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的咽喉下方有一个西瓜子大小的黑痣,他的皮肤比较白,人长得比较清瘦,。”

    “年龄呢?”

    “咋看上去,年龄好像比辜望弟小一点。”

    “此人在后来——特别是在辜望弟失踪之前,你有没有见过他?”

    “这,我大概有两三年没有见到这个人了。”

    “此人应该是你们南山镇的人吧!”

    “他不会是咱们南山镇的人。”

    “您就这么肯定?”

    “我在南山镇住了几十年,整天坐在摊子前,镇上的人每天都要在我的眼前晃几遍。这么说吧!前街和后街的人,除了小孩子,没有我不认识的。”

    “您和何腊梅,还有窦大娘看到此人的时间都是在夜里,根据这个情况,他住的地方不会太远。”

    “要么就是南山镇附近山村的人。”

    朱所长说,在南山镇的周边,有大大小小的村庄几十个,最大的村庄有二三十户人家,最小的村庄只有四五户人家,大部分的村庄都在十户上下,因为这里是丘陵地区,村民聚族而居的规模大不可能像平原地区那样大。

    “蒋师傅,如果让您再见到此人,您还能认识吗?”

    “脸模子记不得了,当时,我没有特别在意,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此人咽喉上像西瓜子一样的黑痣。”

    蒋师傅提供的情况成为寻找神秘男人的唯一线索。

    很显然,郑峰和李云帆是不会放过这个重要线索的。朱所长决定亲自带人到各个村子去寻觅神秘男人的踪迹。

    朱所长做事雷厉风行,他当即决定带两个人到南山镇附近的村庄去转转,朱所长在南山镇派出所工作了二十几年,他对各个村的情况比较熟悉,有一定的群众基础,有这样一个条件,想找到咽喉上有特别黑痣的神秘男人,可能性还是有的。

    卞一鸣和谭科长主动要求和朱所长一同前往。

    朱所长也是一个急性子,太阳已经落山,时至黄昏,郑峰建议吃过晚饭以后再去,朱所长迫不及待,他认为吃饭时间尚早,先到几个比较近的村子去看看。

    五个人走出蒋拐子家的院门。

    接下来,郑峰他们又到周师傅,张瑞祥和窦大娘家去了解情况,这是包大伟提出来的,短暂的接触,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调查有不少疏忽和遗漏之处,人们在找一件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往往会在一个地方重复几次——而东西很有可能就隐藏在这些地方,一九七一年的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时过境迁,左邻右舍会不会有新的说法呢?

    因为这一点,郑峰对包大伟有了新的认识,事实证明,包大伟的想法是明智而正确的。

    四个人在张瑞祥家有了新的发现,思维像一棵树一样,它的根系在向下延伸。

    四个人走进张家棉花铺的时候,一个小伙子正在弹棉花,他身上绑着一个很大很长的弓,手上拿着一个木锤子,木锤子打在弓的弦上,发出“嗡嗡——嗡嗡”的声音,板结的棉花,在弓弦的振动下,很快像柳絮一样翩翩起舞。

    张瑞祥领着郑峰一行走进店铺的时候,小伙子停下了手上的活。

    小伙子就是张瑞祥的儿子阿宝。阿宝的帽子上、身上、口罩上,包括眉毛上都粘了很多棉絮。阿宝取下口罩,解下绑在身上的弓戗在墙边。

    张瑞祥搬了两条长板凳,用衣袖擦了擦,让同志们坐下。

    “郑局长,你们想问什么?”

    “张大爷,这两年多,你们有没有想起什么事情?”包大伟问。

    “阿宝,你去泡几杯茶来。”

    “不用了。”郑峰拦住了阿宝,“你也坐下。”

    阿宝没有坐,他拘束地站在父亲的身后。

    “阿宝,郑局长让你坐,你就坐下来。”

    阿宝怯生生地坐在父亲的旁边。

    “没有什么新的东西,该说的,两年前,我们都跟包公安说过了。”

    “这两年,街坊邻居没有谈论过辜望弟失踪的事情吗?”

    “街坊邻居有事没事的时候就会念叨辜望弟,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这件事已经成了老太媳妇们整天挂在舌头上话题。要想忘掉这件事情,难啊!”

    谈话很难再进行下去了。

    “这样吧!您如果想起什么,就到隔壁去找我们。”

    “依我看,找到腊梅撞见的男人,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张瑞祥道。

    郑峰站起身,准备告辞。

    “爹,我想起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阿宝低声道。

    “啥事?快说!郑局长,快坐下,听他说些什么?你这鬼东西,心里面还真能装得下事情。”

    “小时候,我和文杰在一起玩耍,他娘外出的时候,就把他放在咱家和我在一起玩,我爹我娘出去收棉花的时候,也会把我放到文杰家。”

    “阿宝和文杰一样大,今年二十五岁。”张瑞祥道。“71。6。17”案的卷宗里面也有这方面的交代。

    “你是不是在辜望弟家看到了什么?”郑峰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是。”

    “快说,你看到了什么?”

    “有一天夜里——是一个夏天,我和文杰在西厢房睡觉,我爹我娘到乡下去收棉花,我就住在了文杰家,那天夜里,是下半夜,鸡叫三遍的时候,我一觉醒来——我是被尿憋醒的。我撒尿的时候——尿桶就放在窗户跟前,先听到一声门响,不一会,看到一个黑影从正屋——正屋就是文杰她娘睡的屋子。”

    “你这孩子,我们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啊!”

    “你们什么时候问过我啊!我刚才听你们说话才想起这件事情来的。”

    这大概就是包大伟疏忽之处吧!

    “阿宝,你快说,后来呢?”张瑞祥迫不及待。

    “黑影走出屋子以后,从屋子里面又走出一个人来,她就是文杰他娘,他们一边扣衣服,一边蹑手蹑脚地往外走。文杰他娘慢慢打开院门,伸头朝巷子两头看了看,然后将黑影男人送出门外,最后轻轻关上院门并上了锁。”

    这是我们的故事里面第二次提到从院子里面锁门的细节,辜望弟一直很谨慎,人从外面是可以把门栓拨开的。

    “在那个男人走出院门之前,两个人还嘀咕了一会。”阿宝补充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这孩子从小胆子就大——人小鬼大。“张瑞祥道。

    “阿宝,你说说后来的事情。”

    “后来的事情?后来,我就上床睡觉了。”

    “这件事情,你有没有跟辜文杰说?”

    “我没有说。”

    “为什么?”

    “我总觉得,小孩子是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的,我连我爹我娘都没有说,就更不会跟文杰说了。再说了,文杰他娘对我很好。”

    文杰虽然没有看到神秘男人和自己的母亲有瓜葛,但并代表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看到这里,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疑问,在“71。6。17”案的卷宗里面,辜文杰说不知道母亲和什么男人有染,而根据阿宝的说法,辜文杰是应该知道的,他为什么要回避和否认呢?

    “辜文杰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情呢?”

    “我都没有跟他提这件事情,他就更不会跟我提这件事情了。这是一件很丑的事情,街上的女人在吵架的时候,最恶毒的话就是偷人的事情。如果左邻右舍知道这件事情,那文杰她娘的脊梁骨还不被人戳通了啊!”

    “不过——”

    “阿宝,你想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文杰她娘做了两个荷包蛋,我和文杰一人一个,但文杰说不想吃,我一人吃了两个荷包蛋。那天早晨,文杰好像不怎么搭理他娘。上学出门的时候,他也没有跟他娘说‘娘,我上学去了’,平时,他离开家的时候,一定会说这句话——他对大婶是很孝顺的。”

    辜文杰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至少说明两点——但前提必须是辜文杰知道母亲和别的男人关系暧昧,阿宝偶尔在辜家过夜,都能发现这个秘密,长时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形影不离的辜文杰更有可能发现这种事情,第一,辜文杰是不赞成别的男人染指自己的母亲的,不仅仅是不赞成,应该是极力反对,这大概就是辜望弟一直不愿意再嫁的原因,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心系两头,一头是儿子,一头是男人,比较而言,分量最重的一头应该是儿子。

    第二,辜文杰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一种同龄人所不具有的心思——他不说出来——最糟糕的是,他把心思藏在心里,不说出来,辜望弟连和儿子解释交流的机会都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辜文杰的态度会越来越明确,所以,越往后,辜望弟再嫁的希望就越来越渺茫。这大概就是辜望弟把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儿子身上的主要原因吧!

    再嫁无望,但保持关系还是能做到的,档案材料里面有这样的内容,辜望弟很早就把文杰弄到县城去读书,恐怕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由此看来,辜望弟还算是一个聪明的人,她把儿子弄到县城里面去读书,既达成了望子成龙的心愿,又满足了作为女人应有的生理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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