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谢明朗看时候不早也不好再耽搁,连刘桂花留他吃饭都没答应乐呵呵的就走了。

    刘桂花看着炕上的布和棉花,“谢知青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陆从月没吭声,转头将布料和棉花都收拾起来然后下炕道,“我出去转转。”

    外头天很冷,但太阳不错,陆从月最近很少出门,出了门想了想才往东边树林那边去了。

    她记得牛棚就在村子东边靠近树林那里的,离着她家其实没有多远。

    只是牛棚到底远离村庄,周围除了东边有树林遮挡其他方向都没有遮挡物,到了近前便感觉到了北风,刮在脸上生疼。

    牛棚里住了六个臭老九,也就是三对夫妻,这会儿几人正在清扫羊圈,只是他们到底上了年纪身体又在这些年折磨的有些不好,干起活来也很吃力。

    村里人其实挺同情他们的,毕竟以前的年月大家都很尊重读书人。可上边要求在那儿,村里人再同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衬,顶多趁着没人的时候给扔点粮食蔬菜的过去。

    陆从月也没凑太近,只隔着老远的距离打量着那边又按照谢明朗的描述和书中的描述找到了他的老师裴演和师母孙丽萍。

    裴演和孙丽萍年纪并不是很大,照书中所说也就五十来岁,中等身高,瞧着就是好性子的人。

    两人似乎也看见了有人再打量他们,孙丽萍便拽了拽裴演的袖子示意他看过去。

    陆从月也没打怵,大大方方的跟他们点头示意笑了笑。

    孙丽萍道,“那姑娘我瞅着就像明朗说的那姑娘,不然这村里没这么漂亮姑娘了。”

    “你别瞎管,那孩子有主意着呢。”裴演说着又低头干活了。

    孙丽萍笑,“我还能不知道这个。看这面相是个沉稳的,和明朗般配。”

    陆从月站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回到家便将大约尺寸记下来开始裁剪布料。

    倒不是她手艺厉害到不用量就能知道,实在是条件不允许,衣服做的宽敞些也不打紧。

    刘桂花忙活完外头过来问她,“需要帮忙吗?”

    “不用,娘您去歇歇,别再累着了。”陆从月头也不抬,手中的剪刀毫不停顿的将布料裁剪下来。

    刘桂花其实没啥大毛病,据说是小时候没养好身子弱,受不得劳累,当年也是陆大栓看上她性子柔软长的又好看这才顶着他娘不同意的压力将人娶了回来。娶回来来刘桂花日子过的也舒坦,陆大栓那时候是木匠,日子也过的去。

    陆大栓死后刘桂花不得不挑起重担,身子也就一日不如一日。

    说到底就是富贵病,得好好养着,偏偏条件又不允许。

    刘桂花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不敢累狠了,毕竟三个孩子没成家可不敢先一步走了,“那我躺会儿。”

    寒冬腊月天气最冷,谢明朗拿过来的又晚,陆从月只能加班加点片刻不停的动作。

    到了傍晚天突然阴了下来,大片的雪花又开始降落。

    陆从民在外头玩了一天看到下雪也冷的受不住跑回来了,脸上棉袄上裤子上全是泥巴,脸上也有一道抓痕。

    刘桂花惊到,“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没有。”陆从民把棉裤脱下来穿着单裤直接钻被窝里了,刘桂花把他拽出来把脸上擦干净,“说,跟谁打架了?”

    刘桂花性子本来就软,最怕的就是孩子在外头打架,这年头孩子野,之前就有孩子欺负陆从民没有爹哥哥又不在家,刘桂花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你这死孩子,咋就不说实话呀。”

    陆从月本来在穿针引线这会儿终于瞥了陆从民一眼,“你自己说还是我出去问?等我问出来回来再揍你一顿。”

    以前陆从月不是没揍过他,陆从民当时就吓了一跳,他支支吾吾道,“没、没啥。”

    “没啥?没啥脸怎么破了?”

    “哎呀,”刘桂花叫了一声,“这胳膊咋还出血了。这身上怎么也到处淤青。”

    陆从月凑近一看,胳膊可不就破了皮。陆从月穿鞋下炕,“说,谁打的?”

    陆从民瘪着嘴突然哭道,“是大柱子兄弟俩,他们骂我是没爹的杂种,我就跟他们打架了。”

    大柱子是村里陈大娘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四一个十二,在乡下都不是小孩子了。而陆从民不过九岁,身子长的又瘦小,别说这俩柱子就是一个也能把陆从民打趴下了。

    “我找他们去。”陆从月向来不是怕事的人,尤其乡下泼妇更是不怕,对待泼妇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比她更横,比她更狠,将人吓住了也就不敢瞎折腾了。

    刘桂花却吓了一大跳拉住她道,“你找他们干啥,咱们惹不起他们,你陈大娘就不是个讲理的,你去也没用。”

    “咋没用,难道就让他们白打了从民?”陆从月现在很冷静,看着刘桂花让刘桂花都忍不住退缩,“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陆从月说,“现在娘您就去找大队长,让他来看看从民身上的伤,之后再赶紧带他去陈大娘家。”

    刘桂花还是有些担心,“你打算干啥?”

    “当然是给从民讨个公道。”陆从月说着把厚棉衣穿上,又往灶房抄起一根棍子,“娘,快去。”

    说着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

    刘桂花怔了怔,也害怕陆从月自己过去吃块便飞快的往大队长家去了。

    陈大娘家住在村西,陆从月慢悠悠的过去,直到差不多觉得李先进已经从她家出来往这边来了,这才进了陈大娘家的门。

    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说笑声,陆从月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敲了敲屋门,“都在啊。”

    这会儿都在吃饭并没有关大门的习惯,冷不丁在屋里听见说话声齐齐看向门口。

    门口的姑娘鹅蛋脸杏眼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是陆从月是谁。

    陈大娘想起下午的事儿有些心虚,尴尬的笑了笑道,“从月你来了……”

    “是啊。”陆从月笑眯眯道,“你们家俩儿子把我弟弟打的那么惨,你们倒是吃饭吃的高兴啊。”

    说完陆从月从背后拿出棍子啪的一声敲在陈家的桌子上。

    桌上的碗筷哗啦一声碎了不少,吓得陈大娘大儿媳妇嗷嗷直叫。

    “陆从月你发什么疯!”陈大娘在村里就是个泼妇,见有人欺负到她头上来了这还了得,当即抄着大巴掌就要去撕扯陆从月。

    陆从月手上提着棍子指着她道,“你打我一下试试?你敢打我一下我立马躺地上说你们全家一块欺负我。”

    上辈子陆从月多狠毒的人都见过,可唯独和这样的泼妇对上的时候不多。到了这里以前的阴谋诡计是没法用了,可也不代表就坐着挨打。尤其像陆家她爹没了,大哥又不在家,她娘又软弱,她如果再不管日后别人知道他们家好欺负还得欺负他们。

    刘桂花是大人又老实旁人欺负也只是吃些委屈,可陆从民年纪小不可能不出门,所以她只能来讨公道,而且得闹的村里人都知道陆家哪怕如今没有当家男人也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陆从月冷笑道,“陈大娘,大家都是邻居,你俩儿子我把弟打成那样儿,您都不说带人去赔礼道歉,吃饭倒是积极,你们心安吗?”

    “呸你个小贱人。”陈大娘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攀上谢知青就真能进城了,你真以为你就能耐了?我今天就撕烂你的嘴看看谢知青还能不能看得上你。”

    陆从月本来就站在门槛边上,这会儿一边退着就到了屋门外面,院子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听着就不是一个人。

    陆从月当即把棍子扔到陈家的墙角,捂着脸叫道,“啊,陈大娘不要打我!”

    “住手!”李先进的声音从门口由远及近,等他进了院子正看见陈大娘举着巴掌要扇陆从月。

    陈大娘咬牙道,“这小贱人一进门就把我家桌子砸了,我打她都是轻的。”

    “从月,你没事儿吧。”刘桂花吓坏了,这一路走的又急,刚问了一句就急促的咳嗽起来。

    陆从月摇头,“没事。陈大娘还没打到我。”

    说着陆从月对李先进道,“大队长,刚才您也去看过从民身上的伤了,他长这么大,我爹娘都没动过他一手指头,结果被陈大娘家俩儿子打成那样,我来讨个公陈大娘还砸烂桌子无赖我还要打我。大队长,您是队长,社员欺负穷苦的劳动人民您管不管,您要是管不了那我只能去公社讨公道了。”

    陈大娘一听她还要去公社举报顿时急了,“你放屁。”

    陆从月瑟缩了一下,“大队长您也看到了,我们陆家今天一定要讨个公道,不能让我弟弟白挨打。”

    “几个孩子打架还找大队长,你丢人不丢人。”陈大娘的大儿子忍不住道。

    陆从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俩兄弟一个十四一个十二,从民才九岁,俩打一个那还叫孩子打架?十四都能下地挣七八个工分了,你说这是孩子?你家俩兄弟虽然拉出来一个都能打的从民不能还手。从民身上多少伤,你俩弟弟身上有伤吗?”

    陈大娘俩儿子非但没有伤心上也干干净净的,显然只是单方面的打人行为。

    李先进有些头疼,他发现村里最近发生的事儿似乎都跟陆从月有关。以前觉得陆从月不听话,现在好歹改邪归正了,可改邪归正后也太难缠了吧。

    “那你说,你想怎么着?”李先进有些头疼。

    陆从月道,“陈大娘带着俩儿子去我家给我弟弟道歉,另外给二十块钱去看病养身体。”

    “二十块钱?那你咋不去抢?”陈大娘眼睛瞪的老大,在昏暗中显得吓人,“你打烂我的碗筷我还没让你赔呢。”

    陆从月眼睛都不眨,“我什么时候砸的,我双手能砸吗?”

    陈大娘去墙根把棍子拿过来,“这就是你的工具。”

    陆从月冷笑,“我一个柔弱的姑娘,你们家十多口人,我能砸的了?”

    “都住口。”李先进冷着脸问陈大柱,“你俩打陆从民了吗?”

    陈大柱平时胆子很大,这会儿对上李先进的眼睛也有点怂了,“打、打了。”

    俩柱子都承认了,李先进也懒得再掰扯,他正吃着饭就被刘桂花叫出来了,这会儿心气儿都不顺,“这事儿就这样,但二十块太多了,十五块,明天你带着俩孩子给陆从民道歉。”

    李先进一句话给下了定论陈大娘也不敢言语。

    而这会儿陈家门口聚集了不少听见动静出来看热闹的人,顿时有人喊,“陈家的,你俩儿子也的确不像话,虎子今天回来还说你儿子打了陆从民打的可厉害了,也不能欺负人啊。”

    “就是,你可积德吧,人家哥哥年前说不定就回来了,那当兵的可都有枪。”

    几个老娘们越说越离谱,已经拐到陆从月怎么用枪打死陈大娘上了。

    陈大娘骂道,“关你们屁事,滚蛋。”

    李先进皱眉看他,“都是穷苦老百姓,嘴巴别这么坏。”

    说完转头就走。

    陆从月笑眯眯,“那陈大娘,明天一早见,对了,我家早上起的晚,十点左右再过去。”

    旁边刘桂花看了陈大娘一眼,突然道,“我家从军今年回来过年。”

    说完娘俩也走了。

    陈大娘一家子站在原地阴气沉沉,陆从军真要回来了?

    不过打了一架没了一桌子饭菜还赔上十五块钱,陈大娘心里这个气啊,显然陆家那边是不敢找麻烦了,当即脱鞋就揍儿子,“你俩兔崽子不学好,竟然还敢打人,我打死你们。”

    陈家鸡飞狗跳,陆从月和刘桂花也出了门,看热闹的大娘大婶们似乎又也忘了之前陆从月和谢明朗处对象的事儿了,纷纷询问起陆从军啥时候回来这事儿。

    毕竟在村里优质男青年实在不多,知青虽然有文化,但家里像谢明朗家那么牛逼的没有。而谢明朗又被陆从月拿下,所以只要陆从军一回来,那就是村里的香饽饽,将代替谢明朗成为最受大娘大婶欢迎的男青年。

    对这样的情况,刘桂花虽然有些无所适从,但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儿子回来能相看的也多了,很好很好。

    娘俩刚拐出胡同,就看见一个黑影跑了过来,陆从月凝眉一看,竟然是谢明朗,气喘吁吁到了跟前问道,“出啥事儿了?没人打你吧?”

    夜幕中,陆从月有些看不清楚谢明朗的表情,可他的喘息,他语气中的关切,让陆从月倍感温暖,就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嫁给谢明朗似乎真的是件不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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