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天,任何消息也没有传到自己耳朵里。她只知道自己如今已不再长安,而是处于幽深静谧的终南山中。

    打开窗,能听到百鸟最清脆的鸣叫,清风拂面,带来的是山林中最新鲜的气息。如果不是牵挂他,这本该是最好的处境。

    不知道长安那边是否已得到了自己失踪的消息,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她。是奢望吗?他的爱总是若即若离,她无法抓住。他城府太深,而她太过敏感……

    不知何时开始心全乱了,他的出现搅乱了一池死水,她本该就那样小心翼翼,不悲不喜的活着,像个过客一般看着喧嚣的长安日复一日的繁华。她嫁给他不是自己所愿,她爱上他更非自己所愿。不知道他待自己的那种好,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爱,她没有经历过,自然无法分辨。但是她心里清楚,这种感情和父亲母亲当年的是不同的,至少她从没想过盲目的追随着他,祸及家人安全,他也不会完全放下芥蒂,信任她,爱护她。比起他的家国天下,她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只愿用一片痴心换得贞儿的倾心相许……”多美好的誓言,只可惜,一切都需要时间,一朝一夕如何做得到。

    忽然有些悲伤,父亲知不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阿姊如今情况如何?夕儿晨起不见她,一定吓坏了吧?

    难得一时间想到这么多的人,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值得牵挂。

    她努力克制着不去想那个人英气俊朗的脸,不去想他微微皱起的眉,不去想他偶尔有些忧伤的眼睛。可是他一直萦绕在眼前,醒着也是,睡梦中也是。

    她心里纷乱如麻……

    头脑是清醒的,心灵却受到了太多蒙蔽。一切道理自己都清楚,却还是忍不住去奢望他为自己的一次奋不顾身。

    哪怕一次也好!

    用一次来证明至少他在乎她,用一次来证明自己的婚姻不是又一次孤苦无依的荒唐。

    她是那么的害怕他就此放弃了她,叫她依旧挣扎在没有生机的日子里。

    ……

    此刻,暮贞想念的那个人,也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心烦意乱。

    那一日,他为什么就因为一个天后所赐的玉鸦钗生了她的气?为什么答应了与她同进晚餐,却偏偏忍着见她的冲动,躲着看书到夜半?

    他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因为一个簪子就那么伤她!

    他无法告诉她,那天是韩国夫人的生辰,而自己很可能就是韩国夫人的亲子……

    从小,母后待他就只是淡淡。弘读书的时候,她会满脸温柔的看着他,显哭泣的时候,她会抱着他,替他擦干脸上的泪水,旦胆小,不敢一个人睡,她便会将他接到含凉殿。只有他,无论多么聪明颖悟,母后从不正眼相待。

    若说他是母后的亲生之子,那很多事情也未免道理不通。

    成年之后便搬出了大明宫,不去再体会每日踏入蓬莱殿的尴尬和犹疑,也算是身心皆自由了。偶尔入宫,面对的依然是母后那张严肃而漠然的脸,她从不问自己在宫外住的是否习惯,从不关心他的一切一切,母子间的谈话永远只是“最近在研习什么书?”、“对某件事有什么样的想法?”,每当年幼的旦和令月绕着她的膝嬉戏玩耍,自己的心里莫名的悲伤。

    后来,渐渐长大,看尽了机关算尽,看透了人情冷暖,也看破了帝王家的脆弱情感。对母后万年冷漠的态度,也渐渐当成了生活中最琐碎的想法。可是,有一天,从小跟随着自己的具襄叔却告诉自己,自己的生母是韩国夫人,那个已经在乾封三年去世的姨母。

    对韩国夫人的印象已然模糊,只记得她甚是美貌,性子比母后温柔许多。当年她带着贺兰越石的两个孩子常常出入宫廷,男孩便是贺兰敏之,女孩便是父皇曾经甚宠的魏国夫人。她们母女二人皆幸于父皇,曾经是母亲最爱也最恨的人。后来,她病死在了大明宫中,宫中再也没有人敢提到她的名字了,仿佛是人间蒸发一般,渐渐被淡忘。

    具襄的话好像一颗石头投入了水中,曾经无数次的假设和猜想,渐渐一一浮现。具襄曾侍候过韩国夫人,亲眼见证过母后从韩国夫人手中夺取自己的事实。他不想信,却不由得自己不信。他摒着疑惑,这么些年战战兢兢的活着,总希望有那么一天,事实能够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能够知晓母亲到底是谁?

    如果真的是韩国夫人,那么自己在她的生辰之日,如何能不尽为子之孝,如何能心绪平和!

    可是,为什么因为自己小小的心绪难平,贞儿就消失在了王府?若是她有一丝半毫的损伤,叫自己如何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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