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了一下白日里在祭坛发生的事情,她没有想到那祭文是那个靳南衣作的。

    也许圣上是因为靳南衣是个人才吧。她这般想着,又或者,靳南衣是靳公的长孙,终究是得顾全一些靳公的颜面。

    慕后倒底是不担心靳公的,也不觉得靳公会因为他长孙的事情开罪于慕家。

    反正不会死人,最多也是被贬黜,或者降罪责罚一下,倒是她划不来了。帮了郎凌霄,“讨好”了晋候的女儿在算计之中,可是这被禁足,倒底是划不来的。

    更可恨的是,夜帝,他竟敢不顾夫妻之情,真将她禁足了!他就算是没顾及到她,也不顾及慕家了吗?

    “来人。”慕后眉头一皱唤了一声。

    “皇后。”一个贴身婢女上前来。

    “去将本宫被禁足之事告诉太子妃。”慕后凝眉说道。

    ——

    刑部

    “圣上那边说没说传见靳南衣?”一个刑部官员问道。等了一天也没见一个宫人来刑部传旨,这人到底该如何发落,官员们自是不知。

    “圣上估摸着早忘了这事。”另一个官员叼着笔杆说道。

    “那便是了,我估摸着圣上也不会记得了,真可怜不就是一张祭文吗,我听着也觉得很好的,到底是哎,不说了……”那个官员再道。

    “那人怎么办?”那叼着笔杆的官员问道。

    “去问问别大人吧?”

    ——

    “圣上还未发话,上头说了将你先行收监。”一个刑部官员对寡月说道。

    收监?

    寡月震了一下,不过一份祭文罢了,有必要让他坐牢吗?虽然来的时候他早已意识到了。

    “可是……大人,能否容我告知我的家人……”寡月说道。

    “别大人已让我们去通告了,你便安心在里头呆着,吃的用的少不了你的。”

    那官员说道心中不甚觉得冷心冷清如别大人,是否对这靳南衣太过了些。

    寡月在牢里待下来了,心中颇有些无奈,谁曾料到这祭文也能引发一场牢狱之灾?而且这祭文是要经翰林学士检查的,若是过不了,便要他重写的,他当初也算是谨慎再谨慎。

    既然大学士都能让过,那郎凌霄的异议又算什么?

    他说不上来对那女人的感觉,曾经的未婚妻子,没有期待过,便也不曾在乎,只是确实有一桩事让他记住了她。

    便是禀德十年,她要顾九替嫁,让顾九成为了他的妻子。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对郎凌霄生了厌恶只心,便是顾九被鞭打一事……

    鞭打……

    他身子一震,这时,那如玉的肌肤上数条狰狞的疤痕在脑海里更加鲜活起来,他没有忘记也不能忘记,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回忆起。

    他深知晋候府比之萧府,比之慕府更难对付……

    可这也不代表他会惧怕他们,更不会因为惧怕泯灭恩仇。

    少年伸手揉了揉脑袋,颇觉得有些困乏了,这一日站了一天也着实是累了。

    牢房里不是像那日同顾九呆的牢房一样,很干净,被褥子都有。

    他只想着他的罪名不会是很大的那种,那样江南那边也不会听到什么风声。只要那人别担心就好……

    被褥子冰冷似铁,他颇有些烦闷,到底不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只是说好了听她的话不要断药的……

    他钻进被子里,心中满满的是,九儿临行前对他说的话。他做不到不按照她说的来,若是连日常的许诺都做不到,又如何谈及将来的相扶到老……

    终究是,他太偏执了。

    ☆、第三十七章 贬黜?立功?

    少年将冰冷似铁的被子渐渐捂热,他坐在榻上靠着墙壁,兀自打起坐来。

    只要不去想这里有多冷,只要不去想便不会在意。

    气沉丹田,保持灵台一点清明。

    逐渐的他觉得冰冷的足尖至腿部,涌上一股热气。

    热气涌上身子,他舒服了许多,只是体内的寒症若是没有药浴,便压制不住,如此三日下来,他便是畏寒更甚了。

    只盼着那帝王能早些记起他的事,贬黜也好,刑罚也罢,他只想快点……

    如此果真过了三日,也好在这牢房里白日的时候有阳光照射进来,他便能趁着阳光洒在床榻上的时候多休息一下,夜晚是他最难熬的时候……

    凡羽说,身伤是小,心伤便是打伤。不是寒症无法用药物解除,只是与寒症一起产生的还有他的心病。

    心病?

    寡月不懂,却也不是完全不懂。

    不是寒症无法彻底驱除,只是他的心太过寒凉了?于是当触碰到顾九的身子,那寒症便能缓解了吗?

    他确实是想,不,是渴望……他渴望与九儿,依偎一生。

    阳光照射在牢房的被子上,渐渐地有了暖意,灼热的阳光照射在脸部的肌肤上,虽是火辣辣的痛,他却觉得很舒服,比起夜的寒冷,他还是喜欢白日的温暖。

    他将将入眠,便听到一阵锁链的摩擦声。

    这是这三日第一次有人解开他所在的牢房里的铁锁,除去送饭的人从外头将饭菜递进来,这里便没有再来过人了,刑部的大人也没有来过,或许是将他给遗忘在这里了吧……

    “主子……”卫簿与小易一同进牢内唤了一声。

    本是清晨别韫清的人去紫藤园转告了卫簿,于是卫簿便敢去东城寻了小易,才来牢房里寻主子。

    “你们搞快些!”牢头一声冷呵,离开了。

    榻上的人动了动眉头,似是要睁开眼睛,却觉得头痛困乏无比。这一连几夜都没有睡好,整晚整晚的打坐,前两日的时候白日里还担心刑部的人会来找他,便没有午休,只是第三日了,他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了,便是如此,他不妨白日里趁着阳光大好多睡一会儿。

    卫簿见榻上的主子这般吵闹的未醒,心中一动,他是知晓主子浅眠的,若是如此,主子莫不是太累了,便是……

    卫簿忙对一旁的小易说道:“你……你帮主子检查一下……”

    他可以压低了声音,却是难掩沙哑。

    小易也意识到了什么,忙上前将被褥子掀开。

    大致的看了一下,没有血迹,小易正要伸出手去,却被卫簿拦下,还不待卫簿说:要主子再睡一会儿,榻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睛。

    三人对视,各自神情。

    榻上的少年初醒,神色一瞬“茫然而无辜”。

    小易眼眸眨巴了数下,颇有些尴尬地捏着主子的被角,卫箕的手将将握着小易的爪子,这样的姿势……

    小易“腾”的红脸,松手,厚重如铁的厚被褥子将少年打的一哼,还带起许多灰尘,在阳光下看得格外明显。

    “咳、咳、咳……”显然少年被那灰尘弄的一呛。

    小易下意识地要伸手要去扶自家主子,却不料卫簿那呆木头还握着他的手。

    卫簿回过神来,颤颤的松了手。

    “主子,您没事吧。”二人竟是同一时间问道。

    少年从榻上坐起,捂住唇,一个劲儿的猛咳着,这被子确实不怎么干净,他一进牢房的时候便知,只是他不想被冷死,更不想死在这里,便将就着了。

    少年几乎是从被子里头跳出来了,眉眼里也难掩对这床榻的厌恶。

    卫簿心知主子有轻微的洁癖,也真不知主子这三日是如何过的。

    小易忙将身上带的药丸取出来,又同卫簿使了个眼色。

    卫簿会过神来,忙去拿包袱里头给主子带的干净衣服:“主子卫簿伺候您换一下吧。”

    寡月吃了药,咳喘稍微好了一些,卫簿已来给寡月宽衣了,穿了数日的脏衣袍被褪下,干净的衣袍换上,虽是看着干净了,寡月却想,他好想沐浴……

    “主子,给您在酒楼里头点了些菜。”小易将食盒拿来,他和卫簿做的菜不好吃,他们自己都清楚,于是就商量去酒楼点几道菜拿来。

    寡月点点头,他倒是不排斥牢里的伙食的,以前在平安村的时候,以前还不会做饭的时候,他什么难吃的都吃过的……

    接过小易盛来的米饭,他便扒拉着吃了起来。

    九儿说他不挑食,将来也一定能生出几个乖团子,那时候他不懂“乖团子”是何意,后来懂了。

    他的确不挑食的,能吃的都吃,尤其是九儿做的,他都会吃完。

    细细嚼着米饭,他颇有些想念九儿做的饭菜了。九儿,还好吗?

    ●

    “靳南衣!”昏暗的牢房里,传来一声牢头的呼唤,日渐黄昏,牢内昏暗,一室寂静。

    倚墙的少年睁开双眸,似是震了一下,方才神游去了,似是听见牢头在唤他的名字,正想着便见那牢头走来,粗糙的大手已开始解牢房木门上的大锁链了。

    少年似是要站起,却觉得打坐久了双腿一阵僵硬的疼痛。

    “快起来,大人要见你!”

    听得牢头这般说,寡月便是撑着身子从床榻上下来,又活动了许久的脚才觉得有了知觉。

    “能走了不?”牢头厌烦地问了一句,“能走了就快些儿!大人们等烦了少不了怪罪到我们这些人头上。”

    寡月点头,随着那牢头走。

    原来今日早朝刑部的别大人向夜帝提及他后,夜帝方想起因祭坛一事靳南衣入狱至今未得到答复。

    夜帝也是经别韫清提起才陡然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原来那靳南衣收监入狱已经三日了。

    寡月苦笑,那若不是别大人提起,难不成还真得呆在牢里一辈子了?也着实不无这个可能……

    “圣上怜悯将你贬去扬州花溪县。”苍老的声音传来,少年一震闻声望向那人。

    是刑部的老尚书禀奏圣恩。

    贬黜吗?

    少年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竟是怔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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