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过晌午,按照规矩赵肃与江清流看过士兵们的操练,中午便留在军营中用膳。

    往常无论发生什么,在军营中检查的时候都格外认真的赵肃,今日却显得心不在焉的。就连方才那个阵队射箭之时,只中八环,都没被赵肃拎出来。

    王爷十分不对劲!江清流是跟了赵肃这么些年,最为了解赵肃性格的人,见他一上午的时间,频频走神,心中如是想到。

    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江清流终于瞅到了空隙,凑近赵肃的身边,问道:“王爷,您怎么了这是?”

    赵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得,是他多管闲事了,这位主若有什么心事多是藏着的,哪里容他多嘴。

    就在江清流以为赵肃不会说什么的时候,未曾想到赵肃忽然开口了,道:“本王记得,你有夫人了。”

    江清流皮笑肉不笑道:“王爷果然是好记性,下官都已经成亲六年了,当年王爷在边关还送过贺礼呢。”

    当然,依照赵肃的性格,这贺礼八成是追痕准备的。

    赵肃直接忽略了江清流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复又问道:“你家夫人对你如何?”

    提到自家夫人,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的江侍郎就是一脸傻笑,道:“夫人对下官温柔小意,体贴顺从,纵然成亲六载依旧蜜里调油……”

    一面说着,江侍郎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膝盖——昨天他与同僚喝多了,回家晚了一个时辰。夫人罚他跪祠堂,绝对不是因为夫人凶悍,而是关心他的身体。

    赵肃并没有注意到他细小的动作,而是继续问道:“万一有一天,你做了有件事,瞒了你家夫人……”

    江侍郎的头瞬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道:“我此生瞒谁都不可能瞒我家夫人的。”

    再说,他那点小伎俩怎能逃得过他家夫人的法眼。

    赵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本王说假设。”

    江清流是何等机敏的人物,此时算是听出点了苗头,这位今日一直心不在焉的,原来是为情所困啊。

    瞬间按捺住一颗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笑的跟狗腿一样,对赵肃道:“王爷,您做了什么?”

    赵肃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等赵肃说话,江侍郎近乎谄媚的说道:“是下官一时口误。假设,下官做了什么,惹恼了夫人。”

    闻言赵肃神情方才缓和,道:“你隐瞒了对你家夫人十分重要之人的下落,而她找了那个人很久。”

    “简直混账!”江清流脱口而出道,看着赵肃阴测测的目光,瞬间改口道:“下官说我自己,简直太混账了。既然此人对夫人这般重要,想必为了找他定然是日夜寝食难安,有了消息我自当立刻告诉她。”

    “若此人是她情郎呢。”摄政王殿下神情幽幽的说道。

    江侍郎被口水咽了咽,他听到了什么,世上竟然有人不怕死,敢与这位抢人!

    还没说话,便见某人复又摇头道:“许不是情郎,只是与她渊源颇深。若告诉了她,他的下落的话,很有可能动摇她的感情……”

    江清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认识赵肃这么些年,在他记忆中的赵肃说话行事素来是果断,说一不二的,何时见过他这般纠结的模样,一时间瞧的稀奇,但对上赵肃冰冷的眼,瞬间回神。

    “此事着实让人难以让人决断。”江清流沉吟片刻,正色回道,“但若出于嫉妒之心,而让夫人失去重要人的线索,有朝一日被夫人知道的话,夫妻之间必生嫌隙。”

    此时江清流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导道:“毕竟,这世间纵然再恩爱的夫妻,也禁不住猜忌与隐瞒。”

    赵肃眉心微微皱了皱,冰冷的眼神看着江清流,道:“你是说本王有嫉妒之心?”

    江清流连忙道:“下官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比方而已。”

    赵肃阴鸷着神情,深深的看了江清流一眼,只看的江清流头皮发麻。

    片刻之后,却见方才一脸清冷的夔王殿下,依旧忍不住的再度开口,问江清流道:“本王已经命人暗中营救,这样……她还会怪本王?”

    摄政王殿下的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纵然心思机巧如江侍郎,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在江清流左右为难之际,追痕的到来解救了他。

    “王爷,汴梁的探子送了消息来。说是……”追痕看了眼赵肃的脸色,咽了咽口水道:“皇上下旨,诏二小姐进宫了……”

    “砰”的一声,江清流与追痕二人心中一惊,眼睁睁的看着赵肃身边的楠木桌子在他手下塌了下来,眼神冷的像是能冻死人。

    “回城!”赵肃咬牙道。

    此时的宫中,徽宗所说的话正是苏玉徽最疑问不解的地方。

    明明一开始,对于她和赵肃的婚事徽宗是乐见其成的。可是后来,究竟是什么让徽宗态度大变,对她起了杀心?

    “是因为,我是昭国公主的原因吗?”苏玉徽猜测道,“可是您知道的,我并无复国之心,也不会因为昭国伤害赵肃。”

    徽宗浑浊的目光,看向苏玉徽的时候,带了几分复杂之意,他说道:“若你仅仅是安羡玉,朕或许不会愿意夙寒与这样一个身世复杂的女子在一起。但朕知道,夙寒的性格固执,认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改变。他难得喜欢这样一个人,朕亏欠他那么多,怎会这般阻挠。”

    苏玉徽眉心皱了皱,问道:“您此言是何意?”

    明明是中午,可是在含元殿中,门窗禁闭着,只有些许的阳光照进来,让这森严的宫殿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许是地龙烧的太旺的原因,苏玉徽此时不觉得冷了,只是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令人窒息的沉默终于过去,徽宗移开了落在苏玉徽身上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青鸾乱世。”

    “你是夙寒,命中的死劫。”

    苏玉徽想过千万种理由,未曾想到徽宗给出的原因竟然是如此的荒唐,不由冷笑了一声道:“皇上,我虽出身玄门,却未曾信过命里之说。你便是因为如此荒谬的理由,才会如此反对,不惜与赵肃父子反目么……”

    面对苏玉徽的嘲讽,徽宗此时不怒反笑,脸上的笑容十分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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