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国丈和戚梦白走后,幸灾乐祸的沈薇还在畅快中,便被沈荣狠狠打了一耳光。这一耳光当真是清脆,吓得丫头荔枝噗通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喊老爷饶命。

    沈薇愣愣的站在沈荣面前,捂着脸不干置信,“爹,你打我!”

    沈之书看到小妹挨打,急忙跪在沈薇前面,“爹,这事不是妹妹的错,都是我,是我看不上戚家的人。那个戚梦远总是凌弱暴寡,戚梦白也肯定好不到哪去。”

    “你出息了?我儿子沈之书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你给我滚出去。”沈荣满脸怒气的看着沈之书,抬脚就要踹上去。

    沈之书仍然跪着,不顾沈荣发火,质问道:“爹,你就忍心把小薇推进火坑?”

    沈夫人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把沈之书拉起来,“你就别管这事了。要是还有更好的办法,你以为我们不想让小薇嫁个更好的人家?”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沈之书不解的看着沈夫人,厉声质问。

    沈荣正想开口,门外突然响起御前大太监朱无庸的声音。

    “大御医沈荣接旨。”

    沈荣心想,完了。煞费苦心却最终还是没能挽回,难道这就是她家小薇的命运吗?

    屋里子各人起身站好,沈荣带着一屋子的人出来接旨,跪下道:“臣沈荣接旨。”

    朱无庸乐呵呵的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宫未有得凤位者,今有沈氏之女,医术精湛,知书达理,温柔贤德,有凤仪之姿,乃世之奇女子也。敕令沈氏之女择日入宫。受昭封之礼。”

    沈之书接下圣旨,道:“谢皇上隆恩,微臣感激涕零。”

    嘴上是这么说,可沈荣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皇上十岁继位,即位十年来大权太后独揽,说白了就是个傀儡皇帝。从小又身缠恶病,虽然平时看上去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可病发之时,恐怖异常,就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此病诡异,不像是天生疾病,他曾替皇帝诊过一次脉象,时虚时盈,倒像是受了蛊毒所致,他未敢确认,毕竟蛊毒之术只在帝朝南方三千里外的尸骨密林中才有,皇上从小深居简出,不会招惹到。可是沈薇从小对只对医术痴迷,根本就不知道皇宫里勾心斗角的政治险恶,眼下进了宫,这辈子的幸福可就全毁了,哪天被人害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朱无庸笑着将沈荣拉起来,“真是恭喜沈御医了。以后可以要忘记了洒家的好处啊。”

    沈荣也不敢得罪这个在皇上面前得势的大太监,便拉着朱无庸的袖子到旁边说话,“以后小女在宫中,还得烦请朱中宦多多照顾。”说罢,命人呈上黄金百两。

    沈荣不是个贪官,平日里崇尚简朴极度反对铺张浪费,饶是这样的沈荣都能跟玩似的拿出来几百两黄金而不是几百两白银,可见帝朝的富贾已是非常。

    朱无庸给一旁的小太监递个眼色,小太监麻利的把黄金接过,退到一边。朱无庸眼皮都笑的眯在一起,回着:“好说好说。以后洒家还要多依仗皇后娘娘呢。”

    沈荣只得强颜欢笑。

    虽说沈家也不缺这几百两黄金,可这些钱进了朱无庸的腰包,那以后可是有窟窿等着填了。想到黄灿灿的金子尽付东流水,沈荣就一阵阵的肉疼。

    这个时候,只有沈薇还跪在地上,她已经完全愣怔了,反应过来后不得不感叹命运真是无常,才逃出狼窝又进了虎穴。为什么病秧子皇帝点名要她做皇后啊!!!她攥攥小拳头,想:她要逃婚!

    一只纤白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她抬头正对上沈之书的脸。

    沈之书一脸凝重的看着沈薇,叹口气,道:“这次,老哥也帮不了你了,就算你能帮老哥把苍狼驹讨过来,老哥也不能不顾爹娘的性命,帮你逃婚了。”

    沈薇心里一震,是啊,这可是要嫁给皇帝,若是她逃婚,岂不是要害的沈家满门抄斩?她看看站在一旁垂泪的沈夫人,又看看正在外院和朱无庸说话的沈荣,最后把脸对上面前的沈之书。

    为了沈家,她不能逃,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得进宫。

    圣旨上说择日入宫,果然是择日,择了大帝朝最吉利的日子,六月十六。

    皇室娶亲自然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光是阵仗足以让整个帝都昊城都为之动容,雍容华贵的新娘车辇以黄金为饰,红绸招展礼炮轰鸣。

    这可是自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娶妻,说后宫无人能得凤位那是顾全皇家的面子,实际上,这代君主后宫萧条,连个姬妾都没有。当然,这事沈薇并不知道,她只知道皇帝是个病秧子,还听说,平时性格不好,有人格分裂症状。

    沈薇穿着嫁衣,带着凤冠,垂头沉思,把外面的锣鼓喧天十里红妆抛在脑后,充耳不闻。

    根据医术分析来看,人格分裂是因为长期郁郁不得志生活得不到舒展,而致使心理扭曲做出异于常人举动的病症,一般伴随着病症爆发,会出现性格逆转,重者常常伴有暴力倾向。

    “唉。”沈薇叹口气,跟这样的夫君生活在一起,最好随身携带跌打损伤药一打,防身匕首一个,麻醉剂两支,如此方可确保性命无虞。

    直到送入洞房,沈薇还跟在做梦一样。主要是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戚国丈的家还气派的地方。现在,她倒是觉得,戚国丈家跟皇宫一比也就是细柳街的翠竹居那样的气派。

    翠竹居是一家经营声色生意的地方,她有几次去那边义诊经过,觉得是个不错的地方,依水有柳,还时不时有唱曲的声儿飘过。不过,那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表面文雅的很,内里腐朽的比戚梦远还不堪。

    喜嬷带着一众宫女过来给她请安,才起身,皇帝就穿着新装进来了。透过盖脸的红色薄纱,沈薇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就是不记得在哪见过。

    皇帝在沈薇旁边坐下,微微闭目,模样乏累。

    屋子里的宫女嬷嬷赶紧跪下行礼。

    沈薇尴尬的坐在床上,纠结是继续坐着还是下去跪着。

    皇帝缓缓开口,“起吧,都下去吧,朕累了。”

    喜嬷有些为难,“皇上,您好歹的把这礼成了啊。”说完从穿着喜庆的宫女手里接过喜称,呈到皇帝面前。

    “唔,朕差点忘了。”

    挑起红盖头的一瞬间,沈薇惊的眼睛圆睁,差一点脱口而出。皇帝原来是…

    ☆、第3章

    瑾洵对喜嬷们挥挥手,“下去吧,皇后伺候朕就行了。”

    喜嬷们应是,就退了下去。

    瑾洵没理惊诧中的沈薇,自顾自躺去床上睡了。临了,他还拿脚踢了踢沈薇,“下去,别碍着朕睡觉。”

    沈薇本来就没敢坐实,只有半个屁股挨在床上。被瑾洵一踢,立时从床上踉跄下去。

    眼下,沈薇根本没有心思计较被踢下来的事。她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就是那晚灵枢山上送给自己小木马的瑾洵。也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瑾洵的性子会变化这么大。

    傻站在地上默了一会儿,沈薇才反应过来。心想,果然是人格分裂,倒是很符合病情。左右看看,她还是走到床边抱下来锦被,决定在地上将就一晚。反正算上上次和这次,她和瑾洵统共不过见了两次面,就算是旧识,对现在身为皇帝的旧识,沈薇一点兴趣也没有。

    各忙各事,各睡各觉。

    今天折腾一天,她很累,倒头就睡了。

    瑾洵躺在床上很久,直到沈薇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不耐烦的坐起来。

    沈薇进宫只是他计划的开端。

    瑾洵唇角挑了挑,红烛的微光映照着瑾洵苍白的脸,有些不安的违和感。

    沈薇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以往在家大鱼大肉没少补充胶原质,龟壳棒骨补得身子也壮实,所以沈薇平时采药夜宿荒山也没觉得这么难受过。她才翻了个身,头顶上就响起瑾洵冷冰冰的声音。

    “起来,给朕穿衣绶带,朕要上朝。”

    沈薇没回过味来,身上的疼痛已经让她怀疑昨晚上是不是中了迷药,又被五花大绑揍了一顿。说起来,皇上不是病秧子么,晚上真的家暴也不无可能,要不然,身上怎么没来由的这么痛?她坐起来,撸起袖子查看‘伤势’,确定没被大刑伺候后,才站起来踅摸一会儿房间,指着外面候着的婢子,对瑾洵道:“你不是有人伺候吗?为什么非得让我亲力亲为?你变态啊!”

    瑾洵很有修养的挑挑眉,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气息微微弱弱的,“朕让你做你就做,忤逆的大罪,你担当的起,你父家担当得起吗?朕能让你做皇后,也能让你成为阶下囚。不信?不信你试试。”

    沈薇一怔,合着,她这哪里是来当皇后的?分明是来做老妈子的,这皇帝不仅有病,还变态。那么多婢子闲着,怎么偏偏就针对她啊?难道老爹在朝堂上出言不逊了吗?

    “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点?”

    沈薇打怵,如果她只身一人,现在左右梗着脖子就是不干,大不了要头一棵要命一条。可是,辗转想想,自己怎样无所谓,可不能连累了沈家一大家子不是?爹娘对自己百般疼爱,更何况沈之书那厮还没娶妻生个一男半女,要是因为自己一时任性,让沈之书断了后,真是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沈薇收拾收拾心情,赶紧的找来朝服给瑾洵换上。她在家的时候,哪干过这种事啊,沈荣都很不能把她当儿子养,她除了会治病配药,最赖以自豪的就是挥舞手术刀了,让她从瑾洵身上动刀子行,穿衣服......

    “皇上,您觉得这样行吗?”

    沈薇把绶带绑好,试探着问瑾洵。

    “太松了。”瑾洵面无表情。

    沈薇咬咬牙,又紧了紧,继续问:“这样呢?”

    瑾洵憋着气,本来苍白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艰难的开口道:“你想谋杀...亲夫吗?”

    沈薇擦擦额上的汗,“对不起我马上给松松。”

    但是,刚才沈薇用力过大,绶带整个打了死结,现下任沈薇解或不解,用牙或是用手,绶带就是越勒越紧,直勒得瑾洵想一巴掌把眼前的沈薇糊墙上去。最后瑾洵实在忍无可忍,无奈对侍婢道:“杵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沈薇愣怔在原地,看着婢子们三下两下把绶带解开,又给瑾洵换上条新的宝蓝色绶带,这才鱼贯退下。

    瑾洵收拾妥帖,出门的时候很是不计前嫌的嘱咐沈薇,“一个时辰后到朕的昭华殿候着,朕有事跟你商量。”

    送瑾洵走后,沈薇才开始坐下来好好梳洗。

    伺候沈薇的领头丫头据说是太后殿里过来的,名唤宝蝶。这个宝蝶是个精明的丫头,就是特别爱说话,絮絮叨叨的说起来没完没了。才给沈薇簪完华胜,就又开始絮叨起来。说,“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是个信佛的虔人,最是喜欢跟佛家有关的物什了,要是皇后娘娘能抄些佛经送过去,太后娘娘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沈薇只是笑着,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宝蝶果然是在宫里待得久的,很是会察言观色,看沈薇这个模样,心里大抵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挑了檀盒里的碧色翡翠镯子替沈薇带上,又道:“其实,也不是非得抄什么佛经。太后娘娘也喜欢些古玉什么的,像是这对镯子,青玉上面雕刻着莲花图案,太后也很是喜欢呢。”

    沈薇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既然太后娘娘这么喜欢,怎么会送到我的殿里来的?夺了太后喜欢的东西,不是显得我这个做儿妇的太不识趣了些?既然宝蝶你这么了解太后娘娘的喜恶,不是待在太后身边伺候着更好?”

    宝蝶一听,登时变了脸色,不过,她也没表现的太害怕,只是不卑不吭道:“皇后娘娘,到底,太后是皇上的母后啊。”

    沈薇撇撇嘴,心里骂道:这皇宫里的奴才都能这么气焰嚣张,她这算是哪门子的皇后啊?还要看奴才的脸色了?

    “是啊是啊,宝蝶你说的对,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后娘娘千秋万代。皇上让我去昭华殿等他下朝,我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沈薇满脸堆笑的看着宝蝶,一副您是皇后我是丫鬟的谄媚模样。她想,算了,反正,她进宫也是一个意外。说到底,只要皇上和皇太后老人家高兴,能对沈家网开一面,她做丫头也没所谓,好歹,按照帝朝的规矩,丫头年满二十五还可以出宫找个好人家嫁了呢。

    宝蝶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下沈薇,到底是皇后,一颦一笑都要有母仪天下的风姿,不可以笑的谄媚。

    几乎整个上午,沈薇都无所事事的呆在昭华殿等瑾洵。

    等着等着,沈薇忍不住就瞌睡起来,等被人叫起来,才发现瑾洵已经下朝了。叫沈薇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一次去沈薇家中宣旨的御前大太监朱无庸。

    朱无庸叫起来沈薇之后,恭敬地跟沈薇行大礼,跪在地上大喊:“奴才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薇忙不迭的从桌子上爬起来,吃惊道:“使不得使不得呀朱公公,我进宫的时候我爹给我说了,朱公公你是我们沈家的大恩人,让我要好好答谢公公呢。”

    说着就去扶朱无庸起来。

    其实,沈荣给沈薇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一来,沈荣暗地里给朱无庸贿赂了不少金子,为了保证沈薇能得到他的照顾。二来,又不能让沈薇知道朱无庸对她的好,是因为得了好处的原因。

    沈薇在他眼里就像张白纸,就算是身为皇后位高权重,也是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在宫里,知道的太多就意味着早晚会被灭口。皇宫,就是那样一个地方啊,就连太后和皇上,亲生母子之间都能有隔阂,何况沈薇是个外人?

    沈薇自然不知道这些。

    朱无庸站起来,赶忙谢恩,这才走到瑾洵面前,躬身道:“皇上,奴才已经让人准备了药汤,皇上可以准备沐浴了。”

    瑾洵点点头,虽然面色还是有些苍白,却也略略带着些红晕。沈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神色。作为一个大夫,沈薇严格遵照大夫的行医规则,所谓望闻问切,在沈薇身上是得到充分发挥的技能。

    面色苍白表示气虚血亏,面色潮红表示体内有热毒排不出。所谓:阴虚发热,阳虚怕冷,血虚发燥,气虚无力。结合瑾洵的气色来看,应该是心肺气虚。才会面色苍白,时常咳嗦,脸色潮红大概也是因为抵抗力较差导致的频繁着凉所致。

    沈薇琢磨一会儿,终是开口问道:“朱公公说的药汤是什么药汤?”

    朱无庸回过头来,恭声回道:“回皇后娘娘,皇上自幼体弱多病,所以太后一直用浴汤为皇上沐浴,二十年来从未间断过。是以,皇上才能安然无恙。”

    沈薇忽然想起来,外面不是都传言,太后和皇上之间有些不愉快么?看来,根本没那回事,人家母子感情很深啊。

    果然,传言不可信。

    “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了,我这就退下。”沈薇打算脚底抹油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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