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廷猜出她的心思,有点儿坐不住了:“你要找蒋胤去问?”

    不然呢,既然都知道了,不问个明白,是要憋屈死自己不成?

    夏侯世廷眼一眯:“你见不到国舅的。”

    呵,那就看自己能耐了,你说见不到就不见到?

    夏侯世廷每问一句,得来的仅是狡冷笑脸,竟难得有些发作之意,脑子一转,想到什么,将这小人儿雪白皓腕一拎,牙齿有些痒痒:“怎么,又想找太子帮忙?”想接近国舅,太子是个桥梁,她不正跟太子熟么。

    既然能找您帮忙,又为何找不得太子?人脉关系,就是需要的时候才用的,不用,等着发霉?云菀沁甩开他的手,顺带着丢了个白眼。

    丢的是白眼,看在男人眼里的,跟媚眼差不离,夏侯世廷不由想起撷乐宴上她跟太子进场时,私下眉来眼去的模子,顿时火光一冒,不理睬自己本来就不能忍,还脑补了这么一大堆,一下子没忍住,拎了她,重新拖到腿上搁着:“说了不要跟储君来往!今后想都别想!”

    她自然不依不挠,又伸了爪子跟他对着折腾。

    车厢后面扑腾扑腾响着,偶尔还把车帘子震得打了飘,夹着女子的嗔怒声,施遥安一边扬着马鞭,一边也是脸红心跳,脑子由不得想些七的八的,幸亏在外面风大提神。

    云菀沁虽说力气抵不过他,胜在跟个蚯蚓似的灵活,到处会钻,精力足,这回改变策略,又上指甲又挠痒痒,终于夏侯世廷有些顶不顺了:“够了。”玩一下是个情趣,闹久了,就成了折腾了。

    云菀沁今儿也觉得像是鬼遮眼,竟还真跟他胡搅蛮缠上了,眼看发髻松散,哪里像个闺秀,就跟家里的茂哥、竹姐差不多了,生生将七八岁小顽童的性子给激出来了,哼了哼,坐到一边去弄头发去了,弄着弄着,又觉得脸颊烧烧的,怎么就跟他这么随便起来了,以前不这样的。

    夏侯世廷见她坚决得很,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越是强硬阻止,恐怕还越是激起她的兴致,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僵了会儿,总算又舒缓了下来。

    云菀沁想到什么,鼓了鼓腮帮子:“三爷先帮我送到进宝街。”一来这会儿心绪不宁,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是脸脖子一圈潮红,回家怕人生疑,加上天知道他跑来亲自送自己回府,万一被家里人看到了,懒得解释,二来也确实想去看看红胭,昨儿那么大的事情,还没机会多问一句呢。

    夏侯世廷眼皮子一动,也没多问一句话:“遥安,转向儿,进宝街。”

    施遥安二话不说,一拎缰绳就调了个马头。

    *

    进宝街的入口,马车将云菀沁放了下来,离了。却说妙儿在后面见着马车偏离回侍郎府的道,本就起了疑,只叫车夫赶紧跟紧,最后见小姐在进宝街下了车,急忙叫车夫停下来,再定睛一看,车厢内有一只手伸了半截儿出来拉帘子,那只手矫健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是个男人的手,顿时一惊,见秦王府的马车走了,忙跑过去,拉了云菀沁,指指后面:“大姑娘,那车子里不会是秦王吧。”

    还能有谁,云菀沁递了个眼神过去,叫车夫在接口等着,先去铺子了。

    说来进宝街这间铺子买下多时,只在买之前趁去表哥府上时匆匆去看过一眼,后面装潢一条龙都基本放心甩给了红胭等人去打理,加上有表哥偶尔上门帮衬,云菀沁也没操心。

    今天一看,倒没信错人,被红胭打理得门脸光亮,里间的货色也是分布错落均匀。

    虽客人不多,冷清了点儿,可万事开头难,现在只是试营,也没什么好急。

    深秋枯叶掉得多,祝四婶正抱着个扫帚在阶下扫落叶,看见个锦绣衣着的小姑娘被个婢子陪着走过来,笑着叫了一声:“云小姐。”又赶紧将红胭和许慕甄叫出来。

    红胭见云菀沁出宫了,一喜,放下手头活计便出来了,今儿穿着一身翠兰色碎花小袄与马面裙,头发统统梳到一起,绑了个低髻,插着一根玉簪,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举手投足尽是风情妩媚,爽利干脆,倒还真有些老板娘的架势。

    身后跟着来铺子帮忙的许慕甄。

    几人进了里屋,围了张吃饭的圆桌坐下。

    云菀沁问了问红胭的事儿,才知道昨天她出宫后,回了荷花巷,约莫黄昏时分,大理寺便来了两名司官,趁天黑前带她去了一趟衙署,见了大理寺卿,重述了一次当年的案件,且画押为凭,忙乎到入夜,才被放了回来。

    云菀沁听到这里心中一宽,大理寺的职权之一就是负责平反旧案,那大理寺卿是总执行长官,第一把手,既然连他都亲自提审,肯定是皇上那边下的旨意,才不敢怠慢,这案子,大白民众、昭雪天下已经不成什么问题了,果然,红胭的脸上生了几分笑意,继续说:“……寺卿大人说了,过两日,等调了国舅那边的证词,再将三年前的旧证从库里调出,另外在塘州百姓中搜集我父亲与塘州军官的风评,一同呈堂给皇上过目,御前再对一遍,就算是能翻案了。”

    “那可太好了。”妙儿舒出一口气,替红胭高兴。

    红胭目光一莹,笑得极绰约:“若非大姑娘,我哪里能有这个机会得见天颜,洗刷旧耻,待事儿解决了,定当全心全意给大姑娘打理铺子,这铺子如今生意清冷,只能怪我还不够经心……”

    宁熙帝倒是很重视这案子,竟亲自审理,这样说来,红胭还得进宫一次……云菀沁梨涡一乍,瞟了一眼店铺门口光溜溜的招牌,勾了勾指尖儿:“倒是有个法子叫铺子名声乍响,你到时候进宫,看情况合适,就自己瞧着办,你是个灵光人,我也不多提醒你。”叫红胭将脸伸过去,轻轻附耳了几句。

    许慕甄见两女在眼前絮絮叨叨,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发了急:“你们是要急死我?说什么还听不得!”

    红胭见许慕甄吵着,只看了他一眼,对大姑娘打了声招呼,便先出去干活儿了。

    云菀沁见红胭对表哥不冷不热,倒是有些奇怪,听妙儿说,这两人虽在铺子里常有些争闹,不过是嬉笑怒骂着好玩而已,关系处得算是和谐,今儿却像是不对劲。

    出去拉了祝四婶一问,祝四婶显然也有些奇怪,掩嘴道:“昨儿红胭被差人领进了宫里,表少爷估计是担心她,后脚便也叫许府的人驾车去了御街,在皇城外面等她,等两个人从宫里回来后,到这会儿都没怎么讲话,要不是大姑娘你来了,两人只怕还坐不到一起呢。”

    云菀沁一疑,先拉了表哥到后面,将他上下一看,质问:“你不是欺负红胭了吧!表哥,我跟你说,红胭到底是个女儿家,又是给我的得力干将,你招惹哪家的女子都不要紧,别招惹她,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还要我再说一遍?”

    许慕甄一副受了迫害的表情:“我欺负她?她那拳脚功夫,我又不是没尝过。昨儿我见她进宫,心里不知道怎么像下油锅似的,怕她有去无回,没人给你看铺子了,还特意叫了马车去皇城外等她,见她出来,就接她回铺子呗,”说到这儿停了一停,“我这么细心……结果,回去就不怎么理我了。”

    中途停顿这么会儿,绝对省略了什么说不出口的。

    云菀沁见许慕甄目光一闪,眼色一凌,许慕甄这才挠挠后颈,眨巴了一下浓长睫毛:“……她抱了我一下。”

    云菀沁讶然,继而目色一沉:“你呢?”

    “……推开了。”语气讪讪,有点儿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可也没什么后悔。

    难怪。

    转了头,云菀沁将正在打理货柜的红胭抓到后面。

    红胭见大姑娘竟是知道了,一愣,昨儿由宫内侍卫领着出了皇城,见着许慕甄在外面,脸上担忧得很,再想着进宫前在铺子里他的安慰,她也不知道发了什么毛病,年少时在家乡,练武骑马时,爹和哥哥便怕自己摔着,便就是这么在旁边看着自己,有时摔了跤,哥哥也是马上第一个跑过来,抱起自己。

    经历了三年的大难与耻辱,从宫里出来,知道自己家族恢复名誉有望,看到许慕甄的一瞬间,她心头噗咚跳着,竟重新燃起了一丝希冀。或许自己还是能跟其他女子一样,能够有个像样的生活?

    避开人,红胭头脑一昏,伸出双臂,把男子的腰圈了一下。

    许慕甄的那一推,却叫她清醒了过来。

    她一点儿不气,只是彻底醒了。

    便是能够正名,恢复姓氏,她也回不到从前了。

    哪个男人能喜欢个进过烟花地,身子破败的女子?

    云菀沁从没见过红胭眼下这种神色,痴了一下,心里斥了几句表哥,道:“红胭,我表哥他就是个……”

    红胭头一抬,笑得嫣然,风情攒在眉目里,揪着丝帕捂了樱唇,笑声宛如银铃:“大姑娘说什么呢!我与表少爷常这样的,他当真就算了,您怎么也当真了!你们要是都这样,我以后再不敢跟你们开玩笑了!”那边正巧有客进来,赶紧点头示意了一下,先笑着出去招呼了。

    云菀沁只觉得她笑得乐观无忧,心里装着事儿,问多了又怕不好,不过依红胭的性子,应该也没什么,只得再进屋,对许慕甄开了一顿批斗大会。

    *

    却说云菀沁被赐宿慈宁宫耳殿的同时,侍郎府从昨儿开始,也是一片欢天喜地。

    昨天午后,宫里有人送云菀桐回来,又有宫人给云玄昶交代了一双女儿的安排,长女被太后留宿,至于这三闺女,则是被太后点了鸳鸯谱,给了魏王府,直待宁熙帝下旨,宗人府合了八字、定下吉日,一切安排妥当,若无问题,魏王府那边来迎亲就好,又拉了云侍郎额外交代了一番。

    云玄昶与童氏喜不自禁,当下叫家里人摆了酒席,安排宫人留府用餐,又难得大手脚地叫莫开来去账房拿了红包,一个个地塞了喜银,两个女儿这般争气,小的那个竟是连亲王都攀上了,哪里还在乎这点儿银两。方姨娘不用说,更是喜得简直快要闭过气儿去了。

    等宫里的宦官侍卫一走,云家彻底炸开了锅。童氏是个存不住的性子,家中出了个王爷的小老婆,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啊,叫下人去买了烧鹅烤猪,回来设香案,祭祖先,只差买两垮鞭炮回来放了。

    云菀桐一回宅子里,只觉得云家跟以前都不一样了,哪儿还有往日亦步亦趋的低微样子,说话都大声了不少,自己如今是云家的骄傲,脊骨那还不撑得高高的。

    云玄昶送走宫人,开始忙着三闺女出阁的一干事务,除了桃花在内宅服侍主子,蕙兰和怜娘则跟着帮童氏做事。

    晚间人手不够,蕙兰被派去厨房与怜娘一块儿切祭品烧肉时,一边干活儿,一边不免感叹:“都是当人家的小老婆,当皇家的小老婆就是无上的光荣,二姑娘给侯府当妾,却都不好意思说。”

    “那是一定的。”怜娘擦擦汗,“皇家的儿媳妇,那是一般人能肖想的么。不过,说来也是叫人意外呢,这三姑娘看起来不做声不做气儿,又是个庶出,没料到是云家嫁得最好的。”

    蕙兰可不大同意:“大姑娘还没出阁呢,哪能断定三姑娘一定是云家嫁得最好?你看,大姑娘这次也被留在宫里,要是不讨贵人喜欢,能有这种天大的恩赐么?我瞧,大姑娘的造化不一定比三姑娘差!”

    怜娘搁下片刀,望了一眼蕙兰,说起来,云家的三个闺女,两个小的都出阁了,反倒那大的还没出去,可……她打心眼儿的,倒是最想叫那大姑娘快点儿嫁出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怜娘觉得那大姑娘并不大喜欢自己,时时制肘着自己,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她这种感觉相当强烈。

    尤其那大姑娘在府上时,一直叫身边的妙儿和初夏时不时来来盯着自己。别说踏出这烟熏火燎的灶房,大一点儿动静都不好做。

    怜娘心头有些恼,透过灶房背后的一扇小窗,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主屋,透过敞开的门,廊下掌着的明亮灯火,似乎看到桃花意气风发的窈窕身影……怜娘眼下一暗一厉,与往日的柔情不一样。

    眼看着那丫头一天天得老爷的亲近和信赖,前日,竟连那么贵重的兰花草胸针都甩手送了,时间再拖长了,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大姑娘这两日不在家,被管得松散一些,是个好机会。

    第二天,云菀沁这边还在进宝街的铺子没回,怜娘一如既往在灶房烧好了开水,做完了活儿,只听说老爷今儿不应卯,一早就带着莫管家出外去给小姐置办嫁妆等事。

    童氏最不爱出门的人,可家中得了这么大的喜事儿,也领着黄四姑,天没亮就叫了马车,去了城北的寺庙去拜佛酬神。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机会。家里人都不在,尤其那宛如克星和煞星的大姑娘还没回。怜娘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深呼吸一口,见左右无人看着,偷偷去了春霁院方姨娘那儿。

    却说方姨娘因为云菀桐的事儿高兴了一晚,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硬是想不到天大的好运落到自己头上,天还没亮齐就起身了,梳洗穿戴好,领着婢子,抬头挺胸地走出厢房。

    刚一出天井,方姨娘眼睛尖,见着个婢女打扮的人影在篱笆矮墙外面往里面瞄,犹犹豫豫的,似是想进又不敢进,尖声喝叱:

    “哪个小蹄子,一大清早的贼眉鼠眼,伸头缩颈的,是小偷不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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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 枪打出头鸟

    方姨娘的一声斥,篱笆墙外的人儿钻出了个脑袋尖。

    婢子借着晨光一看,叫起来:“是主院做活儿的怜娘!”

    那个瘦马?她跑来做什么!从第一天起,方姨娘对这几个新来的瘦马就抱着敌意,此刻修得细细的柳叶娥眉一立。

    婢子自然也是跟着主子一块起哄:“怜娘,一大清早,你那儿畏畏缩缩干什么,做小偷呐!还不进来!”

    怜娘这才猫着身子进来,隔得远远,抖抖索索地行了个大礼:“姨娘可别误会,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小偷,只是……遇着一些事儿,心里担着几桶水似的,偌大的云家,也不知道到底跟谁禀报,不知不觉就走到姨娘这儿来了。叫姨娘受惊,是怜娘的罪过,怜娘这便走。”

    方姨娘母凭女贵,昨儿被云玄昶夸了几句,喜得一夜没睡,眼下见怜娘有事儿,何曾不把自己当成个主子,见这怜娘识趣,眼里还有自己,谁都没找,偏找自己,心里更得意,挺了挺丰满的胸脯:“有什么事儿就说。”

    怜娘细细的玉白纤颈转了一转,左右一望,上前几步,垂着小脸,表*言又止,似是很不愿意说,可嘴巴却哗啦啦地竹筒倒了豆子:“前天晚上,奴婢在灶房干活儿,桃花过来给老爷煮汤下面,忙乎的时候,落下个东西,当时没注意,待桃花走了,奴婢才发现,捡起来一看,竟是个兰花草胸针,奴婢虽没见过世面,可那胸针上面镶着碧玉和红宝石,也晓得肯定价值不菲,正是惊讶着,那桃花急匆匆回来了,将那胸针一把抢了过去,说是她的,她与奴婢一样才来云家没几天,哪里能有这种贵重物,奴婢不信,她却说这胸针是老爷赏的,硬是将那胸针拿走了……”

    方姨娘心里咯噔一响,禁不住胸腔涌了酸意,老爷竟是这般器重里屋那丫头?

    怜娘看了看方姨娘的脸色,又继续:“……奴婢左思右想了一天,仍是有些怀疑,那兰花草胸针并不是什么小物件,若说老爷送她一方绣帕、一柄头簪,奴婢还信,可那胸针着实贵重,桃花就算再得宠,也不过才来几天,老爷怎么可能轻易就给了桃花!咱们是一个地儿出来的,奴婢害怕桃花刚来就起了贪念,误了门风,到时她自己被赶出去就罢了,还会连累奴婢与蕙兰!奴婢难得找个好门庭,投靠个好主子,再不愿去外面受苦了,这才辗转难眠,若是告诉老太太与老爷,万一真是桃花犯错,也没个转圜余地,奴婢与她到底是同门姊妹,不忍心叫她吃苦。只得求方姨娘这边私下查查,若那胸针真是老爷赏给桃花的,便皆大欢喜,若不是的,也能提早放还回去,趁早掩盖下来,让桃花别继续做错事儿。”

    真个痴丫头。方姨娘睨怜娘一眼,瘦瘦小小,垂着一张巴掌脸,跟个小老鼠似的,气儿都不敢喘,倒也是,老太太这回择的三个丫头年纪在瘦马馆中都偏大,这怜娘难得来了侍郎府,择了个好下家,哪里愿意被桃花害得重新回瘦马馆甚至卖到小门小户去呢?

    而那桃花,方姨娘攥了攥袖子,酸意未消,因为在主屋伺候,本就最叫她注意,尤其桃花穿衣打扮、走路说话妖妖娇娇,不是个安分的人儿,一看就是个做姨娘的料子,若老爷真给了那低贱丫头这么大的厚赏,说明对她还真不薄。

    想到这儿,方姨娘拿定了主意,声音略一提,吩咐婢女:

    “侍郎府里岂容有手脚不干净的,新进来的奴婢就这么大的胆子,等日后成了老人还得了,这云家岂不被她搬空了?来啊,将桃花提过来,我要好好问问,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按理说,审家奴轮不着方姨娘,可这会儿老爷、老太太都不在,连大姑娘都还在宫里做客没回,遇着特殊紧急情况,方姨娘撑个场子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婢子看得出来方姨娘这是妒忌桃花,在借题发挥,心里给桃花捏了一把汗,也只得跑去了主院。

    怜娘默默退一边,脸上的表情犹是惊惶跟不安。

    半刻不到,正在主院的桃花就被婢子和护院给拖来了春霁院。

    桃花打从来了云家,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一来就是头等婢子,直接近了老爷的身,几天下来,一点儿当奴婢的苦头没尝过,家中下人无人对自己不好,现在见婢子和护院来势汹汹,一路本就提心吊胆着,再看见方姨娘端了张圈椅坐在天井里,阴涔涔地抱臂望着自己,顿时就吓得一呆,半晌才坑坑巴巴:“姨娘叫桃花来是有什么事……”

    桃花今儿的一身装束,在下人中仍是出挑,素白布衫,桃红裙子,配上一条蓝比甲,天气这般凉快,上身一件小衫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的,微微敞个小缝,竟是隐隐露出里头粉色娇泽的中衣,看得方姨娘暗中火光四冒,心头发了恨意,这种狐媚打扮,勾了老爷那还不是迟早的事,一拍椅子扶手:“有什么事?小蹄子有脸问,说,是不是偷了家里东西!”

    “姨娘这是哪里的话——”桃花大惊失色,两膝一屈就跪下,“奴婢纵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儿啊。”脸一偏,一眼瞥见了怜娘,她怎么会在方氏这里,顿心里一个灵光,跳起来就骂:“你这不要脸的娼妇可是说我的坏话?姨娘你千万不要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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