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血肉模糊的身体如今更是惨不忍睹,完全无法抗衡,连躲闪都来不及,逐渐逼近的巨大光球缓缓下降,雷霆更甚,齐木终于被逼到绝境。

    原本靠着最后一口气硬撑了近十分钟时间,已经是奇迹,鲜血近乎流尽,内脏粉碎,浑身没有一处完好,血肉翻滚的地方已是焦黑一片……

    光球猛力旋转,庞大能量威压下近乎绝望,突然数十道碗口粗细的闪电倾泻而下,如蛇般扭曲狰狞,地面上无数尸体灰飞烟灭。

    齐木瞪大了眼,浑身颤抖,陡然间一个念头直袭大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心如擂鼓,仅剩的气力被抽离——

    若是恰好撞上最坏的时机……

    尊上恰好没有看到呢,若是……他赶不来呢?

    数道闪电从天而降,当头劈下,白光充斥着整个视野,犹如厚重泰山压身浑身禁锢无法动弹,似乎听到头骨开裂的声音,完全无法呼吸。

    所以这是,赌输了?

    真元全数湮灭,灵魂重创渐渐失去意识,大脑一阵空白,当真是……

    惨败。

    阴云聚集旋转,无尽电光湮没了整个区域,仿佛灭世之光,下方尽是血之光华。

    “血祭将成!哈哈哈,钧天秘府就快开……”

    响声戛然而止,并非如此,整个空间所有狂暴能量舞动的电光,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没有一丝的风,连空气都静止不动。

    一股莫大的魂力威压席卷整片空间,满目疮痍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黑发如瀑,衣袍鼓动,恍若君临天下的王者,执掌苍穹!

    活着的四人一惊,瞬间冷汗直冒,脸色惨白如纸,骨骼颤抖,完全无法控制一般,双膝跪地!

    刚才还风光无限的元婴期强者更是直接从半空跌落,狠狠砸在地上,威压临身,浑身骨骼尽碎,匍匐在地更是无法爬起来。

    渊落一挥衣袖,维持着恐怖形状完全静止的数十道闪电化成光点凭空消失,偌大的地面现出原状。

    身体被闪电拖至半空中的齐木,失了支撑,自由落体。

    渊落伸出双臂,稳稳接过,轻的几乎没有半点声响。

    少年双目紧闭,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惨不忍睹,浑身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濒临死境。

    血祭被突然打断,面对突然出现的人,竟然毫无半点抵抗力,四人牙关咬紧,奋力要爬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你、你是谁?”

    一人蓦然瞳孔微缩,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试探性地道:“魔、魔尊,魔尊陛下!”

    渊落缓缓转身,双眸漆黑得彻底,纤尘不染的衣袍染上黑血污尘也无甚在意,完全看不清表情,更是察觉不出半分情绪波动,恍若至高无上的神舐,嗓音冰冷,听不出半分语调。

    “闹够了?”

    话音刚落,黑袍者们浑身血液冰凉得彻底,冷汗浸透了背部,再不敢乱动分毫。

    “那就死吧。”

    轰!

    毫无征兆地,匍匐在地的元婴强者爆炸开来,成了一滩血雾。

    剩下的三人抑制不住地颤抖,头贴近地面,身体瘫软在地,冷汗直冒。

    如同置身冰川之下,齐木濒死之际呼吸心跳全无,黑暗之中只有刻骨寒冷,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突然间似乎有一道微光照在身上,些微的暖意。

    丹田破碎处蒙上一层光晕,吸纳天地灵气自行运转炼化,逐渐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却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停止。

    渊落缓缓低下头,看着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血污的少年,浑身骨骼碎得彻底,轻若无物,手臂微微僵硬了下。

    齐木脑海依旧混沌一片,吸进半口气,猛力咳嗽起来,混着内脏碎末的紫红色血液顺着脸颊流下,眉头没皱,整张脸平静得不像话。

    半晌,睫毛微颤,如同突然回光返照一般,浑身软若无骨的人蓦然睁开双眼,看了眼渊落,而后无力地半阖着。

    “和以前一样,就算在您……身边,也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因为,您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回事……”

    声音很轻,只能看到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只是无意识说了句,然后彻底昏死过去。

    可听到这句话,渊落幽深的目光闪烁了下,没有说话。

    半晌,微微收紧了双手。

    ☆、47·回归

    当天钧天秘府石门之外血光大震,轰隆响声传遍四面八方,震惊整个魔域,待七大殿主赶至现场之时,石门恢复如初,青玉地面纤尘不染,唯有石碑高耸入云,古朴依旧。

    同一时间,魔域中央整个初级历练区存活下来的所有人听到一段声音,恍若恢弘祭祀之音,响彻天际。

    “八殿历练结束,经魔域八殿之主评判,此次历练以玄天殿众弟子表现最为出众,此次生死历练,会根据诸位的表现和收获评判进入藏经阁的名额,以及进入的楼层。”

    ……

    言称一个月的历练最后提前一天结束,但提前与否似乎已经无关要紧——近万人参加历练,如今还剩下多少?

    那一刻除了满心疲倦悲怆,活着的人几乎都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被一道道白光牵引消失不见。

    只是这一切,都与齐木无关。

    玄天殿,禁地。

    仙雾依旧,恍然若仙境,一片宁静祥和,连风都是满溢着灵药的清香,灵蝶飞舞,美轮美奂。

    楼阁前方空地,石桌旁,铺着华羽凤绒的魂香木躺椅之上,一人闭目躺着,长发随清风翩舞,姿态安详,恍若熟睡一般。

    绚丽灵蝶翩然而至,却像是不想打扰到此人一般,轻舞而去。

    半晌,闭眼躺着的那人,丹唇微启,缓缓道:“来了,随意坐。”

    嗓音空灵,带着些许随意。

    空间扭曲,一道修长的身影凭空出现,黑发如瀑,繁复黑袍上满是血污,森冷面具下一双古井无波的黑眸半分情绪也无。

    血腥味若隐若现,躺在椅上的男子猛地睁开双眼,难以置信的目光转瞬即逝,嗓音带了丝不明显的急切:“你受伤了!”

    眉头微皱,偏过脸:“不是你的血。”

    渊落没有回话,径直走过去,道:“这儿风大,不要坐太久,会着凉。”

    听不出语调,一如既往淡淡的温柔,没有半分起伏。

    仙尘冷眼看着那人仅仅走到距离自己半米远处,距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哪怕看似关心也是也似乎永远隔了这一段,一如既往的虚假似乎没有半分真实感。

    冷哼道:“刚才让你陪我下盘棋都不同意,走得那么决然,现在这一身是血的回来,也不怕污了我这地方?”

    渊落站着没动,瞳孔漆黑深不可测,玄黑面具散着森冷寒芒。

    语调却丝毫没变,说出来的话与现况似乎没有关系:“本尊去了钧天秘府。”

    仙尘神色微顿,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带了些嘲讽:“魔尊亲自出手,旁人自然无法翻起任何波澜,更何况是新弟子,小辈间的小打小闹竟然也能劳驾您亲临,还真是体恤爱民,魔域之人莫不是纷纷感激涕零?”

    渊落静静地站着,没有开口,仿佛一道风景,哪怕满身血污,风华依旧。

    对方的沉默却像再次引爆了火药桶,一旁的躺椅嘭的一声翻倒在地。

    仙尘抑制不住愤怒,生命精元四散开来,身体整个佝偻了。

    “你所谓的不会阻止就是这般,你不就是在耍我玩吗,这么多年来,你所谓的包容也只是做到这个地步而已,你果然不会让他死!可我后悔了,既然你习惯了高高在上,就该永生永世孤独,无论是谁,都没资格待在你身边!那些企图靠近你的人,都该死!以前的那些人死的不冤,哈哈,反正你也不会在意,就算杀了也无关紧要,可这个人,偏偏这人他……”

    说到最后紧紧捂住嘴,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后退几步。

    “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我败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出手……”

    黑发男子面上玄黑面具冰冷无光泽,似乎所有光和热均被隔绝开,以至于这人身上的温度也是刺骨的冰凉。

    他走过去,不顾他人抵抗,径直扣住仙尘的下巴,把丹药塞进他嘴里——也只有这个时候,嗓音没有丝毫温度。

    “冷静点,怒极攻心,你还没吃够苦头?别想再死一次。”

    “冷静?”仙尘哂笑:“你让我冷静?走得那么决然去救人,从不曾知道你是如此热心肠之人!如今杀了我的人,坏了我精心布置的计划,毁了一切,难不成真打算把我永远困在这里,永远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渊落,你当真冷血到如此地步,亏我当初……”

    渊落道:“你走了便只有死路一条,你认为我会由着你去死?”

    “这样简直生不如死,既然总有一天会被你弃了,还不如我弃了你!”

    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在意,从来你在乎的,只是我死不死而已。

    渊落依旧直直地站着,宛如雕像般,似乎没受丝毫影响,犹如脸上冰冷如常的玄黑面具,整个人平静得不想个正常人。

    仙尘紧紧盯着他,手握在椅面上,用力之大,坚硬的魂香木凹陷出几个指印,骨节泛白,呼吸急促,最后绝望地闭上眼的瞬间,耳边传来一句话。

    “血祭钧天成功,秘府已经开启。”

    仙尘陡然一顿,猛地抬起头,眼里折射出不一样的光,满是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

    “本尊说,你并没有败。”

    话音刚落,渊落條然转身,不带丝毫滞意,直直地消失在密林间。

    背后,握住椅面支撑着身体的仙尘,蓦然脸色煞白,身体一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走出禁地,天已昏暗。

    渊落一步步往寝宫方向走去,淡淡血腥味在鼻尖萦绕不断,清风阵阵,没有丝毫的温度。

    魔域气温向来偏低,然而最阴冷的地方却是魔尊的居所,那地方常年冤魂怨气不绝,不是什么好的地方。里面住着一位阴晴不定的魔主,没有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自然也不会有人在意,似乎就是这么一个人,天生注定孤单。

    永远不可能在意别人,更不会被人惦记。

    无尽岁月以来,连姓名都被世人所遗忘。

    这便是天罚,应了几千年前的那场劫难,必须遭受的惩罚。几千年如一日,已经习以为常。

    至高无上的魔主,不曾想过这些,他甚至连何为喜怒何为悲伤都不知道,从出生起便高人一等,以至不清楚人类的感情。

    几千年前的那个人,也并没有好好的教会他。

    这些,他不曾想过,更无从体会起。所以,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及至寝宫,渊落顿了下,黑芒闪过,黑袍瞬间纤尘不染,血污消失不见。

    推开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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