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楚凡总算明白为什么程扬的眼神看着像是要杀人了。

    程扬动了一下腿,发出警告:“还不快起来?用我抬你?”

    “那就不麻烦程少爷了,我自己来可以的。”

    楚凡依依不舍地把手移开,内心在尖叫,啊啊啊碰到了!

    这个!

    实在是太超越程扬的年纪了!

    楚凡心里想的完全写在了脸上,眼波流转间还频频瞄向程扬。

    程扬小脸一黑,用力抬起膝盖,把慢吞吞起身的楚凡撞得一下子坐直了起来。

    楚凡捂着后脑勺,疼得泪花都快飙出来了,“扬扬,你这太狠了吧?”

    “这是告诫你别想些不该想的。”

    楚凡:“……”

    “过分了啊,我心里想什么你还管?”

    程扬眉尾一扬,声音低了几度:“你说谁过分?”

    “……”楚凡被盯得心惊肉跳,第101次服软,“我过分行了吧。”

    算了,他才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此时船舱里的人都还在狼狈的睡着,唯独楚凡和程扬醒着。

    楚凡看向窗外:“雨停了么?听不到雨声了,我出去看看。你困了就再睡一会儿吧。”

    程扬淡淡“嗯”了一声。

    楚凡刚一踏上甲板,清凉的海风迎面扑来。

    暴风雨已经停了,乌云散了。海天广阔,天地宁静。

    夜空上繁星明亮,星河灿烂,仿佛伸手就能碰到星星,这是楚凡人生中天空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楚凡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八点。

    没想到竟然这么晚了。

    楚贵平一个人站在船头抽烟,他抽的是旱烟,烟雾一大股一大股往外喷,壮硕的身躯完全被烟雾笼罩。

    楚凡走过去摸出洋烟递给他,“要抽这个么?”

    楚贵平摆摆手,“不了,你那个不管用,还是我这个解乏。”

    “也是。”楚凡点燃手里的烟,自顾的吸了起来,“平哥,我们算是熬过这一遭了。”

    楚贵平弹弹烟灰,露出质朴的笑容,“是啊,熬过去了,有惊无险。等下就可以开回去了,要不要叫醒大家?”

    楚凡摇摇头,“让他们睡吧。”

    程扬出来透气,见二人靠在栏杆上抽烟,也走了过去,一手伸向楚凡,“给我一根。”

    楚凡下意识掏出烟盒,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我给你的好烟呢?”

    程扬抢过烟盒拿出一根再把烟盒扔给楚凡,“抽光了。”

    “抽光了?你抽的也太费了吧?”

    程扬叼着烟,低下头,娴熟地一手挡风一手打火,短暂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程扬深吸一口缓缓吐出徐徐烟雾,皱着眉咳嗽了一声,“草!这烟还是这么劣质!我很省了,你也不看看就一盒烟我抽了多久!”

    楚凡捏着手里的烟盒,晃给程扬看,“我一盒烟能抽一年!”

    “你那叫抽烟?我一周都看不见你抽一根,你要是改成抽一次就抽一口,别说一年了,十年你也抽不完。”

    楚凡歪着头看程扬,“那你监督我,看我能不能抽十年?”

    程扬弹了下烟灰,“少做不切实际的梦。”

    楚凡笑了笑,望着程扬隐于黑夜中的侧脸,他这辈子做过最不切实际的梦就是想和程扬在一起。

    楚贵平听着二人的对话,微微有些诧异地看向了楚凡。现在的楚凡与他知道的楚凡不太一样,他知道的楚凡在谁面前都架子大,辈分压人,明明才二十六岁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现在的楚凡却是这样活泼,有朝气的。

    不过这其中原因楚贵平很快就想清楚了,楚家的担子到底还是太沉了。

    “你们年纪小,烟还是要少抽的。”楚贵平扔了烟,转身去升起船帆。

    船帆升起,大船缓缓开动。

    岛上的灯塔散发着微光,是深夜航船的明灯,大船平稳地在平静的海面上航行。

    楚凡和程扬靠在船头,海风清抚过他们脸,带来阵阵咸湿的味道,是小小渔村独有的气息。

    楚凡主动和程扬聊天,程扬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就在快要到达岛上的时候,楚凡手机响了起来。

    是楚河发来的短信,楚河在信号中断这段时间里,给他发了几十条短信,打了几十通电话。

    楚凡正要给楚河回拨过去,等在岸上的人们已经发现了大船,他们打开手电筒,无数道光亮照在夜空中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呼喊一声声在海面回荡。

    大船一经靠岸,村民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冲进船舱去寻找自己的家人。

    还在船舱睡着的人们忽然被吵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自己的父母亲人紧紧抱住,哭声震天。

    楚凡听着这些声音,不知怎的,眼眶就有些红。

    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没有父母了。

    楚凡拍拍程扬肩膀,“走吧,我们回去吧。”

    二人并肩往船下走,接着一个人影直直朝楚凡扑过来,一下子紧紧搂住了他。

    楚凡一愣,楚河这个傻小子差点把他勒死。

    “小舅你没事!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楚河说的语无伦次,这时候从船舱里出来的楚家人也都纷纷围住楚凡,楚河刚一撒手,楚栎的母亲接着拥住了楚凡,她眼里带着泪,“哎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吓坏了吧。他小叔啊,我们没了你怎么成呢,这些臭小子真会给你找麻烦!”

    七十几岁的老村长被人搀扶着上船,连自己儿子都没来得及去看,直接奔向了楚凡,握住了楚凡冰凉的手,他的声音颤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接下来仿佛是什么大型感恩会,每个楚家人都要抱上楚凡一下。虽然楚凡并非他们的孩子,但楚凡是不同的,楚凡是他们楚家人的主心骨,也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们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脉,楚凡于他们,于情于理都至关重要。

    似乎证实着,楚凡这些年耗在楚家的光阴并没有白费。

    但白费与否,楚凡从没想过,也从没埋怨过,这是他的命,是他从出生起就要准备挑起的担子。

    程扬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独自离开。

    程扬一个人慢悠悠往村里走,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捏到软软的烟盒,才想到他已经没有烟了。

    即便此时,与楚家人经历了共患难,他依旧想要离开这里。

    楚凡从后面追上程扬,喘着气问:“回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没有想吃的,你随便吧。”

    “好!”

    到家以后,楚凡做饭,程扬在浴室里洗澡。

    楚凡做好饭,洗完澡的程少爷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楚凡端着海鲜粥陷入了到底要不要叫醒程扬的纠结中。

    次日,程扬先楚凡醒来。

    程扬感到臂弯里暖乎乎的,转头一看,楚凡又钻进了他怀里。他皱了皱眉,把楚凡推出去,起身下床。

    弯腰穿鞋的时候,程扬不经意间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海鲜粥,他端起来吃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隔夜饭太难吃了!

    程扬出门洗漱,他有专用的洗漱用品,都是他来后楚凡给他倒腾来的新的。

    他用着粉红色脸盆,粉红色牙桶,不明白楚凡是怎么想的,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买这么土这么粉的东西。

    楚河进来的时候,程扬已经洗漱完了,在院子里拉伸。

    “我小舅呢?”

    程扬睨他一眼,“自己不会看?”

    楚河趴窗户看了一眼,“还睡呢。那个,你们睡一张床啊?”

    “就一张床,不睡那睡哪?”

    “你可以睡沙发啊。”

    “你怎么不去睡沙发?”

    这俩人对话一向火.药味十足。

    楚河:“哎!哎!我家有床我睡什么沙发!”

    “要不你给我打一张床,不然屁话别那么多!”

    楚河差点脱口而出矫情精,好在还没忘自己是求人家来了,及时住嘴,憋了一会儿问:“楚栎生病了,你能不能帮他带几天课啊。”

    “不能。”程扬端起脸盆晃悠进了屋。

    楚河觉得小舅骗了他,还夸程扬心地善良呢,他看还是那副臭德行,“理由呢!”

    程扬根本就不鸟他。

    楚河:“……”

    中午的时候楚河又来了,程扬出去了,就楚凡一个人在家。

    一进门楚河就叫道:“小舅你骗人!程扬根本不答应帮楚栎上课。”

    楚凡笑了笑,“那是你方法不对。”

    “啥方法?”

    楚凡秘密的向楚河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楚河把耳朵凑过听,然后笑了,“哈哈哈小舅真有你的。”

    楚凡所说的办法就是让楚河把几个孩子领到程扬身边,告诉孩子们无论漂亮哥哥走到哪儿,都要紧紧跟着。楚河照办,那一天程扬走到哪儿屁股后就跟着几个小不点,成了渔村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程扬怒气冲冲去堵楚河讨说法的时候,身后几个小孩也掐着腰傻呆呆的看,气势都没有以前那么足了。

    程扬到底是给孩子们带了三天课,等楚栎感冒好了,程扬反而感冒了。

    程扬这次感冒来势汹汹,几天都不好,人也变得懒懒散散,每天除了躺在床上看书哪也不去。

    这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楚凡熬了一碗燕窝给程扬,“一会儿和我出去一趟。”

    程扬头也不抬,“去哪?”

    “带你去泡温泉,对你感冒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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