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亮得知夏锦怀了孩子,逼着她把孩子生下来,这种事我当然反对,珠胎暗结本就是死罪。夏锦为人低调,现在根本没人察觉,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趁着没人发现赶紧把孩子打掉才是,要是东窗事发,别说夏锦了,连贾亮都自身难保吧。

    可贾亮拿夏锦在宫外家人的生命做威胁,让她生下孩子,并且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来逼她。夏锦答应了,她只求家人平安,只求贾亮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夏锦哭着求我,让我帮她隐瞒,我怎么能不答应,只要是她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在后宫里神不知鬼不觉的生产是件很难的事,不过夏锦身份低,住的地方偏僻,如果计划的好,不是没有可能。我让贾亮调派御林军在宫里的看守位置,以及巡逻时间,夏锦的苑子附近本来就很少有人出没,现在更是不会有人擅自闯入。我让夏锦没事绝不能出屋,连在院子里散步都不行。

    怀了孩子自然要喝安胎药的,好在现在宫里的刘妃也怀有身孕,而且月份跟夏锦差不多,我告诉贾亮,让他去收买太医院的吴御医开假药单,找御药房的小太监小高多熬一碗安胎药个夏锦送去,甚至后来我发现伺候夏锦的宫女春娟的胆子太小,可能会将这件事捅出去,也是故意将这个信息透露给贾亮,贾亮亲手掐死了春娟,又在内侍局找了个又哑又不能识字的胆小宫女来代替,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在背后主使着,没有出面。

    可惜事情还是败露了,在夏锦怀孕快八个月时,因为换药一事,文妃中毒,刘妃早产,皇上一怒之下派人彻查,查到夏锦的身上,当我得到消息赶到太液庭的时候,夏锦已经被人扒光衣服打得奄奄一息了,孩子流掉,据说是被皇上拿去喂藏獒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夏锦死在我的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逐渐变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夏锦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在宫里度日,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

    夏锦让我不要做傻事,让我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她都离开了让我怎么独活?如果不是贾亮,夏锦可以无忧无虑的在后宫里平淡的过一辈子。现在夏锦死了,我怎么也得拉一个垫背祭奠她的死亡。

    我从小就是在算计中长大,贾亮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有他的妹妹婉妃,我还以为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的婉妃是个什么狠角色,给她设个陷阱就往下跳,还惹怒了皇上,被贬为才人,而贾亮也被判腰斩。

    可腰斩怎么够呢,在贾亮被行刑的那天,我得到皇上的准许,命人带着几只藏獒过去,锦姐姐的孩子成为了藏獒的腹中餐,我也想让贾亮尝尝这其中的滋味。

    我夏知源,一个后宫不被宠爱的容华,居然斗败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太子的生母婉妃,并且从淫乱后宫的事件中全身而退,这让我的父亲和大伯再度看到我的利用价值,就算我不受宠,就算皇上不待见,我想办到的事照样可以办到。

    父亲又开始给我写信传消息,与我套近乎,他的信里说的很明确,夏家又安排人入宫了,让我好好扶持,我这次不再跟父亲纠结,直接向太后姑妈请旨,搬出宫殿,搬进锦姐姐的泰华苑住,不再过问任何事情。

    太后姑妈看着我也可怜,当下恩准,也免了我的请安,我就独自住进了泰华苑,住在满是锦姐姐气息的地方,缅怀着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我的日子过得很枯燥,看看书,写写字,有时候一连近一个月都没怎么开口讲话,锦姐姐不再的日子,我眼里的世界又变成了黑白两种颜色。

    本来我以为我就这么赖活着,直到有一日,皇后的轿辇停在了我的苑外。

    皇后是男子,但我不得不承认,他很美,美得超乎性别,别说宫里了,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难怪皇上哪怕伤了文妃婉妃的心,也要立他为皇后。

    我向皇后行了礼,“皇后娘娘来找微臣,所谓何事。”

    “源容华,本宫觉得你很聪明,不知你是否愿意为本宫做事?”

    皇后说话可真是开门见山啊,这是想让我为他卖命?我连父亲那边都没答应,专门搬到偏僻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帮助这个只有相貌毫无根基的皇后呢。

    我婉言谢绝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微臣只想安心度日,不想再参与宫里的是是非非,还希望皇后娘娘海涵。”

    皇后听完我的回答,并没有生气,只是再度向我确认:“你真的不愿意帮本宫吗?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

    “微臣只能向皇后娘娘保证,在微臣的有生之年,绝对不会主动做危害皇后娘娘的事。”我夏知源做事从不后悔。

    后来的日子,宫里还算太平,偶尔会起一些小风波,但都与我无关,我只需要静静的等待时间的流逝,等待与夏锦相聚的那一刻。

    可是一年多以后,后宫再度风云涌起,凶子之说传遍整个京城。传闻六皇子李霁是凶子转世,杀兄轼弟,克父克母。这一开始只是传闻,但没多久传闻变真了,皇子皇女们个个染上了怪病,年纪尚小的直接病死,惟独李霁活得好好的。

    或许皇上会杀了李霁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或许皇上会找一个替死鬼,代替李霁成为罪人,而那个替死鬼就是我。

    内监们在我的苑子里搜出的巫蛊娃娃,说明我才是害得皇子皇女们得病的真凶,对此我没做任何辩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那么恨我们夏家,想让我死还需要理由吗。

    夏锦不在,我活着也没意思,索性认了罪,太后姑妈大怒,赐我毒酒。

    当毒酒摆在我面前时,我又见了皇上一面,皇上问我为什么认罪,我说这不是皇上您的意思?

    皇上告诉我,不是他陷害我的,而是皇后。不过这都对我来说无所谓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我真的累了,不想再算计了,就当是他赢了好了。

    我跟皇上讲了个条件,我帮他分析了“凶子”的真正原因,而他答应我,让我换个死法,杖毙于太液庭。

    我不知道杖毙会有多疼,很想尝试一下,亲身体验夏锦当初到底有多痛苦。

    在太液庭,在我被杖毙之前,皇后居然前来看我,他这是死也不让我死得安稳啊。

    记得一年多前,夏锦杖毙在太液庭时,皇后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怕得要命,现在居然敢亲自来太液庭看我,这变化可真够大的,或者皇后一直都是在伪装。

    皇后遣走了行刑的内监,说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我谈谈。

    我望着皇后貌美的容颜,说他心如蛇蝎吗?这好像是形容女人的,而且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他,思索片刻后,我很直接的问道:“为什么要陷害我?”

    “你怎么知道是本宫?”皇后不答反问。

    “我实在找不出在临死前还能看见皇后娘娘您的理由。”我只能这么回答。

    “本宫给过你机会,是你不懂得珍惜,本宫说过,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皇后这么回答算是默认了吧。

    我与皇后的这个场景,这个对话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发生过。对了,我想起来了,在夏知素入宫没多久的时候,她也是这副姿态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狼狈万分。

    我看着皇后,不停的思索之前发生的事,父亲给我写的最后一封信里说,夏家送新人入宫了,这个人是皇后吗?如果是皇后,怎么会陷害我呢,我也是夏家的人啊,搞巫蛊之术,可能会被连累株九族的。

    我记得皇后的本名叫周陵,周陵,突然之间我想到了一个人,心里嗤笑不已,“皇后娘娘,您能稍微上前些吗?我有些悄悄话想对你说。”

    虽然行刑的内监站在远处,但皇后的贴身内监还在旁边,这些话我只想让我们两个人知道。

    皇后随下给内监们一个眼色,当外人退开五步远后,我才轻声的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如果皇上知道你骗了他,你还能活命吗?我是应该叫你周陵,还是叫你夏知凌?”

    皇后立刻脸色微变,退后几步冷笑道:“源容华,你果然够聪明,可惜你没这个机会告诉皇上了。”

    我没这个机会了?!听了皇后的话我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呵呵——你说的真对,我没这个机会了!”我没这个机会看你怎么死了。

    想想夏家送进宫里的人,夏知柔殉葬,“夏知素”感染瘟疫而亡,夏锦被杖毙,而我也落得如此下场,皇后啊皇后,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行刑开始,内监把我吊在柱子上,双脚离地,就像当初的夏锦一样,一个身材壮实的内监拿着粗大的棍子向我走来,再过不久,我就能得到解脱。

    ——

    人死后会到阴曹地府,会过奈河桥,会喝孟婆汤。这是老人们经常说的话,我从来都不信。

    而现在那座桥就在我的面前,我要走过它,去我的另一个轮回。

    桥边上,一个相貌略微丑陋的老婆婆向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后,她递给我一碗汤,“小伙子,过桥前要喝碗孟婆汤,忘掉前世的纷纷扰扰,干干净净的去投胎。”

    “老婆婆,有一个人在一年多前死了,她是不是也喝了这碗汤,过了这座桥,去投胎了?”

    “是啊,每个人都得喝了汤才能去投胎转世。”

    我笑了笑,没再多问,将碗里的汤喝了一口,向老婆婆辞行,向奈河桥走去。

    我走了很久,向后看了看,已经看不见桥头,又望了望四周,桥上也没有同行的人,我走到桥边,将口里含着的那口孟婆汤吐了出来,然后擦了擦嘴角,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夏知源的番外就此结束,不知亲们有没有看懂,夏知源吐了孟婆汤,他想带着记忆转世,去找夏锦。这应该算是个美好的结局了吧?(顶着锅盖逃走~)

    今天只是把番外补完,正文下周一正是开更~谢谢支持。

    第134章 傻公主

    经过“凶子”一事,李霁总算懂得藏拙了。他年纪小,性子冷,用功刻苦,很有才华,在已经册封太子的情况下如此锋芒外露,连母后都不止一次夸他像先帝,可想而知他无形之间给自己竖立了多少敌人。

    而现在,李霁变得圆滑许多,不再那么冷冰冰深沉的样子。最起码表面上不再像以前那么用功,会拉着小太监到处玩耍,也会搞些恶作剧之类的事,跟普通的小孩没什么差别,甚至更顽皮了。

    我对我每一个孩子的性格都了如指掌,我很清楚李霁只是装装样子罢了,他很懂事,也很聪明,因为他之前过于出众,差点让自己送命,还连累到何文柳,他终于明白,作为一个非嫡非长的普通皇子,在羽翼丰满之前,一定要平庸到底,不能有一点出彩的地方。

    韵儿因为之前高烧不退,变得痴傻,御医诊断说,怕是韵儿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当一个心智不健全的傻公主。

    韵儿是何文柳的心头宝,我怕何文柳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有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去青鸾殿,想开导开导他,希望他能看得开些。

    可我到了青鸾殿后,见到的却是另一番情景,何文柳并没有一蹶不振,就算韵儿像见陌生人一样的怕他,就算韵儿又哭又闹。何文柳总是微笑着耐下心来,“韵儿,韵儿”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哄着她。

    后来时间久了,韵儿总算不怕他,愿意被他牵着手,在院子里走走。因为心智的损伤,韵儿的生活几乎无法自理,连话都说不全,断断续续的连句“父皇,母妃”都叫不出来。何文柳慢慢的教她,让她出声,让她多说说话,韵儿这才能蹦出几个单音节来。

    时间匆匆过了两个月,秋季到来,御花园里菊花盛开,各式各样种类很多,颜色各异,几乎每天都会有妃嫔们在御花园里赏花散步。

    一日,我在母后那里用完午膳,看着天色不错,便也想着去御花园走走。御花园很大,我可不想来着什么“偶遇”之类的事,只想一人散散心。所以只带着万福在御花园边缘处的林荫小道上走走。

    本想着在偏僻的地方应该碰不见什么人,却不料还是听见不远处沙沙作响的声音,得,该不会又要上演妃嫔“偶遇”,“撞怀”之类的戏码了吧。

    我刚这么一想,果然前方出现一小身影,蹭的一下就撞到我身上了,不,应该说是腿上才对,我定睛一看,撞着我的人居然是韵儿。

    韵儿傻愣愣的看着我,小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快涌出来了。以前韵儿只要看见我,就会“父皇,父皇”甜甜的叫着,然后撒撒娇卖卖乖什么的,而现在的韵儿很怕生,每次我去青鸾殿,她总是躲在何文柳的身后。

    我尽量露出慈爱的笑容,“韵儿,你怎么在这里?没有人跟着你吗?”

    韵儿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然后就往后退。

    “韵儿公主,您在这儿啊。”一道声音适时的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小绿子从一旁的草丛堆里钻了出来。

    小绿子看见韵儿的同时,也见着我了,连忙请安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看着小绿子在这儿,那何文柳就应该在附近了吧,“文妃呢?”

    小绿子愣了一下,才反应出我问的问题,恭敬的答道:“文妃娘娘就在前面不远的凉亭里。”

    我看了一眼小绿子,见他手里提着个小篮子,篮子里放着几朵颜色不一的菊花和一把小剪刀,“你这是要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小绿子笑着道:“文妃娘娘今天带着韵儿公主来御花园散步,韵儿公主想摘花,文妃娘娘拗不过韵儿公主的性子,这不,就让小的跟在韵儿公主的身后,看着韵儿公主想要哪朵,奴才就剪哪朵,刚才奴才一不小心把人跟丢了,这才冒冒失失的跑出来。”

    这倒是很像何文柳的性子,何文柳不喜与人交往,就算出来散步也是找偏僻的地,这么巧就被我遇到了,“行了,那你继续跟这韵儿摘花吧,可别再把人跟丢了。”

    “是,奴才遵旨。”

    我又朝着前方走了二十来步,就见不远处一座有些荒凉的小亭子,何文柳正坐在亭子的石凳上,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顺着阶梯走上凉亭,站在何文柳身后的新月见到我后赶紧在何文柳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起身给我请安。何文柳惊讶的转过身,恰巧看见我向他走来。

    “皇上?”何文柳行礼后,道:“您怎么在这里出现?”

    “就散步随便走走罢了。”我笑着走到他身边,拉着他坐下,像往常一样,把他拥入怀里,让他坐在我的大腿上。最近何文柳的气色不错,没什么烦心的事,该吃的吃,该补的补,掂量掂量他,身上总算长了些肉,“文妃,你是不是胖了?”

    “……”何文柳被我这么一问,蹭的从我腿上站起,双眸有些窘迫又有些怒气。

    “怎么了?”我向他伸出手去,“好端端的站起来做什么?”

    “您不是嫌微臣胖么。”何文柳赌气的说道。

    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嫌他胖,而且他根本就不胖,只是长肉了而已,这是好事啊,“你想多了。”说着我又把他拉了过来,可这次何文柳说什么都不坐下来了。

    与我拉扯了好一会,后来我做了退步,让他坐在离我最近的石凳上。何文柳坐下身后,嘴里嘟囔道:“以后您别让微臣坐在您腿上了。”

    “朕可绝对没有说你胖的意思,是文妃你想歪了。”这是我跟何文柳相处多年的模式,怎么能说不坐就不坐了。

    “没,微臣只是觉得微臣的年龄不太适合这样了……”何文柳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低下头,不吭声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着何文柳肩膀上垂下来的青丝,笑道:“什么叫年龄不适合?你是七老八十的小老头吗?”

    “可是……都这么多年了,被别人看见了不好,会说……”

    “会说什么?说明你文妃魅力大呀,”我探过头去,吻了吻何文柳的眉梢,“就算以后你是个七老八十的小老头,朕也一样会抱着你坐在朕的腿上……”

    当我低下头时,看见何文柳的面颊红得跟苹果似的,貌似刚才我的话让他产生了误解,我也没说破。

    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茶点,还有一本书,我翻来一看,是本很普通的《论语》,我挑了挑眉,问道:“怎么看这书?”

    何文柳边为我倒茶,边回答道:“带韵儿出来时随手抽了一本,想着闲来无聊时看看。”

    “朕还以为是霁儿又有什么不会的东西问你,把你问住了,所以你才拿这书恶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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