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二水紧绷的脸色一松,满意的笑了,指着身旁空地示意坐下。

    没有三跪九叩,奉茶的一系列繁琐的过程,只有这一指,便决定了师徒的关系。

    随后庞二水长袖一甩,火苗再次跳动在他的手心,“伸手。”

    江长安递过手,触碰着先生的指尖,只见那多火苗从庞二水手心慢慢爬向了那只小手。

    “先生,这……”江长安欲言又止,体内的那股灵气像是感应到了这一朵火苗的存在,随着火势波动而颤抖,奇妙无比。

    起初江长安本以为这火会灼伤皮肤,但到了他手中就像在庞二水手中一样,悬浮在掌心半寸的高度距离,火苗升腾,昏暗的房间里,混着夕阳一同照在那张白净好奇的脸上。

    “从今天起,你不能再用普通的控火方法,要学会‘端火’!”

    “端火?!”江长安明白过来,这估计又是老头不知从哪撺掇出来的新词。

    正好奇要如何练习,谁知庞二水拿了根火灵芝顶在他的脑袋上,幸灾乐祸道:“以后你就要这样炼药,不限时间,但我要你把这一根灵芝提炼为药干,过程中要是药材损毁烧焦或是掉落,就再加炼十个,小子,自谋多福喽……”

    江长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灵芝就摆在头上,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不伤到一根头发丝,问道:“庞老头,这怎么可能,你难道就是这样炼的?”

    “试过一次!”

    “试过一次?什么意思?”

    老头指着秃得锃光瓦亮的脑瓜:“后面就没有机会了……”

    江长安有骂人的冲动。

    “严格来说你是我第一个弟子,自然也是第一个学习‘端火’。”

    他神情忽然落寞,“许多炼丹者总想着如何成名立腕,却总是忘了炼丹的本质是什么,我曾经见过一个在京州炼丹盛会上获得第一名的年轻人,丹技不行,倒是长着一张英俊面孔被无数年轻女子疯狂追捧。呵呵,以相貌来判定一个人的丹技,真不知道是世人的悲哀还是药师的悲哀……”

    江长安收敛了不正经的姿态,正襟危坐,因为他第一次看到这位老人脸上除了深深的额皱纹,还多了一笔刻骨的孤寂悲苦。

    “每次有人触及他们丹药短板时,就有人跳出来说什么‘你看到某某某有多努力吗’,呵呵,抱歉,我没看到,我真没看到。我只看到了一品丹师张道封为救一个乞丐踏遍神州,只为寻一株妄灵草,我只看到了皇室药官富云龙因无力挽回一个寻常小太监的性命而潸然落泪,我只看到了炼丹的人越来越多,可真正懂得丹药的人却越来越少,真是有意思……”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动情处紧攥着衣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浑浊的顺眼中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老祖宗尝百草,写下了《百草经》,被世代人奉为圣书,终日研磨,可几人曾想过《百草经》亦有不足,几人曾想过要写一本超越前人之书?!”

    超越……前人之书!江长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虽有化神方的想法,却没有这么大的想法。

    “先生……”江长安感觉身上的每一滴血液都跟着沸腾跳跃,心里却又像是一块大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长安,你记住,为师不想你成为万人敬仰之人,只想你能记住你今日在我面前所言,让人知道,还是有懂得炼药的人的,切记:勿忘初心,百年犹得济苍生!”

    庞二水说罢,竟然站起来朝着少年努力鞠了一躬——

    “先生!”江长安哄的一声站了起来,努力想将他扶起,可无论如何用力庞二水都像凝成了一座石雕,他心里复杂,深深的鞠了一躬:“学生谨记——”

    啪嗒——

    顶在江长安头上的灵芝应声而落。

    庞二水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道:“今天加炼十个,炼不完不许离开……”

    “啊!?”

    安静的小房子里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嚎和某个无良先生的奸诈笑声。

    ……

    江长安没有想到炼丹也能够练到手酸肿痛的,独自走在月朗星稀的街道上,他抬头看了看,大约也到了半夜时分……

    今天并未炼到十株药材,甚至直到刚才江长安才努力地将那一株火灵珠炼烧成功。

    端火远远比自己想想的要困难,最让他头疼的是,他的头上一小撮长发被燎烧地只剩寸长,不过好歹头发稠密所以暂时看不出来,但要是一只这样下去,恐怕端火还没练成,自己都变得像庞二水一样成了光头。

    回了江府,江长安又开始头疼起如何应付母亲派来的这个“小细作”。

    推门进入房间,就看到小妮子坐在桌前,借着灯光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看到江长安回来,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惊慌失措的把书背在身后。

    “公……公子……”

    江长安觉得好笑,起了捉弄一番的心思:“看什么呢?”

    “没……”伊柔话到嘴边又止住,想到不该对公子撒谎,便畏畏缩缩的取出放在桌上。

    江长安瞟了眼,让他惊异是桌上放的不是什么诗经,也不是哪本名籍,而是一本讲述了上古年间的奇闻趣事,更多的则是人与妖的虐恋,也不知道是哪个落榜书生写的。

    江长安这才明白这小妮子在害怕什么,人族与妖族向来势不两立,自古以来爆发过两次牵动整个神州的大战。

    像是这一种讲述人与妖之间故事的书籍,因为所谓的‘政治因素’大多都被列为了禁书。

    纵是在江州这样立于三大国之外的世外桃源,也难以接受人与妖公处。

    江长安虎着脸,故作怒状:“女孩子怎么能读这种东西?从哪得来的?”

    谁料小妮子扑通跪倒在地,两个眼眶红通通的,夹杂着哭腔,说道:“公子,这本书是夫人赐给奴婢的,公子若是不喜欢女婢扔了就是,请小公子勿要气坏了身子……”

    这些天她也得知小公子的‘怪病’,府里都传这天残之体发起病怪异的很,全身上下冰凉刺骨,用什么方法都不见效。

    有次还险些丢掉了性命,还是三公子江凌风寻来了“地心火眼果”入药,这才捡回条命……

    江长安哪曾想小妮子这么认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起来,哭笑不得道:“我跟你开玩笑呢,我自然知道这书是娘亲给你的,《妖物志》可还是娘亲亲手从我这收走的……”

    伊柔抽泣着,伸手抹了把琼鼻,眼睛里充满好奇疑问。

    江长安笑嘻嘻地捧起书册递到她怀里:“你既然喜欢,那就拿去看,看完了之后我再去摘星楼中给你拿……”

    “谢谢公子……”伊柔激动万分,又哭又笑的,泪水笑容一齐挂在那张俊俏小脸上,更有别样风情。

    “不过有一点……”江长安脸刷一下变得严肃。

    伊柔忐忑不安的听着,不自觉直起了身子。

    谁知少年严峻小脸上扑哧笑了:“以后不能再等得这么晚了,天黑之后必须休息。”

    这妮子不先睡,自己哪里有空闲进入神府镜,必须要解决眼前这个最大的难题。

    “可……”伊柔回身看了看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又羞怯的看了眼江长安,欲言又止。

    江长安这才明白过来,通常的通房丫头都是住在主人房间相邻的厢房之中,可江长安这间屋子的厢房早就被他改成了装文玩字画的屋子,再加上伊柔本来就是娘亲“特派”,这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夫人说了,要让伊柔服侍公子早些休息,不可在外面过夜……”

    伊柔低着头,脸蛋也不知是被烛光映照还是什么的,红的要滴出血来。

    “不会,不会……”江长安讪笑道,这休息两个字含义可就复杂了,“咳,那你先睡,我……看看风景……”

    江长安不是没有色心,更不是没有色胆,要是放在从前他肯定不会含糊。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很多,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很多,绝不能像以往那样混混日子就行。

    先不说今日王公公的事情,就连七天前的王邱明一事都远远没有结束。

    况且剩下的凌霄宫的师徒三人都还现住在江家,指不定就会查到这里,想到这儿,便是连最后一点岐念都不复存在了。

    好说歹说,小妮子就是执意不肯先睡。没有办法,江长安只得偷偷从庞老头那求来的安魂散洒在香烛上,自己则偷偷掩住口鼻……

    这安魂香平日就是安魂之效,指甲盖的一点足够她一觉睡到天亮,并且没有一点副作用,总算能解了江长安眼前地燃眉之急。

    果然,过不了一会儿,伊柔便倚着桌子沉沉睡去。

    江长安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之后,看着这张水灵灵的脸蛋,不禁涌起一股敬佩,忍不住慨叹道:“没想到我江长安也有这么正人君子的一天,安魂香,啧啧,我他娘的真是一个天才……”

    意念凝聚,清风拂动,房间里只剩下沉沉睡去的少女——

    第二天天亮时,伊柔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江长安还站在窗台前,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衫整齐,悄悄松了口气……

    突然,门外仆人唤道:“公子,凌霄宫刘蒯册和刘文集两位道长求见……”

    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来了,江长安脸色担忧却也镇定,这一步迟早会来,自他决定杀掉王邱明的时候就明白。

    正要吩咐进来,江长安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伊柔,还是决定开门走了出去……

    门打开,站着的是两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男人,江长安认得两人,退婚当天来的四人中,凌霄宫炼丹门门主慕华清带了三名弟子,除了王邱明,就是眼前二人。

    刘文集长得儒雅,身材瘦瘦的,道:“江公子,我二人此次前来是为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江州城东横降宝物,我们大师兄王邱明去寻宝至今未归,师尊让我二人前来查看查看,不知小公子可有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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