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情到了如今地步,自己跟怀清最好还是回避,有些事儿让这娘俩自己沟通解决更好,想到此,站起来道:“昨儿夜里错了盹,这会儿倒有些困乏上来,娘娘请恕老奴失礼,这就告退了。”

    皇后忙道:“您老可得保重身子,嬷嬷替我送老太君。”

    怀清忙伸手扶住老太君,一出了宫门,怀清方长舒了一口气,老太君不免失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丫头倒真是个没良心。”

    怀清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嘟囔:“老太君这话儿从哪儿说起的?”

    老太君摇摇头:“你呀,自己想吧。”说着上了车。

    再说坤德殿,老太君跟怀清一走,皇后便叹了口气道:“那天你跟母后说的那些,莫非都是玩笑,还是说母后想错了,你不稀罕这丫头。”

    慕容是道:“儿臣从不说玩笑话,那些话句句是真。”

    皇后娘娘挑挑眉:“既如此,母后给你做主娶她当个侧妃,岂不正如了你的意,如何又不愿意?”

    慕容是道:“此是儿臣一厢情愿,她并无此意,若强人所难,岂是君子所为。”皇后愕然:“听你这话儿,得她情愿才成。”慕容是点点头。

    皇后皱了皱眉:“你跟母后说句实话,隐疾之事可是因为她?”

    慕容是道:“母后误会了,此事跟她毫无干系,之前儿臣也不知有此疾,前儿叫人进房伺候方知身患隐疾。”

    皇后愣了愣:“你是说你这隐疾是真的?”

    慕容是点点头:“儿臣怎敢欺瞒父皇。”

    皇后只觉眼前发黑,一直觉得这是儿子为了张怀清那丫头使的苦肉计,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真的,说不信吧,太医言之凿凿,且细想起来,是儿从小到大何曾跟女子亲近过,便四王府里,也从不用年轻丫头,前些年自己也疑心过此事,到底没往心里头去,不想竟成了真的。

    若 是儿有疾便不能娶妃,不娶妃便无嗣,可着大燕数百年,哪有一个无嗣的君王,这无嗣不就断了皇家的血脉吗,如何能位临九五,若是儿不能继位,其他几位皇子最 有可能的便是六皇子慕容曦,淑妃那贱人的儿子若当了皇上,自己岂会有好儿,更何况,还有余家,慕容曦也绝不会放过自己,放过余家。

    想到此不觉胆战心惊,半晌儿方道:“你可知这几句话可将置我母子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慕容是抬头看着皇后道:“母后,有时候不争既是争,儿臣相信,是我的早晚都是,不是我的便争在手里最终也会流失。”

    不争既是争?皇后忽的笑了两声:“是儿这话母后不信,若不争,哪有你我母子的今天,若不争,如今这坤德殿的主子,恐不是你母后了。”

    慕容是皱了皱眉:“母后觉得父皇糊涂吗?”

    皇后一怔:“你父皇怎会糊涂,谁不知你父皇是大燕百年才出的一位圣主。”

    慕容是道:“这天下多大,父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更何况小小的内廷。”

    皇后颇有些不安:“是儿想说什么?”

    慕容是叹了口气道:“有些事不理会,并非不知道,若母后为余家着想,便不要让余家跟皇族有过多牵扯,这也是当初昭惠皇后立下家规的初衷,母后莫非忘了不成。”

    直到慕容是走了许久,皇后仍僵坐在原处,是儿的性子她最清楚,若不是知道了什么,绝不会说出刚那些话来,莫非当年的事儿漏了出去,怎么可能?却仍有些惴惴不安,低声唤了刘嬷嬷近前吩咐:“你叫人给冀州府传信儿,让文钊抽空进京,我有些事儿问他。”

    再 说慕容是,从宫里出来心情颇有些复杂,他也不想跟母后说起这些事,可母后的所作所为,让他不得不提醒她,父皇并不糊涂,母后做的那些事根本瞒不过父皇,十 几年前淑妃一案,两位舅舅参与其中,父皇已对两位舅舅颇为不满,此时若再不知避嫌,恐要牵连余家,所以,即便没有怀清,自己也绝不会娶两位表妹,这是为了 母后,也是为了余家。

    而自己如今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永远掩住,不止为了余家还有怀清,提起怀清,慕容是想起刚自己说不愿意时,她 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不禁摇摇头,自己没说错,她对自己无意,大概从来就没想过要嫁自己,但她会答应的,自己会让她亲口答应,他相信自己跟她有缘,这份缘 不是一时,而是一世,他要的也不是一时,他要她的一辈子。

    再说怀清,从宫里回来,一进屋,若瑶就忙拉着她道:“如何?皇后没有为难你吧?”

    怀清摇摇头:“皇后怎会跟我一个丫头为难。”

    若 瑶道:“你少来吧,皇后娘娘想把自己的娘家侄女嫁给四皇子呢,可四皇子跟谁都不亲近,唯独对你特别,你莫非忘了那天赏花宴,余静茵的态度了,你是不当回事 儿,人家可都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呢,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那几个尖酸刻薄连小人都比她们强些,你自己更需小心些,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 防,这背后算计,便你再聪明怕也要吃亏的。”

    怀清笑道:“到底是我的亲嫂子,处处为妹妹着想,嫂子尽管放心,我还等着抱我的侄子侄女呢,不会让别人害了去的。”

    若瑶脸一红:“跟你说正经的呢,又胡说八道起来。”

    怀清道:“这才不是胡说,我张家的祖宗还盼着呢……”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就差不多晌午了,吃了晌午饭怀清就去新宅了,张家就他们兄妹俩,哥哥的婚事,自然要她一手操持,虽有叶夫人帮着,还是把怀清忙的够呛。

    堪堪到了三月初十,怀济方回京,先去吏部点了卯,才往家来,拐过街口就见前头老大个宅子,门面颇体面。

    马车停在大门前,怀济下车,抬头看了看跟陈皮道:“莫不是走差了吧。”

    陈皮嘿嘿一笑:“没走差,没走差,这就是咱家的府邸,大爷您瞧,门楼子上刻着张府两个字呢,就是这儿。”

    正说着门冬跟牛蒡从里头窜了出来,一进京这俩人就先压着行李往新宅来了,这会儿刚把行李抬进去。

    牛蒡眼睛都亮了:“大爷,您快进去瞧瞧吧,这宅子可比在扬州的府衙都强呢,叫咱们姑娘收拾的好不齐整。”

    怀济这才迈脚进去,刚进了大门怀清就迎了出来,兄妹俩见了面分外亲热,怀清拉着怀济,一边往里走,一边指给他瞧:“这是前厅,这是花厅,这是书斋,这是客居,这里是……”

    陈皮接过去道:“这里一定是我们大爷跟大奶奶的院子,瞧处处都透着喜气儿呢。”

    怀清笑了:“算你小子机灵。”

    拉着怀济进了屋:“哥这几日先住在书斋吧,等把我嫂子娶进门,方能住这新房。”

    兄妹俩逛了一圈,怀济方道:“咱们在京里又待不住,不定过些日子又要外放,到时这宅子岂不白闲着,不该置办这么大的。”

    怀清道:“虽哥在京里住不长,可成亲是大事,且,哥莫非忘了嫂子可是叶府的大小姐,咱们兄妹怎么节俭都无妨,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若瑶,也让外人不能小瞧了咱张家,这是体面,也是骨气。”

    怀济道:“这个哥知道,可这么大的宅子,得使多少银子啊?”

    陈皮忍不住道:“大爷,您就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姑娘常说,用银子能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事儿,您一辈子就娶这么一回媳妇儿,姑娘哪能不上心呢,再说,银子咱家又不缺。”

    怀济还要说什么,被怀清拽起来道:“我叫人给哥备下了热水,哥快去沐浴,这一路赶来,满身风尘,沐浴后跟小妹去叶府给老太君请安,她老人家可是念叨哥好些日子了呢。”

    等怀济收拾好,兄妹俩到了叶府,本来若瑶也在老太君跟前呢,后一听怀济来了,脸一红,莫转头就跑了。

    叶夫人跟老太君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怀济进来,先给老太君磕了头,又见过叶夫人,方站在一旁。

    老太君打量他一遭,不禁暗暗点头,莫怪若瑶瞧上他,人品俊秀,一身的书卷气,真不是那些世家纨绔子弟们能比的,笑道:“比那时黑了也瘦了些,却瞧也更结实了……”

    说了几句话,怀济便告退去前头书房见叶之春去了,虽说如今翁婿名分已定,到底还是一朝为官,有些事儿,还得叶之春这个老丈人亲自点拨。

    叶夫人看着这兄妹俩不禁想,这缘分之事还真难说,当初怀济兄妹进叶府给自己瞧病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叶府的女婿啊。

    老太君正拉着怀清问过礼的事儿,忽叶安小跑着进来道:“前头老将军来了。”

    老太君一愣:“这老家伙怎么来了,还不快去叫老爷陪客,跑这儿来做什么?”

    叶安瞄了怀清一眼道:“那个,老将军说不是来找老爷的,是来找怀清姑娘的……”

    ☆、第123章

    怀清刚到了前头,老将军就一把抓住她:“小丫头,那天你倒跑的快,莫非忘了还欠老夫一局棋不成?”

    怀清不免哭笑不得:“老将军来叶府莫不是找怀清下棋的?”

    不想老将军真点点头:“就是找你下棋的,不过,今儿你别想赢我了,我给你这丫头找了个对手。”

    怀清一愣,下意识往外头望了望,老将军笑道:“别看了,没在这儿,你得跟我走,我带你去逛个好玩儿的地儿。”

    怀清知道这位老将军别看年纪不小,却有一颗顽童心,且说风就是雨,容不得人拒绝,就瞧老将军这一身平民的装束,怀清也能猜到,他带自己去的一准不是什么高级地儿,便道:“您老都乔装了,也让怀清换身衣裳才成吧。”

    老将军打量她一遭,才放开她,怀清回去换了一身男装出来,老将军眼睛一亮:“这么着,才像爷孙儿俩,走,咱们得快点儿,晚了老头弄不好就走了,那老头脾气古怪着呢。”怀清心说,老将军都说脾气古怪可见不好相处,却也不知他嘴里的老头是何人。

    从叶府出来,怀清一眼就看见尹进彦,穿着一身下人的青布衣裳,头上还带着个斗笠,坐在车辕前头手里攥着缰绳,瞧意思是车把式。

    尹进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点了点头,除了尹进彦跟老将军再没有别人了,怀清不禁暗叹,还真是老顽童,这么着就跑了出来,可这爷孙俩自己玩去呗,非叫上自己做什么。

    “别磨叽了,快上车,上车……”在老将军的催促下,怀清只能跳上车。

    尹进彦这个车把式相当称职,马车赶的快而稳,不一会儿便到了地儿,这一到怀清才发现是郊外的校场,临着的负责守卫京畿的骁骑营。

    怀清做梦也没想到老将军会带自己来这儿,怀清颇意外的发现,一向看起来有些沉闷的尹进彦,一到这里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头扎进一堆兵里,跟一个头头似的汉子比划起来。

    怀清还是头一回见尹进彦如此热血,两人就像两头牛,互相不服的喷着气,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都是真打,绝不相让,旁边围着好几圈人,高声呼喝,热闹非常,这是一个绝对男人的世界,而这样的尹进彦也忽然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忽听老将军小声道:“小丫头,若是瞧上了我这个外孙子,老夫亲自上你家提亲如何?”

    怀清吓了一跳,忙道:“老将军您可千万别胡来啊,那个,我跟大少爷没那意思,真的,没那意思。”

    老将军哈哈一笑道:“没意思怕什么,进了门过上日子,自然就有意思了,得了,你们小辈儿的事儿,今儿不说,先下棋,就是那边儿。”说着抬手一指

    老将军指的是一颗老粗的槐树,正值暮春,那颗老槐树上打了一树槐花,迎着风送来缕缕槐花香,怀清忍不住吸了口气。

    老将军拉着她道:“快着,快着,老头快走了。”不由分说把她拉进了槐树下的人堆里,怀清这才发现有个老人站了起来,随从正在收拾下头的石几上象棋子,看意思是要走。

    老将军却一把扯住那老人霸道的道:“不许走。”

    怀清满脸黑线,心说,老将军也太莽撞了些,就算是个棋迷,也不至于这样啊,那老人倒也不恼,看了老将军一眼道:“你上回输给我的那对核桃可还在我手里呢,莫非还想输给我。”

    怀清愕然,心说这俩人下棋还赌彩头不成,而老将军今儿拽自己过来,莫非是想让自己帮他赢回那一对核桃。

    正想着,忽听老将军开口道:“今儿不用我出马,就让我孙子跟你这老头下一局,咱们一局定输赢如何?你输了,那对核桃还给我。”

    老人看了怀清一眼,不禁道:“你老头什么时候又生了个孙子,我怎么记得,你是个老绝户就生养了一个女儿呢。”

    怀清一惊,心说古代人最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老将军就一个独女,尹进彦也不过外孙子,就算无后,这老人如此直截了当说出来,也着实不妥,老将军的脾气一恼上来还了得啊。

    却没想到老将军只是哈哈一笑:“知道你得了孙子,显摆什么啊,你管我这个孙子怎么来的呢,反正就是我孙子,你这老头如此推三阻四莫非是怕输?”

    那老人哼一声:“我是怕你输的太难看了,回去睡不着觉,既你不怕输,老夫怕什么,只不过,既你要赢回那对核桃,也得出个彩头才成,就赌你那把刀,如何?”

    老将军有明显犹豫,怀清忽然想起来,仿佛在将军府见过案上有一把刀,那般郑重的摆在桌子上,想来是心爱之物,这老人张嘴就要人家的心爱之物,未免有些不厚道。

    老将军却咬咬牙道:“好,就赌那把刀,不过,你得赢了我孙子才成,若输了,还是要把那对核桃还给我。”老人点点头,两人同时伸出手击掌为誓,默契非常。

    怀清心说这俩人还真是都是老小孩儿,那位老人看向怀清打量一遭道:“我说老家伙,你这孙子怎么瞧着娘唧唧,真不像个爷们儿。”

    怀清一囧,心说我本来就不是爷们儿。

    老将军道:“我这孙子养的娇,你管咧。”说着冲怀清招招手:“丫,呃,小子过来,爷爷那对核桃就拜托你了。”

    怀清心说,这还真是赶鸭子上架,看向对面的老人,怀清整了整衣裳,一躬到底:“晚辈给前辈请安。”

    老人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道:“小子虽你叫了声前辈,我也不会放水的。”

    怀清点点头:“若前辈放水,便赢了也名不正言不顺。”

    老人点点头:“都还有点儿骨气。”

    坐下道:“既叫了一声前辈,就让你先走吧。”

    怀清道:“如此,前辈承让了。”说着把炮挪到了中间。

    老人呵呵笑了起来,看向老将军道:“我还当你这老家伙请来什么厉害的帮手了呢,原来不过如此,当头炮可是烂到大街的招数了。”

    老将军不服气的道:“你还别高兴的太早,这小子的当头炮最是厉害,一会儿你领教过就知道了。”

    果然不一会儿,怀清吃掉他的卒:“将军,前辈承让了。”

    老将军兴奋非常,比他自己赢了还高兴呢,一伸手:“愿赌服输,我的核桃拿来。”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对核桃放在老将军手里:“给你,搁我这儿还嫌占地儿呢。”说着想站起来走,忽听咔一声,老人一皱眉按住腰,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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