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郑峰有一种常人不具有的能力和人格魅力,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和案子沾上边的,或者有关联的人,除了凶手,郑峰都能打开他们的心扉。他不只是在办案子,他能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发自内心的关切,总能让人感到温暖。

    二十五分钟以后,吉普车停在板仓路工商银行的门口,郑峰和李云帆跳下车,打开汽车后门。

    梁燕走出汽车:“郑局长,谢谢你们——你们回去吧!我家就在这个胡同里面。”梁燕脚步匆匆,说完之后,便朝对面一个胡同口走去。

    郑峰和李云帆能从梁燕的匆匆脚步中,感觉到一种沉重,这个女人所面临的将是一个很大的难题,这个难题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三个人目送梁燕消失在一盏路灯的拐弯处,这是一个敢于担当的女人,只可惜嫁给了辜文杰这样不入流的角色。

    回到学院以后,审讯继续进行。

    卞一鸣将藤条箱放在办公室旁边值班人员睡觉的房间里面,刘科长和另外两位同志们回到原来的房间。

    不知道辜文杰看到藤条箱和藤条箱里面的东西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审讯还是由郑峰负责,卞一鸣负责记录。

    在辜文杰的脚底下,已经有十几个烟头,辜文杰放在椅子一角上的烟盒已经瘪了。

    灯光下,辜文杰的眼睛通红,在上半段审讯中,辜文杰的眼睛没有这么红,这大概是辜文杰用了太多心力,耗费了太多精气神的缘故吧!辜文杰的棉帽斜戴在脑袋上,这大概是他在挠头的时候弄歪了棉帽。

    “郑局长,你们把我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情啊!”辜文杰有点沉不住气了。

    在郑峰和李云帆看来,辜文杰这样做无非是想给自己注射一剂强心针罢了。

    “辜文杰,稍安勿躁,我来问你——在回答我的问题之前,请务必考虑好了再回答,你果真不知道你母亲有多少积蓄,不知道你母亲辜望弟把积蓄放在什么地方吗?”

    “郑局长,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你了吗?你们能不能问点新鲜的东西呢?”

    “这个问题,对你,对我们都非常重要,重要的问题自然要多问几遍了。”

    “我确实不知道我母亲把钱和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也许就是你们所说的密室吧!”

    “让我来告诉你,我们已经看到那些东西了。”

    “你们看到那些东西了?在什么地方?”

    “你说的没错,钱和东西最早是放在密室里面的,后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了一个箱子里面。”此时,郑峰和李云帆有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将犯罪嫌疑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看着他穷形尽相,丑态百出,应该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情。

    “箱子?什么箱子?”辜文杰大变脸色,如同土灰,前面也曾有过一些变化,但这次的变化最大,也非常明显。

    “藤条箱。”

    “藤条箱?”

    “对,藤条箱。辜文杰,你怎么啦!”

    辜文杰没有“怎么啦”,他只是将棉帽朝额头上拉了拉,这个动作的全部意义只在于他想用棉帽擦掉额头上的汗珠,遗憾的是,辜文杰鼻翼两侧——法令纹的上端也渗出了一些汗珠。

    这大概就是辜文杰的七寸吧!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大家不要忘了,辜文杰是一个“机灵的让人难于相信”的角色。

    “郑局长,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辜文杰突然面带微笑,是那种狡猾的微笑。

    郑峰和李云帆有点莫名其妙了,他们对辜文杰的表情更加莫名其妙。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时候,他们才真正感觉到辜文杰的狡猾和厉害。

    “郑局长,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用不着再隐瞒什么了,实不相瞒,这是我母亲在失踪前交给我的东西,你们说的这个藤条箱就在我家,你们可以到我家去,你们带上我写的纸条,梁燕见到纸条,就会把藤条箱拿给你们看,钥匙在我睡觉的枕头里面。要不然,这样吧!我悬在就领你们到我家去。”

    三个人没有想到辜文杰会有这一手。当然,大家听到的不是全部,既然辜文杰如此从容,他一定想好了后面的台词。我们有理由相信,接下来,辜文杰一定有更加精彩的台词。

    那我们就静下心来听听他怎么说。

    “自从母亲把藤条箱交给我以后,箱子里面的东西,我一样也没有动,箱子里面有一件虎皮大衣和一件貂皮大衣,银元一共是三百一十二枚;金砖一共是六块,金条一共是两根。”辜文杰就像年轻的演员背台词一样,背的滚瓜烂熟。

    “还有两个首饰盒,里面全是首饰,一共是十七件,原来是二十一件,另外四件首饰在我爱人梁燕手上。”

    “除了四件首饰,里面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有动,就像我没有动母亲留下来的房子一样,母亲本来是想让我用这笔钱在南京买房子的。”

    郑峰冷冷地望着辜文杰,并不置一词。这样一来,辜文杰的自说自画只能是独角戏了。

    “母亲不想让我寄人篱下,她说,住在梁家不是长久之计。实不相瞒,我的骨子里面有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感是从我母亲那儿继承来的,咱们和梁家社会地位悬殊太大,母亲是想让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他还想让我有一个退路。母亲本来是反对我和梁燕的婚事的,她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什么话?”

    “爬的高,摔得重。”

    “既然是这样,你先前为什么不说呢?”

    “如果我说了,你们就会怀疑我杀害了自己的母亲,事实是,你们已经在怀疑我了。现在想一想,母亲在把这些的交给我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有人可能会加害她。”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到你手上的呢——是你母亲失踪前,还是失踪后?”

    “失踪前。”

    辜文杰在这里露出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破绽,辜望弟只不过五十刚出点小头,在她还健在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身家交给儿子,这显然是违背常理的。

    “就只有这些东西吗?”

    “这些东西只是一部分,并不是全部,母亲失踪前,手上还有一部分东西。遗憾的是,母亲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一个人闷在自己的心里,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讲。”

    对于辜文杰的故事,郑峰和李云帆一点都不感兴趣。无论辜文杰怎么巧舌如簧,怎么编故事,都不能改变他们最初的结论,现在,需要的是更加有力的证据,对郑峰和李云帆来讲,藤条箱里面的东西就是辜文杰杀害母亲辜望弟的铁证,不会因为辜文杰的故事而有丝毫的改变。

    既然是证据,那就拿出来让辜文杰看看吧!

    郑峰和李云帆低语了几句,李云帆走出办公室,不一会,他拎着藤条箱走了进来。

    “辜文杰,这是不是你所说的藤条箱啊!”郑峰慢声细语道。

    其实,辜文杰已经看见了,李云帆拎着藤条箱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

    我们不得不佩服辜文杰的聪明,他的聪明在于他在李云帆亮出藤条箱之前说出了藤条箱和藤条箱里面的东西。

    但辜文杰的聪明充其量只不过是小聪明,俗话说的好,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所以,他的聪明毫无意义。只不过是一次拙劣的表演而已。

    “回答我,这是不是你所说的藤条箱啊?”

    辜文杰的思路出现了暂时的停顿。尽管他打了一个提前量,但当藤条箱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他没有想到藤条箱会落在郑峰的手上,她更没有想到梁燕会把藤条箱交给警方,梁燕不说,警方是不会知道这个藤条箱的,这正是辜文杰最担心的。

    “是——这就是我所说的藤条箱。”

    郑峰并不打算打开藤条箱:“辜文杰,藤条箱里面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东西?”

    “藤条箱里面应该还有一对金手镯,一把金锁,还应该有一份房契。”

    “这——我不知道,母亲没有跟我说过,我不知道母亲把这几样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辜文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放在右脚旁边的黑色皮包。

    “根据我们的分析和判断,这几样东西应该在你的手上。”

    “不——不在我手上,我确实不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

    卞一鸣和李云帆同时注意到了辜文杰的眼神,他时不时地看看放在地上的黑色皮包——皮包紧贴着辜文杰的右脚。

    郑峰注意到了卞一鸣和李云帆的表情,进而注意到了辜文杰的脚和脚旁边的皮包。

    “辜文杰,能让我们看看你的皮包吗?”

    “可——可以。皮包里面没有什么。”辜文杰的眼睛再次落在了皮包上面。

    李云帆站起身,走到辜文杰的跟前,弯腰拎着皮包。

    李云帆拎起皮包,同时拎起了辜文杰的眼神。

    李云帆将皮包放到郑峰面前的桌子上,辜文杰的眼神从地上一直跟踪到桌子上。他就像一直贪吃的狗,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主人手中的食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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