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易克同志个人追求进步的要求,根据集团整体工作的需要,集团党委决定特批发展易克同志入党,免去入党积极分子和培养对象两个阶段,直接发展为中共预备党员。今天这个会议,也是集团党委特批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明白领悟透彻集团党委的意图,把这次会议开好。”

    大家都看着苏定国。

    苏定国继续说:“虽然省略了入党培养对象这个程序,但是,培养人还是要有的,易克同志的入党培养人,是秋桐同志和我们印刷厂的厂长同志。入党介绍人,是苏定国同志,也就是我。我再强调一遍,此次支部大会是集团党委同意召开的,有意见的同志,第一可以退出会场,第二可以找集团党委最高领导提意见。”

    会场里一片安静,大家都默不作声。

    赵大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焉了,显然,这孩子既没有勇气退出会场,也没有胆量去找集团党委最高领导孙东凯去质询。

    不但他没有,会场里的任何其他人都没有这个勇气和胆量。

    看着大家老老实实恭顺的表情,苏定国又得意地微微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他的话收到的效果。到底是有尚方宝剑好啊,大帽子压人就是爽!

    “既然大家没有不同意见了,那么,我们开始会议的第一个议程。”苏定国说:“下面先请易克同志宣读入党申请书。”

    说完,苏定国冲我点点头,把我上午交给他的入党申请书又交给我。

    我于是把入党申请书念了一遍。

    念完后,苏定国说:“会议的第二项议程,由入党介绍人介绍发展对象的主要情况,并对其能否入党表明意见。我是易克同志的入党介绍人,那我就开始讲吧。”

    苏定国于是自编自导自演,开始侃起来,把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夸奖了一番。

    听着苏定国的发言,我突然觉得他对我的评价好像是在殡仪馆念悼词,说的都是他妈的好话。

    我明白苏定国为什么在这次我入党之事上表现的如此热情和主动,又是当介绍人又是要亲自去外调政审,还和我私下谈话送人情,说白了,他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孙东凯,没有孙东凯的面子,我在他面前吊毛都不是。当然,有了孙东凯,我也不是吊毛,我是他要团结拉拢的同事。

    苏定国作为介绍人发完言,接着宣布进行第三个议程:“下面由与会党员发表意见,对发展对象能否入党进行讨论。挨个从左边开始,曹腾,你先发言。”

    曹腾坐在会议室的最左边,苏定国第一个点他的卯。

    曹腾端端正正地说:“我和易克同志曾经是同事,我对他是比较了解的,这位同志在政治上一直追求进步,思想上很求上进,工作业绩非常出色,乐于助人,团结同事,刚才入党介绍人做的评价,我十分赞同,所以,我认为易克同志符合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条件,我同意易克同志成为中共预备党员。我的发言完了!”

    接下来,大家一个接一个发言,都很简短,有的干脆就是一句话:“我同意易克同志成为中共预备党员。”

    秋桐的发言同样也很简短,没有多说。

    轮到赵大健的时候,他闷了半天,说:“我同意!”然后就不吭声了。

    这龟儿子还在闹情绪。

    第三个议程进行完,苏定国说:“下面进行会议的第四个议程,请易克同志对支部大会讨论的情况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于是说了一通,对大家讨论的结果表示赞同,对大家提出的意见表示感谢,虽然并没有人给我提意见,然后我又表了一番决心。

    然后苏定国宣布会议最后一个议程:“出席会议的全体有表决权的正式党员采取举手的方式进行表决!”

    苏定国话音刚落,我就站起来。

    秋桐昨天告诉过我,在最后表决的时候,被表决对象要回避。

    看我站起来要出去的样子,苏定国说:“易克同志请坐,按照党章规定,在最后表决时,入党申请人可以不用回避!”

    苏定国似乎是要留下来确保会议的圆满成功,给他压场子。

    我看了一眼秋桐,她面无表情,微微点了下头。

    我于是坐下来。

    苏定国坐定,表情严肃地看着大家:“同意易克同志加入中共预备党员的同志请举手——”

    唰——大家纷纷举起了小右手。赵大健看了看大家,迟疑了一下,看看我,我冲他微微一笑,赵大健咧咧嘴,接着也举起了右手。

    “请放下——”苏定国接着说:“不同意易克同志加入中共预备党员的同志请举手!”

    苏定国这话是废话,会场里的人都举手了,那里还会有不同意的。

    “弃权的同志请举手!”苏定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其实后面两个程序他可以不用走了,但是他还是进行了。

    “好,大家都同意,没有反对和弃权的——”苏定国松了口气,接着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请大家一起鼓掌通过——”

    哗哗——会议室一阵掌声。

    通过了,我成了预备党员了。

    我坐在那里,心里感慨万千,从今后,我就是我党党员了,我就这样成为我党的一分子了,今天发展党员的过程,我觉得好滑稽,像一出闹剧。但是大家都很认真地在演这出闹剧。

    “会议圆满结束,大家散会——”苏定国宣布。

    然后,大家离去。

    然后,苏定国告诉我:“易克,机票我已经安排人订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宁州。”

    搞政审,搞外调,是不需要我去的,但是苏定国却主动提出让我带路。

    我知道,这里面有他送我人情套近乎的意思。

    公家的人情,不送白不送。

    苏定国告诉我政审的主要内容是:对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态度;本人的政治历史和在重大政治斗争中的表现;直系亲属和与本人关系密切的主要社会关系的政治情况。

    “其实就是走走过场,你不要担心什么。”苏定国冲我笑笑。

    我也笑了笑。

    我的心里一阵莫名的骚动,我的骚动不是我要被政审,而是秋桐要和我一起去我老家!

    这实在是个让我莫名激动的事情!

    我不知道秋桐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苏定国秋桐一起飞宁州,他们去搞外调,政审我,调查我的亲属和社会关系,我来当所谓的向导。

    坐在飞机里,飞行在万米高空,我坐在中间,看了看苏定国,他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机舱外的万里碧空。

    我侧眼看了下秋桐,她正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眼睛微闭,嘴唇轻轻地抿着,长长的睫毛不时微微颤动。

    此刻,我真想钻到秋桐的肚子里,看看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显然不可能,我甚至都不能和秋桐讲多余的话,苏定国就坐在旁边呢!

    上午9点半,飞机降落在宁州机场。

    我和秋桐又到宁州。

    冬季的江南,冬季的宁州,和北国的星海迥然不同,虽然有些湿冷,但到处可见郁郁葱葱的绿色。

    江南与温暖相伴,冬天与寒冷为伍,江南的冬天是温暖与寒冷的杂糅。

    迷蒙间,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冬天的过去,怅惘间,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回来了,我的江南!归来了,我的故乡!

    走出机场,我仰望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宁州冬日的阳光是如此灿烂。

    转过头,看到秋桐正站在我身边看着我。

    我笑了下。

    秋桐也笑了下。

    秋桐的笑是如此之美,恰如这明媚的天空。

    这时,苏定国过来了。

    然后,我们先打车直接去了镇上,我带领苏定国和秋桐先去了镇上的党委部门,然后去了我父母工作的单位,他们按照既定议程开始搞调查,我在外面等着。

    等他们调查结束后,他们要到我家去看看,做客。这是苏定国主动提出来的,秋桐没说话。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爸妈今天正好都没课,都在家。

    接电话的是妈妈。

    “妈,我回来了,和两个同事一起来办事的,中午回家吃饭,你先准备一下!”我说。

    “小克,你回来啦——”妈妈惊喜的声音,接着就听她高兴地叫爸爸:“老易啊,咱天天惦念的宝贝儿子回来了,中午来家吃饭!”

    妈妈喜悦欣慰的声音让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我的眼睛不由有些发潮。

    一阵风吹来,我低头揉了揉眼睛。

    “小易啊,正好你宁州的两个朋友也来看我和你爸爸的,正好大家中午吃饭!”妈妈又说。

    “宁州的两个朋友?谁啊?”我不由一愣。

    “就是你的老客户啊,常来看我和你爸的,呶——他们正在屋里喝茶呢,我把电话递过去,你和他们讲吧。”妈妈说。

    片刻,我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哎呀,易老板,你好啊,我是老李啊!我今天和老秦来看望叔叔阿姨来了。”

    我一听,顿时懵了,李顺!李顺在我家!

    他和老秦一起来的!

    李顺前几天还在星海,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又飞回宁州了。

    一会儿我就要和秋桐还有苏定国去我家吃饭,李顺和老秦在那里,怎么办?

    我的头皮蒙蒙的,有些蛋疼。

    “你们怎么来了。”我结结巴巴地说。

    “看你这话说的,我是你的老客户,又是你的老朋友,你长期在星海做生意回不来,我代替你常来看看叔叔阿姨,这不是应该的嘛。”李顺大大咧咧地说着,我知道他这话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站在一边的爸妈听的。

    我说:“我已经到镇上,待会儿就回家!”

    “哦,你也回来了。”李顺的话里带着小小的意外,似乎我回来没给他打报告,不符合做事的规程,他顿了顿说:“易老板,你看看你,怎么回来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啊,我好亲自到机场去接你啊。”

    李顺这话似乎包含着我对我的一丝不满,又显然还是说给我爸妈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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