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崔五郎也觉得神奇:“没想到她还会断案?!”

    武琛失笑:“还真是……奇人异事吗?!”今年回去过年,倒可以讲给父皇听听,顺便……也打打尚书令许棠的脸。

    许清嘉的座师许棠一向是慧眼识金玉的,但凡家底厚的,有财有权势背景的学子,无不被他另眼相待。反是出身贫寒的学子不得他欢心,许清嘉哪怕成为榜眼也没有用。

    已经到了年底,武琛是入京路过,住了四五日休整了一番,便走了。临别时许县令倒是给他们准备了一大堆熟食,据说还是许娘子亲手做的,卤肘子卤猪蹄膀点心饼子之类,程仪那是一个大子没有。

    武琛虽然不是太子,可每隔个两三年必要奉召回京一趟,这一路上京沿途大大小小的官员无不是极尽巴结之能事,送美人送补品药材银子奇珍,不知道要砸出去多少,唯独碰上的这位许县令夫妇是朵奇葩。

    崔五郎奉命拎着这大包的吃食往武琛的马车里放,忍不住额角抽筋,向许清嘉抱怨了一句:“我说许郎,就算你的俸禄不多,可是……也不至于连程仪也送不出来吧?怎的就给皇长子送这个?难道殿下还能缺了吃喝不成?”日子过的再糙,这位爷可也是今上的第一个儿子啊。

    小时候那是按照未来储君的规格来养的啊。

    如果不是后来中宫异军突起,生下了嫡子,这位爷哪至于跑到这犄角旮旯来戍边啊?!

    临行送点吃的喝的这也太寒碜人了。

    许清嘉苦着脸拉着他诉哭:“五郎啊,你是不知道我家娘子,钱到了她手里那是每一文都要花在刀刃上的啊。这些事情都是她在打理,她说没银子,说捐给县学了,我总不能逼着她拿银子出来吧?再说逼急了她性子上来……还不知怎么着呢。”

    送程仪给上司是惯例,许清嘉也并非真是傻子。只是他家穷是事实,哪怕当了这么久县令,也并没有存多少钱下来。这次胡厚福前来,胡娇把家中所有积蓄全办了货物,准备跟胡厚福合资做买卖,兴冲冲的要发家致富。皇长子自小生长在金窝里,奇珍异宝不知见过多少,倾他家之力送个四百两银子,也不见得能放在武琛眼里,索性一文钱程仪也不送,装穷装到底算了。

    武琛与崔泰正并肩而行,听到这话似笑非笑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这位许县令倒是深得他家娘子的真传,最拿手的倒是哭穷。”他是见识过胡娇动员大家捐款的架势的,哭穷哭的熟练非常。

    崔泰嘴角暗抽:“民间有种说法,殿下大约没听过,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武琛忍不住大笑。

    送走了后园子里的大佛,胡厚福与胡娇这几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次不但有茶叶火腿山珍野味,还有本地高山所产的药材,林林总总,足足置办了十来车,许清嘉特意派了两名差役跟着,又雇了伙计跟着镖局别的商队一起出发了。

    衙门里也到了年底了,许清嘉是个勤勉的官员,为了怕底下的胥吏弄鬼,不论是帐目官库还是官仓,以及本县守备军械等,他带着人亲自查,竟然也查出了蛀虫。

    守着官仓的马六与人合伙将今年新收上来储备的粮食换做了粮店的陈粮,新粮拿到粮店去卖了。

    朱庭仙是从来也想不起来去查官仓的,他每年都多收,拿新粮来换陈粮储存,新粮卖出去。这本来是守官仓的胥吏做惯了的,只不过往年大头要全部交到朱庭仙手里,自己落的少一点。想到今年许清嘉上台,不懂就里,也没听说要查官仓,大约是想不起来跑到官仓来看一看了,便私自做主悄悄将今年储存的新粮给出售了,又私下吞了。

    每年秋赋,除了要按一定比例向州府交上去,还要往官仓补充粮食,以防遇到天灾或者兵灾,本地无粮可赈。

    许清嘉没料到本地胥吏竟然有这么大胆,当场震怒,立刻下令将守着官仓的差役给绑了,新换了守卫,又派高正带着一队人往这些胥吏家中搜卖粮存银,抄押家产,以防被花用。

    马六及同伙当日便被下了大牢,各人吃了二十板子,给关了起来。

    高正心里也极为窝火,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事,只觉打脸,执行起抄家政策来尤其狠,将马六及其余三名差役家里抄了个底朝天,又将其家人看押,等到查清帐目,马六及同伙被判了秋后问斩,家人全部发配到定边军营去服苦役。另有知情的粮店店主也被拘捕,家人跟着胥吏家眷一起被发配。

    百夷之地已到边疆,再流放的话就到了吐蕃,因此但凡有要徙流刑的,便通通发配到定边军营去服劳役。

    马六等人以及粮店店主皆被判了死刑,又上报州府,许清嘉还是余怒未消,晚上回到后院吃饭也绷着一张脸。

    胡娇鲜少看到他生气的模样,摸摸他的脸蛋,又在他两颊揉了下,笑道:“皮子绷的这么紧,脸疼不疼?”

    许清嘉将她的手拉下来,恨声道:“这些人太也可恶!若是有天灾兵灾,难道让这一县人都饿死?都指着这官仓活命呢!”说起来都是朱庭仙时候惯的毛病,给这帮差役惯的无法无天,都只知中饱私囊,“我都恨不得当场下令砍了他们的脑袋!”

    但时近过年,实不宜行此凶事。

    胡娇见他当真气的厉害了,便坐到他怀里去,抚着他胸口给他顺气,又出主意:“不如每过三日拉出来在县衙外面打二十板子,好给后来者一个警示。”顺便再给自家郎君消消气。

    许清嘉当时一笑,捏了下她的鼻子:“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我还以为最近只装着生意经了,都不太记得关心我了。”

    自与胡厚福商量贩运一事之后,胡娇便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赚钱上,每日写写画画算自家的存银能涨多少,兴致非常高昂,这活动直等胡厚福走了好些日子都没停止。

    胡娇在他颊边响亮的亲了一记,“哪能啊?就算是装着生意经,那还不是为了给你存银子,免得下次皇长子殿下再路过的时候,咱家连个像样的程仪都拿不出来。以后你若是再升官,连个应酬的银子都没有,可怎么好?!”

    许清嘉原当她赚银子花只是好玩,未料得她说出这番话来,颇为动容,只抱着她往自己怀里搂紧,下巴搁在她脖子上,低低“嗯”了一声,“只要你愿意做,什么都听你的!”

    胡娇摸摸他的脑袋,觉得听话的县令大人还是很可爱的。

    隔日高娘子来看胡娇,进了门便要茶喝:“有热茶没?夫人赏我杯热茶喝了定定神。”

    胡娇泡了热茶给她,她抱着杯子喝了两口,这才有些回了魂:“真是吓死我了,方才从衙门前面过来,看到县衙前面一排十来个人被一起打板子,哭爹喊娘好不热闹,县衙前面围了一圈百姓在观看。”

    “你怎么不留下来看热闹?这么点儿胆子啊?”

    高娘子当家,有时候打仆人板子也是有的,只不过偶尔一次。但这种集体打板子的却从来没有。而且这次打板子的执行者们全是夷人差役,他们手上力气大,却没练习过打板子技巧。

    同样是打板子,积年老吏打起来,一种是打的皮开肉绽,但不伤筋骨,另外一种是外面瞧着不严重,但盆骨内脏都被打成了重伤,非死即残。

    今日打板子的夷人差役却是全凭着一把子力气在打,直打的满头大汗,被打的是皮也破了骨也伤了,总之两处皆伤。

    围观百姓只是看个热闹,本县衙门胥吏却是真正见识到了许大人的怒气。

    原来还当他好说话,待人温雅,没想到真动起火来却比朱庭仙要命多了。

    朱庭仙那里,天大的事都可以靠银子说话,只要出得起价,一条人命都买得起,但到了许县令这里,成山的银子恐怕也行不通。他自己就过的清贫,似乎也没指望着靠官位来捞钱,也有胥吏暗中贿赂过他,结果银票被退了回来,他也只清清淡淡道:“办好份内的事就好,别行这些小道。”

    南华县的胥吏们终于谨慎了起来,不敢再生别的想头。

    许清嘉也算收服了一帮老吏,再加上已经很能听得懂汉话的新晋官吏,南华县胥吏的办事效率竟然空前高涨。

    到了腊月底,衙门里歇了衙,县学里的孩子们也被回家的差役们顺道送回了家,整个衙门都清静了下来。许清嘉写了各处的对联,又与胡娇上街去置办年货。城里百姓其实见过县太爷多次,只不过不认识传说中的县令夫人。见到与县令同行的年轻妇人,粉丝热情空前高涨,拦路送东西的络绎不绝,纷纷往胡娇手里塞,还有妇人感激道:“夫人,我家小子多亏您照顾了!”

    这是家里有在县学上学的孩子的家长。

    也有纯粹的粉丝,将自己刚刚置办的年货往胡娇手里塞,“今日可算见着夫人了!”生怕胡娇不收,转身就走。

    夫妻两个出了一趟门置办年货,一文钱没花出去,倒拎了满满两手东西回来。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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