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文官赶忙道歉:“臣下考虑不周,望殿下恕罪。”

    太子哼声而去,理也不理那个躬身行礼的文官。

    皇帝在御书房坐稳,喝了杯茶,太子到了。皇帝看着太子,语气淡漠地说:“你这一天都没什么建言,可是因不想在众臣面前开口,想私下告诉朕吗?”

    太子忙行礼道:“父皇英明无比,孩儿不敢弄斧。现在只是春季干旱,孩儿以为,不必忧虑过甚,也许仲夏雨水丰沛,旱情自解。哪怕真的有夏旱,这些年我朝税粮充实,即使两年颗粒无收,也该能有充足粮谷应付。”

    皇帝点头赞许道:“朕也是觉得此时不必惊慌,那些人对灾年简直成了惊弓之鸟,恨不得一有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

    太子忙道:“父皇从容应对,真是千古明君。”

    皇帝哈哈笑起来:“自家人用不着这么恭维。”但心里很舒服。

    太子再次行礼:“父皇名副实归,堪比尧舜,光芒四射如不落之日,的确是中华千古不遇之帝。”

    皇帝更加笑了:“好啦好啦,你的嘴倒是越来越甜了,下去吧!”

    太子告辞出来,慢慢透了一口气,但心中的忧虑一点也没有减:他现在全心企盼不要真的有个灾年,以免自己在里子面子上都彻底输给了三皇子。真的那样,父皇会怎么看自己?朝臣会怎么想?……——一想到那个结局,他就全身出虚汗,恨不得当场跪下乞求上苍帮助。他决定让自己的幕僚去托付周边的寺院僧侣道士们,代自己向上天多加祝告,祈求降雨。

    回到东宫的院落里,太监报说四公主已经等了他半个时辰了,太子也正想探问一下四公主愿不愿意委屈她自己行‘木已成舟之计’,就去客厅见四公主。

    “太子哥哥!”终于见到了太子,四公主急不可待地说道:“你原来给我定的亲事我不想变!”

    太子叹气,小声说:“妹妹也知道,母亲和父皇都不想答应这门亲事。”

    四公主连连跺脚:“我答应!你给我安排!”

    太子看了周围,宫人们都退下了,太子小声说:“你是否愿意……试试用木已成舟之计?”

    四公主有些脸红,可马上急切地说:“不管是什么,我一定要这门亲事!今天我去舅舅家,那里什么七三八四的一帮公子哥,都来向我献殷勤!一个个看着就是废物点心!我才不要嫁那些人!平远侯府那么富裕!京城里到处是他们的生意。太子哥哥,你帮我!”

    自从幕僚指出平远侯府有巨大的财富后,太子越想越觉得四公主与平远侯府结亲是件极好的事。人在莫测时会深感权力和金钱的可靠,太子认为如果四公主日后真的成了平远侯府的长房长媳,肯定会对自己有很大的助力。至少,万一再出现像去年那样在市场上与三皇子较劲的事,凭借着平远侯府控制的众多生意,自己就能轻易取胜。

    太子点头说:“好吧,你明年及笄,我们不要动得太早,否则若是父皇以你没有及笄而拒绝提亲,这事一日不成,平远侯就能找了理由推脱掉。等明年你一及笄,我们就安排,出了事后,马上就要他负责,立即成婚,不然你就寻死觅活,我就不信父皇不许婚事。”

    四公主喜笑颜开,对太子说:“太子哥哥,你真的太好了!”想到能嫁给今日见到的那个春风一笑的青年,四公主的胸中立刻大爽,破相后的阴郁一扫而光!这么潇洒的郎君,那么大的家业!自己的未来充满阳光!气死五公主,去结交平远侯府的小姐有什么用?谁让她没有一个当太子的哥哥呢!

    四公主在面纱后止不住地笑着,回了自己的宫院。她情绪如此好,连那个满脸抓伤的柴嫲嫲请辞,她都没有拦着,只让人克扣了她半月薪酬。

    柴嫲嫲郁闷地回家,为自己没有得到这半月的薪酬愤恨。若不是家境中下,她也不会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生计和后代受累。本来想的是,去给公主当教习是个荣誉的事儿,日后打了这个招牌可以揽到更多的客户,所以她就没有太与皇后计较那并不多的筹银。可现在非但白干了半月,脸被抓伤了,还要请郎中,又有花销,里外赔大了。

    柴嫲嫲气了半宿,次日一早,就去了平远侯府,求见李氏。

    当初李氏为了给张允锦请教习嫲嫲,几乎见了京城所有的教习嫲嫲,柴嫲嫲也算是与李氏有一面之缘。

    听说有教习柴嫲嫲要见自己,李氏纳闷,自己已经想不起来这个人了,可担心这个嫲嫲会有什么关于张允锦的流言,忙碌中抽了个空,让人将柴嫲嫲带了进来。

    李氏见到柴嫲嫲吓了一跳,柴嫲嫲脸上净是道子,有些还是从眼皮上划下的,嘴角看着也裂了,柴嫲嫲行了礼,李氏忙让她坐了,关切地问道:“柴嫲嫲这是怎么了?

    柴嫲嫲昨天受了委屈,回家后当着小辈不能落泪,本来就想来告一状,可李氏为人一向有礼,语气感人,柴嫲嫲被这么一问,立时开始哭了:“夫人!我这是……因为大公子啊……”

    李氏一惊,马上压着心头的不快,礼貌地问:“嫲嫲此话怎讲?”

    柴嫲嫲一边哭一边说:“昨日我陪着四公主从长乐侯府回来,过福顺楼时,张大公子正在那里与掌柜谈笑,接着上马离去。四公主问我那是何人,我当时没有马上回答,四公主就说要让太子杀了我,我只能告诉了她那是张大公子。她听了更是暴怒,说我是有意要瞒着她,一路对我又抓又挠,到了宫里就把我踢下了车,自己去见太子了。她回来时,虽然又高兴了,可我请辞教习,她竟然不付给我半月的薪酬!我还要去看郎中,我好命苦啊!……”

    李氏出了一身冷汗,勉强保持了面子上的平静,忙让人取来二十两银子,对柴嫲嫲说:“多谢柴嫲嫲当初来见习我家小姐的教习之位,多年不见,这点银子算是酬谢,请嫲嫲务必拿了。”

    柴嫲嫲听说是二十两,是她两个月的薪俸了,心中一喜,就不哭了,接了银子说道:“多谢夫人体恤,您可要小心……”

    李氏打断道:“嫲嫲快去看看郎中,这种被树枝子划的伤口,还是要早些医治。”一句都没有谈到四公主的事。

    柴嫲嫲知道李氏在装糊涂,但是自己把话带到了,钱也拿了,就笑着再次谢了,告辞走了。

    李氏忙把平远侯请来,低声将柴嫲嫲的话说了一遍,平远侯玩着玉球,脸上浮起冷笑。

    李氏问:“侯爷,她这是什么意思?”

    平远侯微笑:“不管她是什么意思,夫人都不必担心,万事有我。”

    李氏叹气道:“你没见柴嫲嫲脸上被抓得那个样子,像是遇见了疯狗似的。”

    平远侯哈哈笑起来:“可不是遇见了疯狗了?”

    李氏嗔怪:“你可别不当回事,那样的人要是娶进来,咱们府可就家无宁日了。”

    平远侯哼一声:“怎么可能?他们把咱们府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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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你们府当成肥羊了!”沈汶说。

    这夜她又到了张允铭买的小院里,这次是张允铭给她开的门——张允铮正在抹墙。

    沈汶坐下,张允铭有些消沉,脸耷拉着,沈汶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张允铮幸灾乐祸地说:“还能怎么了?桃花运来了呗!听说那个四公主看见他了,疯了一样把教习嫲嫲打了一顿,接着去见太子,然后可是高高兴兴地回来的!”

    沈汶恍然道:“哦!她肯定是去请求太子,太子答应她啦!”

    张允铮对着张允铭哈哈笑:“我可真不知道她去请求了什么呀!不会是想给你来当丫鬟吧?太子答应了?”

    张允铭生气:“你还敢笑话我?!就是你惹的!还不是因为你偏要去那里?!”

    张允铮撇嘴:“她在那里看不见你就不想嫁进来了?她怎么想咱们府的你难道不知道?”

    沈汶于是给出了那个“肥羊”的总结。

    张允铮坏笑着对张允铭挤眼:“咱们府是肥羊,你就是块大肥肉了!让他们得了手,肯定把他们养得肥肥的。”

    张允铭有些感慨道:“就因为我们有钱?他们以为有钱人都是大肥猪,该被宰?”

    张允铮横眼看沈汶:“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沈汶忙用娇柔的声音说:“怎么会呀!我不是为了咱们两府吗?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可没那么傻。”

    张允铮打了个寒战,绷着脸说:“你能不能不这么说话?!你怎么不傻了?!什么叫不为了你自己?”

    沈汶摆手:“谁不知道当初你爹只要钱,可江南首富的李家还是把最重要的嫡长女嫁过来了,外加了很多很多嫁妆。”

    张允铭问:“这能看出什么?”

    沈汶理所当然地说:“看出来你爹不仅能守得住这些钱,还能帮着李家保住富贵!李家那么有钱,肯定是成功的商人。商人的天性是不做亏本的买卖,把个好女儿和那么多钱投在了你爹身上,可不是为了打水漂的!这还不清楚?这快二十年了吧?你娘的钱财可少了半点?李家长年不倒,可见没投错钱啦。你爹肯定特厉害,我才不会傻到去惹他。”

    张允铮鼻子蔑视地出气,张允铭呵呵笑起来:“算你看得准。”

    沈汶问:“那你担什么心?”

    张允铭叹气:“也不是担心,就是心烦!”

    沈汶笑着说:“你不用心烦,到时候我来给你出主意,肯定没事。”

    张允铮冷哼道:“那当然,她是小骗子,肯定会比那些人精。”

    沈汶回眸瞪张允铮:“你就不会说好话吗?!小混球!一点都没长大!”

    张允铮说:“干吗要说好话?这难道不是真的吗?长大就不能说真话了?”

    沈汶见说不过张允铮,马上换了方式,轻拍手笑着说:“讨厌啦,你竟然长大了!真懂事了呀!”她从小就对周围的人耍赖撒娇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甜言蜜语,好话不断,语气总是带着个虚腔儿。现在说出来,语气轻扬,撩人心窝。

    张允铮立刻气得红脸,不理沈汶了,专心抹墙。沈汶惊讶张允铮竟然囧了,看来还是比以前那个浑头浑脑的小孩子长大了些。

    张允铭笑着递过来一包衣料,说道:“这是赔你的夜行服衣料。”

    沈汶刚要推辞,张允铮扭头讥笑着说:“这种占便宜的事,你不会假惺惺地不要吧?”

    沈汶一把接过,对张允铮做鬼脸:“我要不要,你管得着吗?!”

    张允铭拍手哈哈笑起来,沈汶刚进来时见到他的沮丧一扫而空。

    沈汶看看几乎完成的白墙说:“太好了,我下回来就能用密室了。”

    张允铭说:“若不是有人钻牛角尖,你本来这次来就可以了。”见沈汶疑惑,他对着墙一努嘴。沈汶凑近仔细看,对张允铮大叫起来:“你来回抹个什么劲?!这不已经很平整了?!”

    张允铮鄙夷道:“你真没眼光!看看,这里,这里!这么多疙瘩!”

    沈汶跺脚:“这是密室的外墙!外面肯定是有家具挡着的,你要那么精细干吗呀!我得开始工作了!”

    张允铮冷哼:“你前几天也没来,肯定在家又吃又睡的!我这里多干了一天就耽误你了?小骗子!”

    沈汶哇哇叫:“混球!你抹得这么平,日后也没人看得到!”

    张允铮瞪眼:“我看得舒服就行了,管别人怎么想!你少管我!”

    沈汶拿起布料:“我不管你了,我下次来,你要是还在抹墙,我就给你都划花了!”

    在张允铭的笑声中,张允铮对着沈汶的背影喊:“你敢!我往你脸上画个大王八!”

    张允铭笑得弯腰:“她是个女孩子,你画王八有什么意思?”

    张允铮对张允铭也瞪眼:“你少管!我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张允铭指着他:“你怎么不告诉她料子是你给她买的?”

    张允铮撇嘴:“什么叫给她买的?那样她会要吗?你不是说了吗?只不过是赔给她的,她收下才成。”

    张允铭笑着举手:“好好,算是赔吧,能不能算是我给她买的?”

    张允铮挥着瓦刀:“想打架?!”

    张允铭忙说:“别打别打,把这墙弄坏一点,你还不再抹上十天半月的?”

    张允铮气呼呼地又抹了半天,在张允铭哈欠连天的催促下,才收了工。

    沈汶回到了自己屋里,将布料给了苏婉娘后就睡觉了。次日起来,苏婉娘对沈汶小声说:“那料子很好,你哪儿得的?”

    沈汶说:“是张大公子给的,因为那个混孩子把我的夜行衣弄脏了,我让他赔……”说到这里,沈汶一怔:那时是让张允铮赔,可是怎么是张允铭给自己的?这是谁赔的?按理该是张允铮呀……可不及她想清楚,苏婉娘就焦急地说:“你怎么能那么小气呀!怎么能让人家赔?你那夜行衣都是我在外面买的粗麻布做的,不值钱的。”

    沈汶笑着说:“可是你绣了花了呀,可贵重了!”

    苏婉娘叹气:“天哪!这可要让人家笑话了!你还是侯府的小姐吗?简直是卖蚕豆的娘子了!一粒粒地要钱。”

    沈汶咯咯笑起来,把方才的念头忘了。

    苏婉娘摸着精致的料子说:“这料子做夜行衣可就糟蹋了,活脱脱成了锦衣夜行。”

    沈汶不在乎地说:“不做也不能送给老夫人和娘,做了吧,平白放在那里还容易惹事。”小姑娘屋子里有黑色布料,这可是要惹嫌疑的。

    苏婉娘深觉暴殄天物,但还是动手裁了,给沈汶做了夜行衣。沈汶现在一年就长两寸多,至少裤子得一年三做,才不会成吊脚裤。

    她见沈汶上次拿回来了果干,这次又拿回来了料子,只道是张大公子看着沈汶小,平常给些吃的不说,听到沈汶说要赔衣服,就很有风度地给了料子,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张允铮给买的。话说回来,若是私相授受,一般不都是给个玉佩簪子之类的?谁会给块黑衣料?她受四皇子的影响,眼界不够开阔,就没起什么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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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氏现在每日的活动就是为沈坚打点行装。这是她要送走的第二个儿子,杨氏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疼死了。

    她开始真地后悔嫁了一个武将,与镇北侯这些年聚少离多不说,好容易养大的儿子们,就这么一个又一个送往遥远的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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