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似乎有些吃惊于迪诺的动作,低头看向自己紧紧被抓着的手。

    “……臣妾失礼了。”迪诺收回手。

    “不,没什么……”

    迪诺神色有些复杂,面前的女皇看上去过于谦让随和,这种随和在宫中和软弱无异——这意味着她很容易被摆布,也不能让臣子和仆从们信服。只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陛下,不再多留一会么?难得您才来一次。”这么说着,迪诺的眼神扫过君临的颈侧,上前一步垂眸用极为专注的目光看向君临,“至少,请留下来陪臣妾用晚膳吧?”

    “如果不过打扰到你的话……”君临看着面前的俊颜,有些愣愣地回复道……她觉得她被面前的男人给蛊惑了。

    迪诺和白兰和骸不同,没有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诱惑着人的气息,他很温柔,但是偶尔也会露出这样专注的表情让人一下子怦然心动——却不会感到压力。

    就在气氛正好的时候,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了。

    君临回头看到的是门口站着的黑发少年和企图阻止少年踹门的侍从。

    “陛、陛下!”侍从看到君临,连忙就要行礼,但是他的动作被他的主人给阻止了。

    “……你就是君临?”

    “……我就是君临。”面前少年无礼的口气并没有让君临感到不快,所以听到他的问话,君临很快就回答了。

    “……云嫔见到陛下还不快行礼?”

    “……我为什么要行礼?”少年的凤目微微挑起,不耐烦的眼神直接扫过迪诺,然后又落在了君临的身上,“看上去就是一个食材动物而已。”

    “恭弥!”迪诺因为少年越发无礼的举动而有些着急,以至于他直接叫出了少年的名字。

    云雀恭弥皱眉又看了迪诺一眼后,转身冷哼一声“吵死了”就这样扬长而去。

    君临有些感叹地目送少年离开……原来这宫中还有这样人在……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毫不顾忌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亲切——虽然完全地被看不起了。

    “陛下,恭弥……不、云嫔他并不是故意……”

    “没关系的,我没有生气。”知道迪诺是要为云雀说话,所以君临抢先在迪诺说完之前开口了,“迪诺不用担心……你们,看上去关系很好呢。”

    “诶……嗯,是的,在进宫之前臣妾和云嫔就认识了,虽然他不太喜欢理我。”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君临突然来着这么一句,不过迪诺还是非常得体地回答了。

    君临闻言笑了起来,她原本因为昨天和白兰的种种有些心情低落,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的……果然来跳马宫还是正确的选择:“如果可以的话,请让留下用晚膳吧。”

    “陛下愿意留下来,是臣妾的荣幸。”听到君临的这句话,迪诺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君临是被对话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眨了眨……她这是在哪里?她记得她留在了跳马宫用晚膳,然后被迪诺劝了几杯酒,再然后……再然后她开始觉得有些犯困,就睡了过去。

    是因为喝醉了吗?总觉得头很疼,不过她的酒量应该没有这么小才对啊。身体里还泛着一种麻痹的感觉,所以君临并没有起来,只是侧躺着看着床上被褥的花纹。

    一边的对话不受君临意识控制地钻入她的耳朵。

    “你就打算这么留她一晚上?kufufufufufu……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哦。”君临一听到这富有特色的笑声,就知道说话的是骸。

    “……”听了骸的话,迪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你逼得她抬厉害所以她才不喜欢去凤梨宫的,棉花糖宫恐怕也是一个道理。”

    “所以你就怀柔?”

    “随便你怎么理解……如果现在要了她的话,她恐怕连我这里也不会来了。”

    “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们的一切行动都会变得很没有意义。”骸似乎是压低了些许的嗓音,这让他的声音更为低沉蛊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迪诺的声音比骸更为平稳自信,“虽然那些手段我比不上白兰,不过想要陛下的站在这边……却是轻而易举的。”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毕竟我们现在彭格列和加百涅罗家族可是输不起的呀。”这么说着骸似乎想起了什么,“小麻雀最近怎么样了?当初进宫的时候他可是把家里的好些人打到生活不能自理了。”

    “总算是平静下来了……这样的吧?”迪诺的口气有些无奈,“今天他和陛下见过面了,看上去,陛下似乎挺欣赏他的。”

    “kufufufu……陛下的口味真是越来越特殊了。”骸低声笑了几声,“好了,我不久留了,陛下在你这里过夜的事,我们的皇后娘娘估计不用到早上就能知道……真希望看到明天他的表情会有多精彩呢。”

    “骸……你不应该这么和白兰呛着的。”

    “kufufufu……我讨厌那家伙,要是让我装得和他兄弟情深我一定会晚上做噩梦的。”骸毫不在意地说道,“密鲁菲奥雷再猖獗也不会现在挑衅彭格列的,所以我也不用让他的日子太舒坦。”

    迪诺和骸的对话,让君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连迪诺的温柔也是别有意图的吗?的确和其他地方比起来,她不受控制地往跳马宫来的次数最多,这是因为迪诺的微笑一直非常温柔,可以让她从这四周的红墙的压迫中找到些许的放松。

    但是他这样的温柔背后却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她之前睡着或许是因为酒里被加了些什么东西吧?……君临不由想,如果她不是女皇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再多看她一眼?如果女皇是其他人的话他们又会怎么样呢?

    这么想着,君临就陷入了一种自我厌恶之中。这种感觉让她想从这个宫中逃离,逃到越远越好的地方去。

    ☆、54

    君临为了出宫做了好几天的准备。

    然后在某个没有月光的晚上,她开始行动了。她的宫殿周围守备并不严密,而今天守夜的小太监向来一副怏怏的样子,到了晚上就靠在宫门口睡着了。

    君临蹑手蹑脚地推开宫门,然后偷偷地溜了出来,一路小跑着躲过守卫跑到宫墙之下——她现在庆幸自己有事没事就喜欢在宫中闲逛,这让她摸清了整个宫殿的构造,也让她知道了从哪里爬墙会比较方便。

    宫墙很高,大约有三个君临这样的高度,不过对于曾经是孤儿的她来说,这种程度的高度并不算太困难。

    君临找了一块平扁的石头,解下腰带绑在石头上,然后向墙外扔出去,再用力向自己的方向拉来,石头就这样卡在了宫墙的瓦沿下。

    她试了试腰带的强度,确认不会爬到一半掉下来之后就麻利地借此翻出了宫墙然后收回腰带,石头扔去了一边。君临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宫殿的方向,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身快步远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到天亮。

    如果是女皇失踪的话,就算是时间之神他们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搜查吧,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君临还是把自己弄成了一个乞丐的样子,然后偷偷混进昏暗小巷里的乞丐群里去。

    没有人关心她这个看上去很瘦弱并不起眼的新人。

    第二天一早,出乎君临意料的,宫中传出了封锁全城的消息。

    封锁的理由很简单——有刺客刺杀女皇,现在为了防止刺客脱逃要进行全城地毯式的搜查——在听到乞丐们窃窃私语地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君临有些不安的扯了扯自己衣服的袖子。

    宫中所有的衣服都是绣有专用的标记的,虽然她现在把这身衣服弄得很脏还有点破破烂烂的,但是对于眼尖的人来说或许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身上这身布料和其他粗布衣服的区别来;而因为宫中所有的首饰器皿上也有印有御用的字样,君临没有带什么可以变卖金钱的东西,这意味着她没有机会换掉这身衣服。

    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君临的肚子发出了咕噜一声——她饿了。

    ……果然现在这种情况是要去乞讨么?君临从地上站了起来从小巷的阴影处小心翼翼地走出,沿着街边一边观察着街上的情况一边寻找没有被其他乞丐占领的地盘。

    在经过第一个路口的时候,街上突然出现了骚动,君临一回头,看到一个男人骑在马上带着一队士兵从街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迪诺!?他为什么会出现宫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的君临愣愣地看向了金发男子,而迪诺的眼神正好向君临的方向扫视而来,越过人群,两人的视线接触了。

    君临一下子别开头,躲开了迪诺的目光……而在这么做了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果然官兵们一下子散开,推开人群:“前面那个乞丐丫头,站住!”

    君临倒吸一口冷气,转头就往一边的小巷里跑去。

    还没跑出两步,她突然就被一个人一把抓住然后向后一扯——下一秒她摔入了一个怀抱之中,嘴巴被紧紧地捂住。

    “呜呜!”君临本能地就要挣扎,却听到身后的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嘘——别出声。”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这让君临有些疑惑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转而转身看去。

    面前的男子有一头金色的长发,一双眼睛中眼神波澜不惊。

    “霍金斯!”君临小声地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被称为霍金斯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霍金斯带着君临穿过弯弯绕的小巷,将官兵们叫喊的声音抛在了身后,在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之后,两人在巷子深处的一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进来吧。”霍金斯这么说完,推开院落的门率先走了进去,君临略一犹豫也跟了进去。

    院落中有一个石桌,桌子上放了许多卡片,君临走到桌边低头看着摆放极为奇怪的卡片,伸手拿起了一张:“霍金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各地游历。”霍金斯在石桌边坐了下来,抽回君临手中的卡片,“要来占卜一下吗?”

    君临和霍金斯是在她还没有进宫之前就认识的,那时候霍金斯在路边摆了占卜的铺子,而君临是他唯一的客人。

    “……好。”君临坐到了霍金斯的对面。

    “要占卜什么?”

    “……嗯……那就恋爱吧。”

    “……”听到君临的回答,霍金斯有些惊讶地看向面前的少女,“不占卜一下和现在有关的情况吗?”

    “这个嘛……因为恋爱是比较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占卜之后会有安心的感觉,而其他的东西过于真实了,无论是好或者不好的答案都会让我觉得有些不可相信,所以,还是算了吧。”君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可以麻烦你吗?”

    “没有问题……抽牌吧。”

    君临从被打乱的卡片中抽取了五张,一一摆放了出来。

    “第一张:你丢失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当你找回这个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可能会找到自己的恋人;第二张:身边看上去有很多对你抱有敌意的人,但是他们真实的心意非常难猜,这让你觉得困扰;第三张:有一位故友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他可能会为你带来好运;第四张:有一位非常爱慕你的人他正在暗处观察着你,并因为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思而恼怒,可能会给你带来伤害;第五张:对无故接近你并对你表现出好感的人保持戒心,因为他们另有目的。”

    君临听了霍金斯的解释之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对于霍金斯的占卜,君临一直保持着一种娱乐的心态,他有的时候占卜很准,有的时候则会占卜出些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而指向如此明确的占卜——与她所处环境如此相符的占卜——这是第一次。

    “霍金斯……”

    “嗯?”

    “你愿意听听这一个月里在我身边发生的事情吗?”

    “洗耳恭听。”

    ☆、55

    君临在霍金斯的小院里住了下来,因为这里实在是一个躲开宫中那群人的好地方。

    在大张旗鼓地搜索了三天也没有找到君临之后,宫中沉寂了下来,似乎“刺客事件”已经平息了一样,只有出入城极为严格的检查还能让人体会到前两天全程封锁的紧张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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