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析本不喜欢拒绝主子命令,这会儿事情办砸了他心里不爽,不知是先前太冷静了,后来又被一时情绪蒙蔽了,如今回头想想,倒是觉得冷星说的有理。

    冷星在马屁股上摸了一把后,又用那手拍了拍韩析的肩膀:“兄弟,给你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韩析冷目凝着他,只听他,将唇凑过来,附在他耳边说道:

    “爷营里桌上是爷的月例钱,命人送到姚家小姐那里去,封坊的事情难做,这个总好做吧……”

    “滚——”

    韩析冷不丁的给冷星这么一句,一桶洗了马的水就扣在了冷星脑袋上。

    “啊秋——”一阵凉风吹过,洗马人打了一个寒噤。量他也没想到,向来好脾气供他说风凉话的韩析,也有恼怒的时候,不过这事情算是撂下了,洛营的才不会去做这些事,姚家的就算有天大的面子又怎样,要去,自己有理自己报官去。

    徐远夜里回来,知晓了这事,夜里就苦口婆心的将洛浮生“训斥”了一顿。

    次日,果然姚家嫡小姐的一个贴身丫鬟,名红袖的就受姚玮瑢之托,找来了洛营。

    “洛少将军,小,小姐要见您……”红袖低着头,整张小脸红扑扑的,不敢看坐在上座英武不凡的洛浮生。

    俊雅的男子此刻有些愁眉不展,他知晓瑢儿的计较,却被感情蒙蔽心智,男子不就该宠着心爱的女子,由着女子的小性子吗?古有幽王烽火而戏诸侯,他非君非王,他只想宠一个女人,尽自己的全部,仅此而已…。

    如果等待他的是背后的唾骂与指责,又何妨;人之一世,能够满足自己的心情就好,他十七年为洛家,为军营,只有一次是为自己的心不好吗?再说瑢儿以前也没怎么求他办过事……

    红袖见他沉默,一时间努力去想再来之前小姐嘱咐过的,什么小姐在家里又哭了,洛少将军就没把小姐放在心上,洛少将军要封一个坊子,不是轻易而举的事情吗?

    红袖嘴软说不出什么狠话,只好干巴巴的道出一句:“洛少将军,您若是心里有小姐,就帮她吧……”说着红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这几天为了‘华绣坊’的事情操心的人瘦了一圈,这‘毓秀坊’是小姐的心病啊……”

    大手扶起女子,眉目沉静的男子,沉声道:“你且起来……我自有分寸。”

    他说着拿起一旁的剑,出了营。

    独留着呆呆地战立在那里的红袖,就在方才,她感受到他大掌的温热,那般让人安心,可是小姐拥有这么好的男子的爱,为何还不知足……

    是夜,他带了一对人马,夜风将他的心情吹得有些沉重,他想宠,也许,只是单纯的想宠一个人罢了。

    他骑着马,面无表情的踏上那条街,那条他并不常去的街道,也许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注定多年后,那个女子以另一种姿态,颠覆他的那句——

    “离了这张脸,你什么都不是。”

    她的再度出现就是为了,让他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

    他曾经以为摆脱掉她,是为了一份自在;后来才发现内心深处如此希冀重逢……

    他骑着高头大马,从长街那头赶来,而顾九正从朱红手里接过她递来的素白的长褙子,卫箕的车就停在毓秀坊前,是新车未绘寒梅……

    素白的褙子如蝴蝶的羽翼一般一展开来,就那般轻巧的落在她的身上。她正要转头对身后的朱红与苏娘微微勾唇一笑,只是一瞬,就对上那骏马之上,男子冷凌鹰厉的目……

    他还是来了……骑着骏马,走的缓慢,就像骑马散步的人一般。

    洛浮生一瞬不瞬的凝着“他”,“他”方才一展衣袍,巧笑嫣然的模样如此生动,与以往他见过的人如是不同。只是当“他”望向他的时候,“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边。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介入,与这里如此格格不入,这里本应该是宁静的,就向方才,他看到“他”与这里的绣娘们作别,这样的场景宁静祥和,杀伐决断如他,双手注定沾满罪恶与血腥,他从未有过这种身临其境的安详感……

    “少将军。”身旁的副将唤了他一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身后跟着的人都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见到是洛少将军亲自来了,苏娘身后的绣娘都咿呀的瑟缩成一团。

    “洛少将军,有何指教?”顾九抬眼望向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他都没有认出她来,她早知晓原来的阿九在洛浮生心中的分量了。

    被“他”这么凝着,他有些紧张的紧握着手中的缰绳,这双眉眼的轮廓有些熟悉,可是眉眼中的情绪叫他有些陌生……

    清澈的纤尘不染,又似眸子包含了整个世界,透过这双眸子他能看到的是一片蔚蓝……

    街上有人驻足,也有酒肆茶楼里的人钻出脑袋来观望着这里的一切,只是都不敢出声嘀咕半句。

    他动了动干枯的唇道:“毓秀坊暂……封接受考察。”

    暂封?

    随从的人和周围看热闹的人一样不解,怎么就变成暂封了?

    顾九冷笑:“那洛少将军封了楼让我和这些绣娘们去哪里呢?”

    洛浮生眉头一动,牵动了心神,似乎是想到什么,立马道:“‘毓秀坊’一众人等回洛营安置!封!”

    “我可以跟你走,不过你得放了他们!”顾九同他说道,“但愿洛少将军说的‘暂封’只是‘暂封’而已,毓秀坊无过无罪,你们暂封考察九爷我接受,只是若是过了暂封的时候,休怪顾九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洛浮生怔了一下,轻轻扬手。

    顾九走向苏娘道:“苏娘先带着众绣娘小厮拿好行囊,回小农庄暂住,等我处理完了,再回农庄去接苏娘和大伙。”

    苏娘望着顾九连连颔首,众绣娘小厮们也一连哭诉直道:九爷保重。

    顾九笑道:“我不相信洛营的人都是莽夫粗汉。”

    她声音不大却让马背上银色锦袍华服的男子听得真切。

    瞧见这阵势卫箕早已从马车上下来,顾九将他拉到一旁轻声道:“好卫箕,好卫爷,这事你就不要告诉那人了,我会处理好的。”

    卫箕哪里容她这么说,这官兵来封坊他是第一次遇上,脸都被吓白了,说什么都要告诉主子,这顾九去了可不得受刑?

    隔得远他俩声音又小,旁人听不到,洛浮生却是听得真切。

    “我跟你说,你若敢告诉他,我我我……”顾九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下句,能威胁卫箕的,挠挠头才道,“我就死给你看,被他们抓去后马上咬舌自尽……”

    果然卫箕脸上起了变化……

    她顺水推舟再道:“我若死了,家里那只可得伤心了,他一伤心,又得……”

    卫箕猛地捂上她的嘴,他已经历了与公子的生离死别,若是这主子再死了,他卫箕定是不活了,这九爷何苦拿这种话来吓他。

    看着卫箕眼中的盈盈泪光,顾九心中一痛,自知自己说话无了轻重,伤着了小卫箕,忙住了嘴。

    “我……”

    “九爷,卫箕同九爷一同瞒着便是……”卫箕哑着嗓子说道。

    顾九突然附着卫箕的小耳朵轻声说道:“暂封期为七日,若是七日过了,还不见我出来,你就先去找华胥楼主,切记……”

    卫箕一震,记下了,心里暗道,七日,七日他怎么可以瞒过关啊,以主子的精明,以往都是对九爷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愿这一次主子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机灵点。”顾九拍着卫箕的肩膀说道,“卫箕先载着大伙去小农庄吧,路上小心点。”

    说完,顾九转头望向洛浮生,摊手道:“洛少将军,来擒吧。”

    顾九说完便后悔了,那人冷凌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竟真从马上一跃而下,伸手拿下马鞍一旁的绳子,朝她走去。

    连一旁的部将们都目瞪口呆,少将军竟然亲自动手了,正准备交头接耳的时候,那人顿然止步。

    余光一扫他们几人:“还不动作快点。”

    部将们都明白了,主子是要他们快点去封坊,封完早些离开。

    苏娘同绣娘们被叮嘱着拿了行囊,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经营了许久的毓秀坊被贴上了封条。

    洛浮生亲自给顾九绑上绳子,手反绑着,绳子越勒越紧,很是熟练。

    二人都微微蹙眉,顾九是因为身子不适应,没被绑过,不知道被人绑着这么难受!

    而洛浮生的眼一直落在不该落的位置,这小兄弟还生得挺是“玲珑有致”的。个子才及他的下巴,很瘦,奈何前面后面生得倒是圆润……

    他来不及多想,扛起顾九就上了马。

    顾九“腾”得一下脸红得滴血,就这样被人横放在马背上,晕了晕了……

    那人一声令下:“撤!”

    顾九还没从方才体位的转变中适应过来,马就奔跑起来,一上一下,把顾九昨天吃的东西都要给颠出来了。

    她在心里一个劲儿的骂着这人,他还真把她当男人了,这是男都受不了肚子朝下被压在马背上,颠啊颠啊颠啊……

    “呕……”顾九吐出一肚子的酸水来。洛浮生,我上辈子欠你的这样折磨我……。

    “少将军,他吐了。”一旁的部将瞧见了,忙说道。这一说一伙人都笑了,这男人也太弱了些,寻常时候他们在马背上要演习各种姿势呢。

    顾九实在是呕吐的没有力气理会这些拿他取笑的人,又不敢乱动弹,这一动弹就怕是要坠马了。

    洛浮生唇角勾了勾,全然不以为意。

    “也好,给他洗洗胃刷刷牙,这小子才嘴硬呢。”他颇有些享受此刻片刻的欢愉,突然觉得这种感觉挺不错的。

    “你……”顾九你了一声后不再说话了。

    走了好久,快到洛营的时候,洛浮生才感觉到不对劲。

    他心紧了一小下,伸手将顾九翻了面,才瞧见顾九已经闭上了眼睛,嘴里一股白泡泡,清秀的小脸惨白无华,借着月光,他瞧见她纤长的睫毛上隐隐的湿意,他的心莫名的软了下来……

    “这……”真真是太弱了些。他眉头一皱,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军营的方向而去。

    “你先快马会去,将徐先生请来。”他偏头对一旁的一个部将说道。

    那部将“啊?”了一声,似乎是不理解自家主子此举,对一个犯人有必要这样吗?

    “是,少将军。”被主子一瞪眼,那人打了一个寒噤后,快马回营。

    路途匆忙,洛浮生将顾九抱起直往自己大营而去。

    主营营帐外,冷星见主子抱着一个被绑着的人进来,大跌眼镜。

    主子这又是怎么了?从来被别人碰一下都要发火弄死人的主子,如今肯主动抱人?还是一个“男人”?

    冷星正当纠结的时候就瞧见了韩析从那方走来。

    “韩兄。”冷星的肘子戳了一下韩析。

    “嗯?”韩析没好气的望了他一眼,自从他带兵去过毓秀坊之后便是诸事不顺。

    “那是谁啊?”冷星指着洛浮生抱着的顾九说道。

    “还能是谁,毓秀坊的主子呗!”

    冷星似被雷劈了下,主子这回真有些过了!竟然把人打昏了绑到营里来了,主子还真真被迷了心智了呢!

    “喂,我说你要去哪里啊?”冷星对着转头就上马的韩析说道。

    “还能去哪里?主子命我去找徐先生。”韩析方说完就一扬马鞭,策马而去,哪里管冷星在身后吼道:“找徐先生作甚?”

    夜风呼啸,营帐前的篝火燃起,蘸油的火把烧出兹兹的声音。

    冷星站在营帐外瞧着洛浮生将顾九放在了主营的大榻上,心中一骇。

    ------题外话------

    经亲们问起,靳南衣的伏笔我解释一下,第一次出现在15章,由萧槿第一次带出他,说他病重不能来考。还有不能忽略第16章,那个游僧的话,他说他从南方来一生只见过两个心脏有疾病的人。再就是49、50章,由寡月母亲带出,先是母亲姓靳,在就是寡月母亲说的那段寡月不理解的话,他克死了他的哥哥。所以第58章,靳南衣这样的安排二卿觉得并不突兀,前文都伏笔了,但愿亲们不要跳章。今天这章竹马相见,二卿纠结了下现在才发。v文为了万更有些粗糙,请大家见谅,后期错别字什么的再修改。还请广大的亲们给二卿一点动力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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