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朝着那个背对她站在书架前的身影走去,手搁在他脖子上,粗着嗓音“劫色。”

    话音刚刚落下,朱莉安就在空中来了一个大回旋,她的声音漂浮在空中:程迭戈,是我——

    这个混蛋还真的把她当成劫色的人啊,幸好的是听到她声音的人迅速放小了手腕力量,不然朱莉安觉得非骨折不可。

    跌坐在地上,朱莉安怒盯着程迭戈,程迭戈朝着她伸出手。

    席坐在沙发上,朱莉安手肘支撑着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仔细观察正在给她抹药的人。

    “程迭戈,你刚刚在想什么?”朱莉安好奇问道,在她理解里刚刚程迭戈一定在想特别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需要投注他极大的注意力,所以导致于他对她做出了那种本能的举动,把她摔了一个底朝天。

    程迭戈似乎并不愿意回答她的话。

    朱莉安板起脸:“作为一位无辜受到波及的人,我觉得我有权知道你在想什么。”

    回答朱莉安的是程迭戈的“适应了工作吗?”

    “程迭戈!”朱莉安加重口气。

    药搁在一边,程迭戈直直的看着她。

    “怎么了?”朱莉安摸了摸自己脸颊。

    “朱莉安,老老实实交代,你有没有收到年轻男孩的情书?”他一本正经的。

    什么?这个男人到底在说写什么?

    “你所在的外语学校学生平均年龄为二十岁,其中学校的三千名学生中就有三分之二是男学生,那些男孩子在私底下称你为学校最美的女老师,他们如是形容听你的课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因为你严重的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朱莉安捂着嘴笑。

    “有没有收到情书?嗯?”和她相反的是程迭戈越来越严肃的脸,就好像她要是一回答有的话他就会揍她似的。

    “没有。”朱莉安忍住笑。

    “没有吗?”

    “有。”心中的那股甜腻在冒泡着。

    “那你得换工作了。”

    “不要。”

    等程迭戈再想开口时,倾身,朱莉安吻住了程迭戈,药掉到了地上发出轻微声响,在那声声响中程迭戈放开了她。

    朱莉安不自然的拨了拨刘海,声音低低的:“那些给我情书的男孩都没有你帅,就算是比你帅可他们永远不会变成程迭戈。”

    从她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嗯,通过。”

    “什么?”朱莉安拉长着声音。

    “意思是说你可以继续在那里工作。”

    当程迭戈第二次看表的时候——

    “今晚要不要在这里过夜。”朱莉安小声说着。

    “什么?”似乎就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程迭戈目光从腕表离开落在她脸上,眼底在打着问号。

    这样的状况自然让朱莉安不敢把自己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也只能呐呐的说了一句“如果太晚的话今晚就住在这里。”

    “不行。”他触了触她头发,柔声说着:“朱美宝最近在放假,顶替她职位的人工作效率让人头疼,所以,这几天我都需要工作到很晚。”

    “程迭戈……”

    “我去看看荞姨。”程迭戈一边说着,一边往着门口走去,他脚步看着很急的样子。

    片刻失神之后朱莉安追了上去,一把挽住程迭戈的手,身体倚着他:“我和你一起去。”

    那刻闪过朱莉安脑子里的是类似于来日方长这样的想法,她和程迭戈也只不过是几个月前才决定走在一起,他们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

    手里拿着客人干洗好的衣服诺丁山加快脚步,她负责的是四十二层楼a区所有商务房间,她需要把手中的衣服在五分钟里交到403号客人手中。

    看清楚迎面而来的几个人时诺丁山的第一个反应是快速拐进另外一处走道,以此来避开和那几个人的碰面机会,在那几个人中其中就有程迭戈。

    身体贴在走道墙上,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那几个人从她左边走道走过,诺丁山很清楚的听到程迭戈的声音,程迭戈正在用德语和那几个人交流。

    等到那些脚步逐渐远去诺丁山这才从走道中走出来,往着和程迭戈相反的方向,拿着衣服目光木然望着前方,走着走着,按下电梯,走进电梯,手压在四十二层的按键上,电梯上升。

    缓缓的诺丁山手按在自己心上位置板块,好像这里越来越为的怯弱了,因为总是受伤因为总是难过所以它的承受能力越来越小了,小到一点点的丧失掉了力气,从开始的势在必得到现在的就只敢只想远远的看着他,偷偷躲在一个地方注视着他,然后等到护照到期就离开这里。

    他们说那些可以堂堂正正袒露在阳光底下的就是现实,她看到了朱莉安和程迭戈一起出现在音乐会上的照片,诺丁山花了几个小时去观察那张图片中的朱莉安,自信满足这是她花了几个小时观察出来的结果。

    现在距离她护照到期的时间还有五十一天。

    手从心上垂落,她的手指尖苍白无力,她甚至已经开始去说服自己:满足吧,诺丁山,他不是已经让你整理他的房间吗,杯子是他用过的,床单是他用过的,他搁在床头柜不要的东西是她亲手处理的。

    不满足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要从他口中听到他问出那句“你要多少吗?”

    电梯停了下来,四十二层楼到了,诺丁山调整完自己的制服之后调整好脸部表情,走出电梯。

    整三点,诺丁山从403房间出来。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只手横在了电梯门缝上,电梯再次分开,之后电梯进来了几个人,这个下午的三点钟,诺丁山再次遇到了程迭戈,这次是避无可避。

    酒店从三十层楼以上都设有服务人员和客人的分类电梯,专门提供客人使用的电梯今天是例行维修日,这样一来导致诺丁山和程迭戈处在同一个电梯里,幸好的程迭戈并没有发现她,他的助手站着的位置正好把她和程迭戈隔开,而程迭戈也正忙于和身边的人交谈。

    诺丁山低下头,让自己的身体往着电梯角落贴,尽量来达到毫无存在感。

    电梯数字在快速的跳转着,从三十三到三十二,诺丁山紧紧的盯着那些数字,然后——

    “诺丁山。”这个声音是用一种带着类似于惊喜的语气大声叫出,德语发音。

    宛如遭遇惊雷,慌慌张张间诺丁山抬起头,第一眼就触到了程迭戈的目光,和那道目光同时的是他敛起的眉头。

    此时此刻,诺丁山唯一庆幸的是电梯是她先进来的,不然这样的相遇看在程迭戈眼里又会变成是她的刻意安排。

    “诺丁山。”那个声音再次叫出了她的名字。

    顺着声音诺丁山看到了德国男人科恩,科恩站在另外一位身材高大的外国人身边一脸的不可置信,而程迭戈和他的助手站在另外一边。

    诺丁山的部分德语是科恩教她的,那是一位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德国男人,他们认识了一个礼拜之后他就和她提出同居要求,诺丁山也阐明自己的意图,只是中间杀出了一个荣骏。

    电梯里的五个人因为科恩忽然冒出来的那句“诺丁山”而安静了下来,德国男人似乎因为这样的重逢显得十分高兴,连串的不可思议中他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电梯,电梯。”

    “电梯?”诺丁山下意识的问。

    “幽闭恐惧症。”

    这个时候诺丁山才明白科恩为什么一直说电梯,在南非的两年让诺丁山克服了幽闭恐惧症,无边无际的夜里她以为自己会死于窒息之中,但是曙光还是来临了,再然后她某天走进了电梯发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她如影随形的恐惧消失不见了。

    德国男人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无理,他和他朋友解释:“诺丁山是我朋友,她之前有幽闭恐惧,为此我还带她去见心理医生。”

    那道目光毫无遮挡的朝着诺丁山的脸上射过来,嘲讽,轻蔑,还有怀疑,就好像存在于她身上的幽闭恐惧症也是一种造假。

    心又开始揪做一团了,卷缩,卷缩。

    避开程迭戈的目光诺丁山朝着科恩笑了笑,说:“现在我已经不是一名幽闭恐惧症患者。”

    科恩?德国有很多叫做科恩的男人,让程迭戈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科恩就是那位科恩,这个世界真小。

    他投资人带来的合作伙伴是他前女友的前男友,现在这两个人在他面前演起来久别重逢的戏码,两年前在曼彻斯特发生的好像历史重现。

    从二十五层楼开始,科恩就来到诺丁山身边,喋喋不休的说起关于他的一些事情,甚至于他还说了他现在是单身的状况,他说一个月前刚刚和自己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迫不及待的表达着孤家寡人生活的孤独,当科恩说到这里时程迭戈停下了他和另外一位德国人的交流,转过头来。

    程迭戈和科恩说:“需不需要让我的员工当科恩先生在北京的导游?”

    “这是一个好建议,可以吗?”科恩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当然。”

    伴随着程迭戈的那句“当然”电梯门打开,诺丁山呼出了一口气,接过科恩递给她的名片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匆匆忙忙的离开。

    让诺丁山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接过科恩名片的四个小时之后,科恩会在酒店经理的带领下找到她,酒店经理低声和诺丁山说他带来的人也许有可能成为酒店投资商之一,没有等诺丁山做出任何表示她就被推上了酒店早已经准备好的车。

    诺丁山是凌晨才回的房间。

    次日,晚间六点,诺丁山接到了来自于程迭戈房间的服务要求,程迭戈今晚要在房间用晚餐。

    推着餐车诺丁山打开程迭戈的房间门。

    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正在直播北美某音乐节,餐桌就放在电视机前,程迭戈一边用晚餐一边看电视,餐车摆在程迭戈的左侧位置,诺丁山带着手套手里拿着电视遥控站在餐车身边,她和程迭戈没有任何的交流。

    纯银制作的勺具搁放在餐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诺丁山慌忙换台,连换几台之后程迭戈开口“把电视关了。”

    诺丁山关掉了电视,在程迭戈的示意下去拿红酒。

    红酒杯里小部分红色液体随着握着它主人的手腕力量在漫不经心的转动着,程迭戈侧过脸来,状若不经意的问道:“听说你昨晚还真的当了科恩的导游?”

    诺丁山垂手待立。

    “嗯?”

    “我想科恩是听从你的建议。”

    “聪明人总是会找出合理的拒绝理由。”程迭戈的声音挑高了点。

    “我没有时间拒绝。”诺丁山心里苦笑,酒店经理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就把她推上车,怎么到了程迭戈这里反而变成她的错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

    诺丁山没有再说话。

    红酒杯搁回餐桌上,程迭戈慢吞吞说着“科恩刚刚接手了他母亲的公司,那间公司价值十亿资产,这样的话题你应该很感兴趣吧?”

    继续保持着沉默诺丁山从餐桌上收走程迭戈已经用过的水杯。

    “科恩刚刚经历离婚,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你对男人一向很有本事,这次是几天?三天?四天?一个礼拜?”

    拿着水杯的手有些的抖,低着头诺丁山从程迭戈后面绕过,一小步一小步的移到餐车,程迭戈的声音依然在她的耳边不缓不慢的。

    “科恩说当时还带你去看心理医生,让我猜猜,当时你都用什么桥段去接近那个德国人,空间幽闭症?关于你那个和nottinghill一模一样的名字?还是……”

    不要说,不要说,求你了,接下去的话求你不要说。

    “还是克莱儿。”

    脚步停下,再也迈不动了,没有力气了!她永远记住那个南非的早晨,那声从电话筒传来的那声,吱——

    她 捂住了耳朵卷缩在电话下面,最初掉落在她浅色麻布衫的红色血液是一滴一滴的滴落着,就像是雨停后的屋檐雨滴,很多滴之后浅色的衣服被染红,她也不知道那些 红色的液体是从哪里来的,然后有人和她说“1307,快把头抬起来。”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那些红色的鲜血是从她的鼻腔里滴出来。

    玻璃骤然裂开的声音从来自于左侧,清脆而又显得突兀,随着那声玻璃裂开的声音气氛里有了山一样的沉重。

    似乎被什么驱动着,程迭戈脸朝着左侧,瘦削的背影一动也不动着,就像是被定额住的万年雕像,目光顺着肩膀到她垂下的手上,目光在往下,有红色的液体顺着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一滴一滴的淌落,宛如永不停歇一般。

    那一瞬间,程迭戈感觉到自己仿佛会到了儿时,他狠狠的被按在了水底里,窒息,恐惧,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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