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放满军中情报的书架后面,有一间密室。

    将书架上的兵书依次拿开,密室的石门悄无声息的缓缓打开,却见在密室中被如此珍藏的并非是什么军中机密,竟是挂满了整个密室墙壁的画。

    画上的,都是同一个少女。

    或嗔或笑,或站或卧,精心描绘的丹青下少女的眉眼栩栩如生,可见作画之人的功底。

    挂在密室中的画不是一幅两幅,竟有数百幅之多,让人很难想象,在那数年的时光中,那个人在这孤寂的石室内,是一种何等的心情描绘着画上的女子。

    将一丝一缕的思念,勾勒在一笔一划之间。

    有的,是曾经记忆中的画面。

    那开满半枝莲的山洞,萤火萦绕,石床上青衣少女像只猫儿一样慵懒的靠在兽皮上,披散着长发,哼着异乡的小调。

    有的,是他想象出来的场景。

    山林间,戴着花环的少女追逐着兔子,绚烂的阳光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笔迷离的色彩,宛若是山林间的精灵。

    无论是在山林间身着布衣的少女,还是在琼楼玉宇中那一身霓裳羽衣宛若谪仙的女子,都是那样美的不可思议。

    那一幅幅画,像是弥补他内心的遗憾。

    在亲眼目睹她从城楼上跳下来的那一刻,在与她重逢之前,只有在笔墨之间可弥补这天人永隔的相思。

    在石室内幽暗的灯火下,那绚丽明艳的笔墨画卷中,是他藏着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若非……机缘巧合之下,他是不是打算永远不会告诉她?

    一时间她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怼,在初次见到这一石室的画卷之后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她没有想到,原来从那时起,他对她竟都已经情根深种了!

    而在堆满画卷的石室内,还有一个人,躺在石床之上,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他穿着玄黑色蟠龙纹的袍子,高大的身躯蜷缩在一起,他像是在抗拒着什么,却因为某一种极致的痛苦陷入了昏迷中,怀中……还紧紧的抱着一幅画。

    她数过石室里的画,一共是一百零八卷,每日都来看她肯定不会记错的,他手里的……难道是新画的不成?

    带着三分好奇,她轻轻的上前抽出了他手中的画,未曾想到就算是昏迷中他抓的也很紧,她用了些力才将画卷从他手中抽出来……

    当那画轴缓缓打开的时候,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石床上双眉紧锁的男子。

    画轴上的墨迹已经干了,看色泽并不是新做的画,与挂在石室上的画不同的是,那画卷上的人不只是她一个人!

    红烛高照,龙凤呈祥,是喜堂之中,大片大片的红色里,身穿凤冠霞帔的少女面容半隐在喜帕之下,含羞带怯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那挑开喜帕的男子不是别人,虽只寥寥数笔,但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不是赵肃还是谁!

    一时间红霞染上了苍白的脸颊,那幅画在手中如同烫手的山芋一样拿也不是丢也不是,想了一会还是收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陷入半昏迷的男子因为手中珍藏的画卷被人抽走陷入了不安惶恐中,挥舞着手臂在寻找着什么。

    犹豫了片刻,她抓住了他在半空中的左手未曾想到却被他反握住了,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捏碎嵌入骨髓之中。

    但见到他那渐渐舒展的眉宇,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呼痛声隐忍了下去。

    她知道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在被控制的这些时日里潜意识的想恢复理智和寻找着曾经的回忆,可是他哪里知道那蛊毒的霸道之处便就是在于功夫越高、心智越坚毅之人就越难以摆脱控制。

    在他下意识的与蛊毒抗争过程中,损害的是他的身体,她无法将那蛊毒逼出,每日前来只能为他施针努力将蛊毒的伤害和影响减到最低罢了。

    因为手被他握在掌心抽不回来,苏玉徽索性趴在石床边上借着那昏暗的灯火看着他。

    如同墨染般的眉下是紧阖的双眼,他的那双眼生的极为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宛若淬入了漫天的星光,虽然他平日里很少笑,凛冽的气质让人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如今昏迷中看不见那一双惑人的眼,但那长长的睫毛如同鸦翅一般,竟比女子还要秀气,她有些嫉妒的伸手摸了摸,如同羽毛一般在掌心划过。

    这些时日在密室中他多数时间沉睡在昏迷中,没了素日里骇人的气势,渐渐的她狗胆也大了起来。

    趴在石床边看着他,像个登徒子一样伸手从他的眼角划过,再伸手戳了戳那光滑的脸庞,一面摸一面感叹手感十分好,而素日里那凛然不可侵犯的夔王殿下就乖乖的睡在那里,任她拿捏。

    从他的眉眼再到汴梁再到下巴,再往下的时候,好奇落在那喉结之上,直到昏睡中的人不甘其扰动了动喉结,她做贼心虚的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她不知趴在这里看多久了,眼见着时间不早了她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回来,准备为他施针,感叹道:“啧啧,美色误人啊。”

    熟练的脱掉他的上衣,一开始她还会脸红,如今已然能面不改色的对着那宽阔的后背施针,她的手法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蜜色结识的后背上密密麻麻的细针,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水。

    而苏玉徽也并不轻松,脸色比方才还要白,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按他跳动的胸口处,细细感觉到除了心跳之外还有其它细碎的声音,她叹了口气失望道:“还是没办法将它逼出来啊……”

    就算是她施展尽了全身力气,只能让他保留一丝神智,不会成为被温桑若控制的傀儡。

    到了施针的最后,她用带来的瓷碗又放了半碗血给他喂下,等做好这一切之后她眼前一黑,似是所有力气都透支了半倒在了他的身上。

    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闻着那熟悉的幽冷檀香,鼻子一酸,抽噎着声音喃喃道:“石头,你什么时候能醒啊。”

    你可知,当看见你和温桑若在一起的时候,当你说要娶她的时候,我有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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