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人,难道都躲在洞里?”大拿轻声问小方。

    小方点点头。

    “我们就在这里等。”老沙说,“老任迟早要来,到时候,截住他。”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进去。”大拿说。

    “我不知道。”老沙说,“如果他已经进去交涉,那我们就只能等他们出来了。但以我的猜测,老任还没有来。耶律乞努不买他的帐,说明老任的筹码还不够。他现在肯定在想办法,增加筹码,到时好让耶律乞努乖乖听话。”

    “我听他们谈起过,那个苗人有种可以控制人的蛊,要到午时才有用。”小方说。

    “那他们肯定要午时才来。”老沙轻松的说,“到时候,大拿你来对付老任,我负责引开苗人蛊婆。把虎符拿到手就行了。”

    有了初步的打算,三人就在石头后面等待。

    等待了一阵,大拿就忍耐不住了,不时往山下望,又不时看看洞口。老沙则背靠石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了。

    三个人都没有带手表,大拿分不清具体的时间究竟到了几点。他只好盯着天上,太阳隐藏在一片阴云里,灰蒙蒙的一团,附近的山林里,冷风不停的吹拂,令他身上发寒发冷。

    大拿清楚自己的体质,一般情况下,即使在冬天,也用不着穿棉袄御寒,没想到这种时节的山里,直让他打哆嗦。

    冷风越来越大。大拿看到小方的嘴唇都变成乌紫色,脸色煞白,连呼吸出来的空气,都是白雾。

    “好冷。”小方缩着膀子说。

    “要下雨了。”大拿抬头看天,才一会儿工夫,天上的乌云竟然堆积了不少,黑压压的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看起来就要入夜。

    山风里,传出一股腥味,越来越浓。

    大拿的心跳动得非常剧烈,这种情况,即使在面对耶律乞努的时候,都没有发生,但现在,大拿意识到,有很大的危险,正在迫近。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好香的气味。是那种可以控制人的虫子来了!”小方的声音变得嘶哑,像是脖子被人卡住。

    “老任来了。”大拿觉得奇怪,他并没有闻到香味,但还是上前,想把老沙叫醒。

    还没碰到老沙,老沙就睁开眼,他的确是在养神,没有睡觉,而且相当警觉。

    “按我们的计划来。”老沙说完,就朝山下走去。

    大拿已经能够想象,那些五彩斑斓的蜘蛛,正在地面爬动,它们非常之多,漫山遍野,爬满了每个角落。大拿虽然没有看到,他眼前,却似乎出现了这样一幅情景,这种想象,让他浑身汗毛竖起。

    小方紧张到不行。他以前在老任身边,知道苗人蛊婆的手段,而这次,苗人蛊婆的蛊虫,力量达到了最强的时刻。

    午时了。

    除了乌云,山林里雾气更加浓厚,近到两三米距离外的事物,逐渐看不清,大拿眼望老沙的身影,在浓雾里消失。

    “完了。应该我去对付蛊婆!我手上有道士给的信物。”大拿拿出黑色的木片,木片里传出一丝丝的热度,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点温暖的感觉。

    “我们去找老任。”小方对大拿说,他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怪异的面具,戴在脸上。

    大拿一晃神,呆呆的望着,小方带着的那赤红面具上,有四个眼洞,占据了整个面孔的上部,下方,则是獠牙交错,往外露出,形同一个恶鬼。

    大拿跟在小方身后,小方自从戴上那个古怪的四眼面具之后,整个人变了一种气势,不再是先前那副畏首畏尾的样子,身影似乎变得高大不少,但仔细去看,他的身体四肢又还是原来的那么瘦弱。

    小方走在大拿前方,雾气自动散开,一条道路被开辟出来,两人走过去之后,雾气又自动合拢,把他们经过的地方,再次遮掩得严严实实。

    大拿表情僵硬,终于明白,在这虎符镇上,他跟老沙这样的层次,充其量不过是两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货色。

    小方走的路,几乎是条直线,直奔目的地而去。

    大拿紧跟身后,不在多想,小方去的地方,很显然就是老任所在的地方,他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逼迫老任,把虎符交出来。

    前方的雾气中,有一个人影,那是老任,正在东张西望的寻找什么,那个苗人蛊婆没在他身边。

    “老任。”大拿叫道,“我等你很久了。”

    “你们来得真快,把娃娃引走的,应该是那个姓沙的了。”老任打量了一眼大拿,然后就把目光停在戴着面具的小方身上,“当初你说自己姓方,我真没往你的这个身份上想。”

    “你不是我们的对手,最好是把虎符交出来。”大拿说。

    “任叔,你也曾经是卸岭的人,跟刘叔是师兄弟,我不想跟你交手,把虎符拿给我们,就这么算了。”小方扶了扶面具,对老任很客气的说道。

    “说起来,你这一脉,比我们卸岭要早上千年的历史。”老任背着手,慢悠悠的说,“不过,不客气的讲,你们是一代不如一代,虎符,我是不可能交给你的,就算你师父来,也未必是我对手。”

    大拿不清楚小方是什么传承,但看样子,跟卸岭很有渊源,不然也不会跟着刘所长做事。老任的强硬态度,大拿毫不意外,心想只能是抢了。

    大拿朝前迈出一步,小方却立即把他拦住,“小心地上。”

    大拿往地上一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老沙不是蛊婆的对手,我搞定这里,好去帮忙。”说完,就又往前走了两步,朝老任冲过去。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老任轻笑,没有躲闪,仍然站在那里。

    大拿走了几步之后,就感觉四周的环境变了,空地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很多棵高耸入云的柱子,躯干粗大,估计要四五个人合抱才能抱下。每一根,都是上下一样大小。

    原本在附近的老任和小方,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般情形,大拿知道自己又莽撞了,老任这种人,老谋深算,又是卸岭里曾经的得力人物,不可能没有一点防身的本事。

    大拿触摸身旁高大的立柱,每一根,都非常的真实,他向前走动,后方的柱子,就会消失,前方,则会慢慢显露出来几根。

    大拿跑动,前方的柱子,就飞快的出现。他仿佛置身一条无尽的长廊里,永远跑不到尽头,当他换个方位,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前面出现的情形,也是一模一样。

    无数的柱子,形成一个迷宫。

    大拿停下来,四处张望,他很清楚,这就是一个布局,但他想不明白是什么布局,看上去跟守陵人在黑林子的布局差不多,但又有本质上的区别。

    守陵人在黑林子里的布局,依赖的是地下的磁场和周围的树木,让人的方位感产生混乱,而大拿很清楚的记得,在入局之前,他跟老任之间的距离,只有三米不到,地面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可以布局的东西。

    “不对,是有东西的。”大拿忽然想到,就在他和老任之间,有一些竖立的小木棒。它们被雾气挡住了一大部分,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异常。而且,谁也不可能想到,那种小木棒,竟然能产生如此之强的效果。

    大拿想起师父曾经跟他说过一个典故:诸葛亮能用一堆石头,困住了东吴几十万大军。现在情形何其相似,老任只用了几根小木棍,就把他一个大活人给困死。

    大拿被困在阵中,四周的雾气,逐渐散去,一望无际的地方全都是立柱,充满他的视线,让他滋生出绝望的情绪。

    处在无穷无尽的立柱之间,如同孤身陷在怒浪滔天的大海,或是漫无边际的沙漠之间。

    没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出现,但这些立柱,就足以给他无尽的恐惧。

    “穷尽一生,也别想脱困了!”大拿心里重复这样的话语,那不是他想要的思绪,但他却阻止不了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这让他更加煎熬,来来回回的踱步,想尽快从中间逃离。

    大地突然震动,拼命摇晃,那些立柱,也随之来回晃动,随时要倒塌下来。

    大拿惊恐抬头,双脚下蹲,稳住自己的身体,他分不清这震动,是因为地下的六鳍鲤鱼在动,还是小方在外面跟老任对抗,对布局产生了影响。

    渺小,孤寂,恐慌……

    大拿内心里不断的产生负面情绪,想大声呼喊,想求人来帮他。但他忍住,他知道,一旦喊出口,就意味着自己败了,他会崩溃,然后被这个布局给吞噬,万劫不复!这个布局的作用,就在于此。

    大拿猛得朝立柱打去,拳头撞在坚实的柱壁上,皮肉绽开,鲜血滴落。疼痛反而稍微让大拿好受一点,他心中一喜,立刻双手捶击,疼痛感越来越强。

    最后一拳,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手上白骨乍现,刺破了皮肉,立柱现出一道裂纹,然后,竟然化成碎屑,轰然飞散。

    雾气重新凝聚,但他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回了原样,地上的小木棍,全都倒铺在泥地上,没有一根直立。

    老任依然站在前面,小方在身后,时间似乎才过去了不到一秒钟。

    老任眉头沉了下,非常诧异,“你竟然能靠蛮力破我的阵法!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我现在明白,老刘为什么把你安排在钢厂了,他真没选错人……”

    “你最好交出虎符!”大拿冲上前,拽住老任的衣领,手上的疼痛感仍在,但没有任何伤痕。

    老任只有一个阵法作为依仗,被破之后,任由大拿宰割,他呼呼的吐气,终于惶恐起来。

    大拿二话不说,右手提着老任,左手在老任身上寻找虎符,他明白,这么重要的东西,老任肯定会随身携带。

    老任没有反抗,让大拿在身上搜,大拿搜了两个口袋,就把虎符搜到了手。

    符到手,大拿松了口气。

    大地又再次震动,整座天桥山都在晃,大拿的心再次沉重,现在的情形,除了是地底下的六鳍鲤鱼在动作,没有别的可能了。

    “你们没机会了。”老任嗤嗤的笑起来,“等六鳍鲤鱼完全活转,镜面布局被毁,耶律乞努就再也回不去了!就算你拿到虎符,也没办法把他们调回那边……”

    “闭嘴!”大拿吼道,但他也清楚,老任的话,是对的。

    大拿总算是清楚了老任当初为什么会急急忙忙的把他们都带回大龙家常菜馆。

    不是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耶律乞努,而是要让他跟老沙两个人,无法完成在六鳍鲤鱼头顶钉铜钉的任务。

    当时情况紧急,又有嫣儿和神偷自愿去做那件事,他跟老沙就没有坚持,现在,一切都快要来不及,鲤鱼的动作,已经越来越频繁,要不了多久,虎符镇就会被苏醒的鲤鱼搅得天翻地覆,所有的事物,都将掩埋在地底。

    地底,神偷和嫣儿都被制服,被几个古装士兵围在中央。那名对他们说汉话的中年男人,拿走了铜钉。

    “我们该怎么办,我好怕。”嫣儿低声对神偷说,浑身瑟瑟发抖。

    神偷望着前面那几个穿奇异服装的人,安慰说,“他们不会对付我们,不然早就动手,不会把我们活捉,别担心,我有办法逃走。”

    嫣儿是个坚强的女生,从来不怵场,这一点,神偷是知道的,但现在这种处境,就连他也感到恐慌,更别提嫣儿了。神偷嘴上虽然安慰,心里却没有底,他过到镜面那边,看到祭祀仪式的现场血流成河——那些人都是用活人祭祀。

    也许,这些士兵之所以不在这里处置他们的原因,就是要把他们带到另外的地方,用仪式的方式处置。

    未知的命运,让神偷惶恐万分,又不能表现,他想让嫣儿安心。

    领头的中年男人,说了一句契丹话,所有人立即停了下来。

    神偷脸色顿时煞白,警惕的打量周围。他们到了一处热泉眼,热水从泉眼冒出,涓涓生响,雾气腾腾,灼热难耐。

    大地突然晃动,所有人都东倒西歪,站在热泉边的两个士兵,不小心掉到了热泉之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当地震停止,那两个人,仍然在挣扎,但没有任何办法去救他们,大家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全身的血肉被热泉灼伤,皮肤剥落,慢慢被煮熟,然后死去,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五六分钟的时间,异常的香味弥漫,嫣儿立刻吐了。

    “那个人对我们说谎了!他说过来之后,我们都不会死!”看到这幅情形,在领头中年男人旁边,有个年纪比较大的白胡子老者气愤的说道。

    “他没理由说谎,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领头中年男人摇头,“先封住气孔,让六鳍鲤鱼停止苏醒。”

    他们就说了这两句汉话,之后的话,都是契丹语。

    神偷心安不少,这些人虽然一过来,就对付他们,但目的,终究还是要把六鳍鲤鱼的气孔封住。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魁梧的男人,他说汉话,大约五十多岁,他跟你们不一样,是留短发,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嫣儿激动的朝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喊,“对了,他姓穆,你们有谁见过他吗?”

    那个领头的中年人转身,打量嫣儿,“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女儿!”嫣儿回答。

    “没有。”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摇头,“从来没见过姓穆的男人,也没听过有这么个人。”

    等地面再次安静下来后,领头的中年男人站在了热泉边,他让其他的士兵,也都整齐站着,态度毕恭毕敬,神色里充满敬畏。

    神偷已经明白了,这个喷发着热雾的泉口,就是六鳍鲤鱼头顶的气孔。现在,他要把这个铜钉对准气孔丢进去,对鲤鱼进行镇压,让它停止苏醒。

    “铜钉找回来了?”嫣儿轻声的问神偷,“你是怎么把铜钉从那只怪物那里抢回来的?”

    神偷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让嫣儿不要说话。嫣儿狐疑的望着他,不知道神偷是怎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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