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回答:“好像是还没有醒。”
    顾平生站起身,立在窗边,将视线投向窗外,尝试恢复视觉的正常,“嗯。”
    没醒也好,他这折腾了一夜,也该先去洗漱洗漱。
    王姨开始收拾这书房的一地纸张,都是被折废弃掉的玫瑰花,其中不少在她看来其实已经很不错,但都因为这样或者是那样的小毛病被顾总给丢弃。
    温知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顾平生并不在床上,在打了一个秀气的呵欠后坐起身,因为“二人世界”的劳累,她今晚睡的照旧很沉,也睡的比较久,所以腰部有些酸疼。
    她伸了一个懒腰,顾平生在彼时走进房间,“腰疼?”
    温知夏微微的点了点头:“有点。”
    他走过来,大掌按在她的腰上:“这边还是这边?”
    温知夏:“左边一点,嗯……”
    顾平生:“不能老是待在家里看书抱孩子,这两天我让人在一楼弄出来了一个健身室,你每天进去锻炼半个小时,在院子里也多走走松松筋骨。”
    温知夏就是不爱动弹的性子,人家是生命在于运动,她是生命在于静止,就是喜欢安安静静的窝在一旁看看书翻翻杂志喝喝茶。
    顾平生也不知道是劝了多少次让她多多运动,尤其她这生完孩子以后,动不动就会腰疼腰酸的毛病,让他操心不少。
    “不要试图用沉默应对,就从今天开始,我卡着表看你锻炼,不然没收你每天要看的书。”顾平生难得的强势一次。
    温知夏微微偏过头,有些不满。
    顾平生大掌还按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就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么看着我也没有用,这件事情你听我的,我跟医生问了你这个毛病,就是缺少锻炼,老老实实的先锻炼一个月,等你身体好了,我也不强迫你。”
    温知夏洗漱完,顾平生已经不在卧室,而卧室的床上放着包装的很好的……纸玫瑰。
    纸玫瑰?
    温知夏顿了下,从床上拿起来,确定是自己没有看错,这纸玫瑰无论是从外形大小还是染色都跟徐其琛还回来的那朵几乎一模一样。
    她大致了数了下,像是……九十九朵。
    所以……这是他折的?
    温知夏将花插入一旁的花瓶里,下楼的时候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顾平生,径直就朝着他走了过来。
    顾平生知道她已经看到了,就在等她的反应。
    他的九十九朵可比那个病秧子的一朵有诚意多了。
    但,温知夏就是坐在他身旁,什么话都没有说,一两分钟后,顾平生偏过头看她,结果正好同温知夏的视线撞在一起。
    温知夏:“一晚上没睡?”
    他眼睛里的红血丝是骗不了人的。
    顾平生皱了下眉头,因为她连提都没有提那束玫瑰花的事情。
    温知夏:“吃完饭去睡一觉。”
    顾平生:“……”
    温知夏:“以后别折腾了。”
    总之就是只字不提那玫瑰花的事情,顾总不高兴的扣着她的,把人给拽到自己身上:“怎么,我那么多玫瑰花,没有病秧子的一朵好是不是?”
    一朵破玫瑰花她从医院拿到家里,一直都没有丢开,现在他熬了一整夜,她却跟没有看见似的!
    温知夏:“那玫瑰花以前是我送给他的,不是他折的。”
    她想说,他犯不着不高兴。
    但——
    “你还送给他亲手折的玫瑰花?!”顾平生怒了,“你怎么从来没有送给我过?你知道送玫瑰花是那么意思吗?你什么时候送他的?送了多少朵你也给我送回来!”
    温知夏:“……”
    “说话!”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跟自己对视。
    温知夏睫毛眨动了下:“你就不能小声一点?我耳朵被你吵得疼。”
    顾平生削薄的唇瓣抿起来,有些委屈:“你没有良心。”
    温知夏检讨了一下自己,“嗯……那花,其实可能应该,在当年也送给你一朵的,谁让你自己跑的太快。”
    顾平生听到她的话,楞了一下:“什么?”
    什么叫做当年也应该送给他一朵的?
    温知夏:“那年,华沙地下城,你不是说自己喝醉酒以后跟人打了一架吗?我当时被……那个时候有个少年出手帮了我,我才能安全,当时我隐约的看到是个黑衣少年……只是后来帮我妥善收尾的人是其琛,他是白衣,我以为是自己在恍惚间看错了,玫瑰花是当时我送给他的谢礼……但是上次在柏林他说,帮我打架的人并不是他。”
    顾平生眸色深沉如夜:“所以,你是说……救了你的人,或许……或许是我?”
    温知夏靠在他的肩上:“嗯。”
    顾平生的心口带着不规则的跳动:“真的?”
    温知夏:“嗯。”
    顾总胸腔震动薄唇中溢出笑声,长臂紧紧的把她揽住;“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注定是我的啊。”
    他不用再妒忌徐其琛早他一步的跟她的命运轨线交汇在一起,因为原本就是他先注意到她的。
    这叫——命中注定。
    四方城月色迷离。
    雅致的景园内寂静一片,无论这座老城里的烟火如何的繁盛,都扫不去这里的清冷和沉寂。
    徐其琛是今晚的飞机。
    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他坐在景园夜色如凉的台阶上,看着漆黑一片的远空,他对于这座城市的执念和全部印象都跟一个叫做温知夏的女人有关,以后……就都没有关系了。
    他还记得上京老宅后面那开的绚烂随风摇曳的薰衣草,还记得那片花海中静静站立着的清冷少女。
    许是那片花海真的不祥,两代执迷于那片花海的家主,都未曾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未曾能拥有一个完满的结局。
    许是,这一切早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从一开始就有了预兆,只是身处其中的人,总是会设想自己是例外。
    此刻,景园内只有月亮经过,徐其琛的手中抱着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有些过于白皙的手指在上面缓缓的划过、摩挲。
    “先生,徐汇让重利给顾夏集团以寻求充足资金和帮助稳定局面的事情被族内的人知晓,目前……已经引起众怒,被牵扯利益的几方联系我,希望先生重新主持大局。”晋茂都过来,低声说道。
    重新主持大局?
    “有些可笑不是吗?”徐其琛声音微凉,“当初联合徐汇的人里面这些人也赫然在列。”
    不过是看谁触及了他们的利益罢了。
    晋茂:“先生的意思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徐其琛沉吟了数秒:“不,通知徐高峻,就是这一两年了。”
    至于如今……让他们去闹吧,徐家本身也该肃清肃清,劣币……就驱逐了吧。
    “是。”晋茂看了看时间,“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徐其琛说“好”,景园的一切东西都没有动,大门被沉沉锁上,一切属于这里的过往就此尘封,他带走的唯一就只有……
    一直拿在怀中的那个丝绒盒子。
    当飞机升空,四方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成为视线中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丝绒盒子微微敞开一个口,里面躺着的是一朵纸玫瑰。
    徐其琛指尖轻轻的碰触了那已经微微有些泛黄的玫瑰花,这朵才是温知夏当年折的,他到底还是想要留些回忆的。
    他将自己仿照的纸玫瑰归还了温知夏,也是一并将释然给了她,却始终将一份执念留给了自己。
    “其琛,我们会走到最后……”徐其琛在隐约间好像又听到她的声音。
    那年,坚定的少女跟她的神明打了一个赌,赌她与那个少年会走到最后……
    终究,少女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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