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族君并没有前来华胥兴师问罪,应是澄晖从中阻拦,合鸾迫不得已选择第二条路,低下高贵的头颅认错反省。

    此招相当高明,不仅令恶凤凰颜面尽失,更能遏制华胥道生攀附权贵的不良风气,神族子弟地位再高,也不可在仙山胡作非为,巴结同窗贵公子与贵小姐的道生,非但沾不到特权的光,还容易被纨绔子弟的罪行牵连。

    楚灵犀听不清合鸾究竟讲了些什么,也懒得费神去听,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恶凤凰根本没有悔过之心,字字句句均为谎言。

    其后若水上仙开始训诫道生,楚灵犀双手拢在耳朵边上,连听带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了解了大意,上仙主要强调三项重点——

    第一,所有道生地位平等,均需受三规九戒约束,违戒则受罚,神族子弟责罚加倍。

    第二,修习诗书道法,目的为明事理、懂是非,若遇事不辨黑白善恶,只知人云亦云随大流,违背本心,罔顾正义,俗欲不除,修仙难有所成。

    第三,修仙之道,在于正念,以恶念揣测人心,以恶言重伤他人,均有悖于天地正道,损人且不利己,终会自食恶果。

    此外,若水上仙特设严苛的《五大神族律》,以约束神族子弟,彻底扫除仙山特权温床。

    更妙的是,她刻意在言语中表露出对神族权贵的不满,屡次道出凤族族君的名字,却并未多提柳芽,此举的目的是告知众人,她惩罚合鸾不单单是为豆芽菜伸张正义,更是因与凤族族君有私怨。

    若水上仙对柳芽的爱,深沉且克制,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关心豆芽菜,否则多年来的苦心谋划终将付之东流。

    楚灵犀在梦境的波涛中摇来摆去,一会儿晃到讲台边,一会儿悬浮于道生的头顶,一会儿又飘到了窗棂边,将耳朵的潜能开发到最大,艰难地听着倍速的“鸟语”。

    原先她一直嫌弃华胥诸事的进展太慢,今日却一反常态,恨不能施法让梦的速度减慢,因为若水上仙的一番话很值得细细品味,奈何时间无法倒转,她只得感叹——

    “不愧是仙界十贤,果真有两把刷子,话术的水平就是高,可惜没有字字句句听清楚,遗憾啊~遗憾~”

    合鸾的麻烦还不止这一桩,她与嘉木打赌惨败,依照赌约需叩首赔罪,若是魔头不依不饶,她即便耍心机侥幸逃过磕头,面子也会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所幸嘉木懒得与恶凤凰一般见识,只是毒舌贬损了几句,未强迫她下跪磕头。

    此仗正义的一方大获全胜,吃货小分队再次蠢蠢欲动,相约夜间借厨房打牙祭,唯有安歌依旧赌气,甜甜的圆脸变的冷冰冰。

    楚灵犀细听三个小姐妹叽里呱啦的“鸟语”对话,了解了个大概,原来安歌真正介意的是,柳芽和嘉木联合起来欺骗她。

    楚灵犀从梦境中缓缓苏醒,倍速观影体验并不太好,既费耳朵,又费脑子,她心力交瘁,抬起手臂搭在额前,眼睛还未睁开,便开始抱怨——

    “安皓白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折磨死姑奶奶吗?”

    一个温润中略带急促的男声响起,关切问道:“很不舒服吗?”

    “特别舒服~不信你亲自试试…”

    楚灵犀正话反说,忽而察觉那声音不大对,猝然睁开双眼,看清了坐于床畔之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摇了摇脑壳,紧闭双眼自言自语道——

    “我不会还在梦里吧?”

    第375章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这不是梦。”

    林泽见她惨白的面容渐渐有了血色,这才放下心来,浅笑着抚了抚她的额头,又道:“烧终于退了,感觉好些了吗?”

    楚灵犀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他手掌的温度,可还是难以置信。

    魔尊怎会让林泽与她亲近,难不成千年醋坛子突然转了性,不再酸飘四界了吗?

    楚灵犀的眼睛往四周瞟了瞟,见大小哑奴正侍立于绿帽王的背后,手中分别端着茶杯与果盘,神色不安,似乎很想把林泽请走,可是她们两人均无法言语,心中焦虑,却束手无策。

    见妖女战神久久愣神,林泽甚觉反常:“你一向爱说爱笑,叽叽喳喳,重生之后怎的变了性情?”

    “我只是…惊讶…”刚讲出口,楚灵犀便觉这一词语不大妥当,林泽不计前嫌,慷慨赠予数百年灵力,实为助她重生的第二大恩人,无论如何都得嘴甜一点,于是坐起身来,改口为——

    “哦不,准确的来讲,是惊喜,又惊又喜,喜大于惊!上仙,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千年后的林泽直男属性不改,依旧不会和姑娘聊天,单讲“爱说爱笑”便好,何必非得加上个“叽叽喳喳”,楚灵犀明明是只霸气朱雀,却被他形容的像是呱噪惹人厌的小麻雀。

    林泽并非言语派,而是行动派,不擅长口头讨欢心,但行动上可不含糊,贴心地帮她理了理靠枕,接过哑奴所捧的墨曜茶盏,施用咒术暖至温热,方才递给妖女。

    绿帽王暖的不仅仅是茶汤,更是人心,面对这等外冷内暖的绝代仙气美男,楚灵犀的花痴心难以按捺,见一个爱一个的老毛病又犯了,声调中不由自主地添了几分娇柔缱绻:“谢谢上仙~”

    评价男人,不应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林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男人,头戴两顶绿帽子实乃天下奇冤。

    林泽嘴角会心上扬,翻起了旧账:“好久不见是真,甚是想念却未必,昔日你为了躲我,不惜从酒楼的雅阁窗户中溜走,此事你可还记得?”

    “怎么可能,上仙一定是记错了!”

    丢人往事,楚灵犀自然矢口否认,她的处事哲学相当违心,只要不承认,便是没发生,不接受任何质疑。

    林泽跳不出直男思维怪圈,偏要聊妖女不愿提及的往事:“我曾多番前往楚家兄妹军驻地,你却以各种理由推拒不见。”

    楚灵犀不得不现编借口:“不是我不愿见上仙,实在是有苦衷…那个…我哥哥因我私闯冥灵洞府而大发雷霆,把我关在营中整整一年,既不能出门也不能见客,着实抱歉…另外…”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偷袭林泽这笔恩怨账不结不行了,她略带讨好地尬笑,用浮夸的方式表达诚挚的歉意——

    “先前小女子一时糊涂,在冥灵洞府外偷袭了上仙,事后我自责不已,愧疚至今,日日夜夜挣扎于负罪感的茫茫苦海之中,遍览四界古籍,只为找到妥当的请罪之法,看在小女子诚心一片的份上,上仙能否大人不记小人过,让往日仇怨随风而去吧,好不好?”

    她的语调抑扬顿挫,像极了说书先生,貌似极富感情,实则七分虚三分假,披着柳芽的皮囊,言行举止间却满是妖女战神的影子,林泽笑意愈深,带着玩笑的意味追问道——

    “不知四界古籍之中记载有哪些请罪的方法?”

    “那可多了去了,比如…比如负荆请罪!”楚灵犀开启智慧小宇宙,搜肠刮肚地回想话本中读到过的正史和野史,还真忆起一个像模像样的典故——

    “廉颇肉袒负荆,至蔺相如门前谢罪,被传颂为千古佳话,可惜这个方法不适合我,因为廉颇是光着膀子背荆条,才显得有诚意,可我毕竟个姑娘家,盲目效仿有伤风化。”

    即便经历生死、换了肉身,妖女战神的豪迈性格也丝毫未变,在冥灵洞府时荤段子张口就来,如今重逢,又大谈特谈男女在光膀子一事上的差异,真真是宝藏女孩,一言不合就语出惊人,狂甩没节操的搞笑包袱。

    即便没理,楚灵犀也能强行狡辩出三分,此乃三寸不烂之舌的强大威力,她的表演还没有结束,而是七拐八绕地得出一个有利于自身的神结论——

    “我翻遍史书,都没能找到女人请罪的实例,这说明了一个重要的道理,女人值得被宽容对待,尤其是上仙这样的君子,定然会以大海一般宽广的胸怀包容我那微不足道的小小错误。”

    话术亦是战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天下男人皆好面子,妖女战神故意把林泽捧上云端,如此一来,他便不好意思再追究前尘往事。

    与擅玩心眼的妖女不同,林泽永远坦诚仁善:“我从没有怪过你,虽说你我二人在冥灵洞府中共经生死,但毕竟是萍水相逢,你在仙界仇敌众多,对我有所防备也在情理之中。”

    楚灵犀还没来得及对他的宽宏大量表达,便听到铁憨憨柏诚用破锣嗓子惊吼了起来——

    “上仙,您坐在床边于理不合…”

    毕竟对方是赫赫有名的上仙,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话柏诚实难讲出口,只得把气撒在大小哑奴的身上——

    “你俩长眼睛是出气的吗,还不快给上仙搬椅子…”

    两位哑奴一脸无辜,同时指了指床侧的太师椅。

    谨慎守礼的林泽执意任性一把,除魔尊之外,谁能奈何得了他。

    楚灵犀甩给铁憨憨一个大大的白眼:“一惊一乍的做什么,没看到我正与上仙言谈甚欢吗?”

    柏诚双目瞪的像铜铃,心底暗暗抓狂咆哮——“你们聊的越欢,我死的越快,挨千刀的妖女,检点一些能要你的命吗!”

    奈何真心话无法讲出口,他只得违心道:“聊什么呢,带我一个呗?”

    楚灵犀使出杀手锏:“瞧你那臊眉耷眼的模样,正事一定又没办成,要不要请上仙为你指点迷津?”

    林泽不解:“是何正事?”

    还不就是铁憨憨和萌媳妇圆房那点破事,柏诚终归也要面子的,哪能给妖女开口的机会,当即退了一步——

    “我不插嘴,就在边上站着听,祝宠妃娘娘聊的尽兴,聊的开心!”

    第376章 假夫妻大八卦

    楚灵犀的确爱算计,但并非无情无义,对于林泽,她不仅怀有愧疚,更心存感激——

    “上仙不计前嫌,慷慨赠予小女子数百年灵力,大恩不言谢,日后上仙如有吩咐,小女子必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杵在床边的柏诚没有闲着,变身碎嘴拆台捧哏,阴阳怪气道——

    “凡事总有先来后到,要谢你得先谢我家魔尊,若无尊上安排的招魂,宠妃娘娘早已成为孤魂野鬼,压根儿没有重生的机会~”

    楚灵犀不搭理铁憨憨,继续道:“在冥灵洞府打赌时,小女子输给了上仙,依照约定,需得安排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不过我的身体尚未痊愈,玩乐需得延后,吃喝倒是择日不如撞日,金玉满堂宴如何?”

    柏诚抢在林泽之前开口:“哎呦喂~我还以为宠妃娘娘是绝代赌圣,原来也有一败涂地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输的,讲给我听听呗~”

    铁憨憨有意把“宠妃娘娘”四个字挂在嘴边上,很有心机地替魔尊宣誓主权。

    无视是最大的鄙视,楚灵犀仍不理会他,一心一意与林泽交谈,抬手摸了摸脸,说道:“我如今栖身于柳芽上仙的肉身,你与我交谈时想必感觉十分别扭吧。”

    柏诚贱嘴贱舌插话:“何止是别扭…”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楚灵犀终于忍无可忍,恨不能亲自动手把铁憨憨的大嘴缝的严严实实,暴脾气即刻上头,抓起枕边的香炉就砸了过去——

    “见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见过酱油坛子替醋酸,你是闲来无事,偏要没事找抽吧!”

    她自创的俗语精妙得很,醋坛子魔尊不在场,酱油坛子柏诚闲(咸)的抽风,替醋大发酸意。

    林泽向来惜字如金,口舌能省则省,向铁憨憨微微一笑,转指设隔音结界。

    柏诚着实没能料到,最有正道君子之风的上仙林泽,竟把他视为空气,一言不合便设结界,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重重拍打结界那坚胜玄铁的透明外壁,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扯着嗓子喊道——

    “瓜田李下,应自避嫌疑,楚灵犀如今的身份是魔尊宠妃,上仙实该自重,孤男寡女同处一结界,此事若是传出去,魔界和仙界都将颜面无存!”

    楚灵犀听不到铁憨憨的声音,只见他上蹿下跳如泼猴,不禁捧腹大笑,还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故意气他。

    林泽的双眸深深凝望着她,绽放温润暖煦笑意。

    楚灵犀笑眼弯弯,问道:“难道我比那个铁憨憨更有趣吗?”

    林泽微微垂头,犹豫片刻,终决定道出心底之言:“你笑起来特别美,既像阳光一样灿烂,又闪动着月华的璀璨光芒,一切黑暗,在你的笑容面前,都不堪一击。”

    含蓄且深情的告白来的猝不及防,楚灵犀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由得怔了怔。

    时间不只是杀猪刀,还是雕刻刀,此时的林泽已不再是内敛温蓄的纯直男,也许是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他,更偏爱直抒胸臆。

    如果少年林泽能对安歌讲出这一番话,他们二人的青梅竹马情或许就不会以悲剧收场。

    楚灵犀心中清楚,林泽和魔尊君棠一样,都有无可救药的初恋情节,她的笑与安歌神似,故而林泽才痴心相付。

    重生前她是独立自主的霸气战神,重生后莫名其妙与妖魔两界男神的初恋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这仿佛是老天爷的恶作剧,给她一次新的生命,似乎不是为了让她续写霸业辉煌,而是单纯地想搞出一场妖魔仙三角恋狗血剧。

    楚灵犀拒不接受命运的安排,她坚定地立稳人设,作为一名合格的事业型大女主,绝不能耽于腻歪情爱,不必要的感情线当断则断,不然必受其乱。

    魔尊君棠和林泽是两条实力相当的粗大腿,如果是单纯的谈情说爱,二人皆是不错的选择,最好能一并收入囊中,也算此生无憾。

    不过,她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活命并且救兄长,在这两个问题上,魔尊君棠均有压倒性的优势。

    楚灵犀留于魔宫做宠妃,一来可享四界最强鬼医安皓白的专属服务,二来可搭魔族的顺风车攻楚救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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