来凸了出来,才会使得容逸辰怀疑床上藏了人,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容逸辰脸色难看,身子陡的后退两步。

    床上的云染却好像受了什么大刺激似的直接的尖叫出来:“啊。”

    这尖锐的叫声吓了容逸辰和门前的林凤章一跳,这女人抽什么风。

    只见云染脸色阴沉而难看,瞳眸愤怒的冒着火,指着容逸辰:“你们欺人太甚了,我只是睡个觉,你们一再而再而三的闯进来,不但砸坏了我的门,还用剑刺坏了我的被子衣服。”

    云染伸手取了床上的衣服,哗啦一声抖开,只见好几件衣服都被长剑给刺出了洞来。

    容逸辰的眼神立马暗了,再次退后,然后一掉首沉声开口:“走。”

    不过他一只脚刚划了出去,身后一道银色光芒闪过,嗖的一声,一支银色凤头步摇钗插在了门边的木板上,这步摇堪堪的插过容逸辰的身子,插到了木板上。

    容逸辰的一只脚适时的收了回来,脸色黑沉的回望向床上的女子:“你好大的胆子?”

    云染瞳眸跳跃着怒火,怒指着容逸辰:“你们砸了我的门,毁了我的被子和衣服,不会就这么走了吧?先前砸我的门,我本打算不计较的,必竟阁下乃是淮南王世子,我们这些小人物得罪不起,可是没想到你砸掉了我的门不死心,现在竟然连我被子和衣服也毁了,莫不是以为我还能忍气吞声?对不起,我不忍了。”

    林凤章一看这僵硬的气氛,赶紧温融的陪着笑脸问:“那么姑娘想如何处理这件事?”

    “赔我的门,衣服和被子,否则明日我不介意前往府衙去告一状,淮南王府的人仗势欺人,毁人清誉,还拿剑意图伤人。”

    容逸辰的脸立刻布满了冰霜,恶狠狠的瞪视着云染。

    林凤章只想息事宁人,而且他看这姑娘有这胆气,若是他们不依了她,只怕明日真能前去府衙告他们一状,所以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了。

    “姑娘开个价。”

    “一千两银票,”云染一点也不含糊的要价,容逸辰眼都绿了,他身为淮南王府的世子,什么时候竟然容许人这般狂妄了,不由得恼火,正想教训云染,身后的林凤章早取出了一千两的银票,走了过来递到云染的手上。

    “姑娘,这是一千两的银票,打扰姑娘了,。”

    云染收了银票,仔细的看了一下,脸色才略好一些,抬头打量林凤章,这男人倒是个不错的家伙,不但长相好,而且脾气也好,算了,她再闹,这位淮南王世子只怕要翻脸了,云染挥了挥手:“好了,你们走吧。”

    林凤章点头,转身拽了容逸辰离开,容逸辰哪里肯走,他身为淮南王府的世子,竟然当面被人敲诈了一千两的银票,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啊。

    林凤章却小声的嘀咕:“你别闹了,今天晚上那刺客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若是泄露出去?”

    接下来他没有再说话,容逸辰也不再挣扎了,两个人走了出去,飞快的带着一众黑衣手下离开了。

    樱桃和荔枝二人恭送着一众人离开,等到确认这些人走了,她们才放心的回身,直奔房间。

    幽暗的灯光之下,云染正慢条斯理的穿衣服,整理房间,两个小丫头一走进来便心急的追问。

    “小姐,那位公子呢?”

    樱桃的话一落,哗啦一声,有人破水而出,从窗外窜了进来,樱桃和荔枝二人飞快的望去,便看到从湖水之中破水而出的人竟是他们先前所救的公子。

    此刻这公子周身湿漉漉的,头发粘连在肩上,一张雪莲般完美的面容,泛起了透明的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身子还不停的轻颤着,这样的夜晚待在湖水之中,还躲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是好人也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受了伤,又失血过多的人,若不是先前云染用银针逼出了他体内的能量,只怕他根本支撑不了多少,便现在也是他最后的极限了。

    燕祁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自已会如此的狼狈,此刻哆嗦着身子,抬手指着对面的女子:“你是故意的。”

    他一言落,身子再支撑不住的往后倒去,幸好他身后便是床,他正好倒在了床上昏迷了过去,不过临昏迷前,还是听到那可恶的声音响在耳边:“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不是要清洗身子吗,这下总算干净了。”

    云染走过去,望着床上的男人,脸色没有一点的血色,此刻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的伤口崩裂了,血再次的流了出来,先前所用的药在湖水里泡的太久,所以没用了,若是她不出手,只怕他会流血过多而死,想想便觉得烦,没想到救个人这么麻烦,还说她是故意的,没错她是故意的,故意跟容逸辰要赔偿的银票,借以拖延了时间,让他在湖水里好好的待待,谁让他给她招惹了这样大的麻烦。

    可是若她不这样干,容逸辰是不会如此顺利离开的,这个男人她先前可是瞧得很清楚,生性多疑,诡异莫测,所以她才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无非是让他摸不准她的心思,最后无奈离开。

    没想到她所做的到他眼里竟成了故意的,没错,她是故意的,那也是为了救他,救她们自已,若是容逸辰发现她救了刺客,只怕连她们都会被抓。

    “樱桃,立刻上岸去找个护卫过来。”

    她这座别院里有男护卫,本来她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救了一个人的,但现在看这家伙的样子,需要人换衣服,若不让男护卫做,难道她给他换。

    “是,小姐。”

    樱桃转身离开,云染又吩咐荔枝:“你悄悄的去查一下,看看我们所住的别院四周是否有人监视,记着小心些,别让人发现。”

    她怀疑容逸辰未必真的离开,现在他对她心生恼火,恐怕巴不得抓住她的把柄,所以定然会派人监视着别院。

    荔枝点头命:“是的,小姐。”

    至于云染自然要替房间里的家伙重新上药包扎,这一次再没有了先前的旋旎心情,折腾了这么在半夜,她都要累死了。

    早晨,空气凉薄如水,淡淡的烟雾笼罩着整个水榭小筑,飞花似轻梦,蒙蒙的雾气拢着飞翘的屋檐,隐于青山绿水之间,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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