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兵力,即便是那些山匪贼寇、绿林好汉他都没有放过。

    狸门他硬闯不了,六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狸门之中受尽折磨,西凉的子民也不能长期受大雍的奴役!

    唯一的办法,便只有另辅新君。

    夜帝、太子都是手段残忍心思阴毒之人。

    他还抱有一线希望的人,只有璃王卿泓……

    即便是他日璃王负他,天下人负他,便是要他慕华胥挟天子以令诸侯、摄政掌权也要达成他的心愿!

    绯色的衣袍被撩起,转身之间,男子已然坐在高座上,双目沉凝,一抹妖冶的华彩自眸中一闪而过……

    远处,江南喧嚣的街肆里,一个黑衣人穿过闹市,朝一处街边茶摊走去。

    木桌上三个大碗里的茶水都未动,三人都戴着斗笠低垂着头,都只是为了等消息而已。

    这时候那穿过闹市的黑衣人在茶桌唯一的一张空椅处坐下,浅淡地道了一句:“华胥楼主的确回来了,不过得到消息,说子凝香一年前就死了……”

    其余两人一惊,反观上座的黑衣人却是一脸平静无波。

    子凝香没有死,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虚传;或者子凝香死了,不过不是一年前的事情。

    夜风勾唇,如此一来,却是让他更确定华胥楼主的事……

    “主子,我们接下来……”云罗问道。

    “等等高邺。”夜风冷声道,这才端起面前的茶水。

    夜风派高邺去了一躺洛营,有一封书信他要交给葛翁。

    “主子听人说洛营的徐远留在了长安是吗?”云罗轻声问道。

    夜风不动声色的颔首。

    云罗讶了一下,如此身份,圣上也能让人留在长安?

    “洛营这头?……”云罗忍不住,不禁问道。

    夜风摇摇头道:“洛战枫治军虽严,却畏头畏尾,即便他有此心,也是行顾此失彼之举,难成气候。”

    云罗点点头,这时他一抬眼就瞧着高邺从远处走来。

    一身黑衣的高邺一来,还没坐下喝上一口水,便听到夜风说道:“马上出城。”

    四人都相视一望,明显不理解主子缘何要这么急?

    可是主子的命令又如何不从,四人忙背上包袱,牵了马来。

    将茶钱结了,五人就出城了。

    夜风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担心逗留太久行踪暴露惹人怀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选择立马出城。

    出城后行了十余里路,他才同高邺问情况。

    高邺反应过来,将怀中的信递与夜风。

    他匆匆看完信,脸上神情顿改,冷声道:“你们在扬州城等我。”

    众人不解,高邺正要开口问,却被夜风一个眼神给打住了。

    夜风将马头调转后,转身吩咐道:“若是三日之后我没去扬州,自行离开,不可多留,我不会有事的……”

    “主子……”云罗一时冲动骑马上前,“让云罗跟着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不了,我一个人好办事。”夜风说道,“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三日后等不到我便回长安,去见靳公子,听他的吩咐。”

    云罗等人就这么看着夜风绝尘而去。

    末了,他四人朝扬州而去。也不知主子临时遇到了什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路上云罗问了一下高邺。

    “是什么信,让主子这样?”

    高邺没好气的白了云罗一眼,本因着主子将他们四至遗弃了心里难受,云罗还专膈应他。

    “我怎么知道那信里写的什么?”高邺吼了一声,“听说是主子在叶营时候的好友,救过慕将军的命……”

    云罗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放弃。

    四人选择到扬州等主子,毕竟已主子的神通广大和对江南的熟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夜风快马加鞭往回赶。

    葛翁……

    ——若要相问,城西桃花邬一聚。

    等夜风再进城,至桃花坞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候。

    桃花坞外,临湖边,薄暮下,湖上笼罩着一抹轻烟,船影隐约,渔歌飘渺。

    夜风弃了马,一跃而下,脚下踩着雨后湿漉漉的泥土,寒风拂面,将他的斗笠都吹动了……

    从这处冬季枯枝林立的桃木林里望过去,瞧清远方烟雨里,隐隐约约的灯火光芒。

    他目光一黯,步履沉重的上前去。

    穿过隆冬雨后的桃树林,他瞧见那茅舍土屋。

    正抬手要轻轻叩门扉,却瞧见那门被寒风漾出一点细缝来。

    他索性将门推开,堂而皇之的进了院子。

    很干净的院子,没有影看守的人,他朝着茅舍灯烛燃起的地方走去。

    当他走进,就看到,那昏黄的灯影下,那男子正低头研磨着手中的草药。

    他动作熟练的将磨好的药粉放进一旁的瓷罐子里头,又伸手去抓簸箕之中的草药……

    “坐吧。”已察觉到有人来了的葛翁柔声说道。

    夜风这才迈动僵硬的腿进屋,将寒冷的风关在门外,他朝葛翁所在的座榻走去。

    他静静地凝视着忙活着的葛翁,不出声询问,更没有阻拦。

    许久之后,葛翁才收拾好面前的东西,洁了手,给他奉上一杯清茶。

    夜风凝视着葛翁,目中的神情愈加复杂,末了,他忍不住开口道:“可以告诉我了?”

    他很早的时候就怀疑葛翁的身份不会那么简单。

    一个普通的大夫,能治疗这么多的疑难杂症,一个充军的人能将快死的慕长安救活?

    所以,他有心想查他……

    但此刻,却想让他亲口告诉他。

    葛翁英眉动了动,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笑道:“将军有心找我,只为我的身份而来?可是我也很想知道将军的真实身份……而且我想将军有心想查,知道我的身份不难。”

    夜风与他对视一瞬,搁在茶桌上的手一握,他确实查到了些,但是不全,还不够,他想葛翁告诉他。

    “文帝建宁十八年充军岭南……”夜风凝视着葛翁沉声开口。

    葛翁眉眼一抬,望向夜风,心下一紧。知道他本出于岭南薛营的人不多,这人能查到薛营,也一定能……

    “诸葛荨。”夜风沉声唤出这个名字。

    葛翁身影一震,猛地抬头。

    “你是明帝时期的御医院正事诸葛荨。”

    夜风再下一计猛药,他眉头一动,还不打算现形吗?

    葛翁震惊之后,更多的是深思。将他身份查出来,这人到底有什么意图?

    “你是二十年前文帝时期的老臣,相传银针救了当时的老太妃,为何充军?……”他查不到他的罪行,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判了充军岭南薛营。

    葛翁不禁大笑了几声,道:“伴君如伴虎,为君难,为人臣子更难,我一个御医苑正事,提着脑袋在皇上跟前做事,皇上一怒之下,想要判我充军又有何奇?”

    “这么说,先生是承认了?”夜风一挑眉道,唇角一扬。

    葛翁依旧笑容不减,沉声道:“没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一个人的一生,经历的自己心里抹杀不了,人人都是一样……”

    人人都是一样,如今听别人说着自己的事,又有什么好反驳质疑的?

    “那么将军翻出老夫陈年旧事,不是无心之举,又是所谓何事呢?”葛翁摸着下巴道。

    “诸葛荨,我只想问你,你同二十年前阴氏旧案有何关联!”夜风从座榻上站起,颀长的身影在灯光之下映出长长的阴影……

    他目光炙热如火,神情凝重,语气坚毅。

    比起他的凝重,沉静安详如葛翁,脸上的震惊之色更是耐人寻味。

    二十年前的阴氏旧案?难道是故人之子?

    “你是……”他声音有些喑哑的说道,“你同阴……什么关系?”

    似乎是有心的,他将那名字省略,语音颤抖的说道。

    见夜风不答,他从座榻上站起,问道:“你是他的儿子?”

    现在细细的看来,这人还是同他有些像的,这轮廓还是挺像的……

    那么,不会是……

    “不是。”夜风冷声回答道,偏过头去。

    葛翁神情黯淡下来,一勾唇道:“你不是他的儿子,也应该与他有些关系,看得出来你很紧张阴家的事情,可是你都不想告我,又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夜风猛地再望向葛翁,诸葛荨他要他如何信他?

    他身份如此特殊,岂能就这么轻易的告知他了?

    可是,若是不信他,他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

    “恕我目前还不能告诉你。”夜风转过身去,玄黑的斗篷飞舞着。

    “那便等你能告诉我的时候再来告诉我,将军放心今日我全当你没有来过,不会向旁人透露你半句,将军快些离开吧!”葛翁笑道,“我不会离开轩城,你也放心,我不会在你找我之前赴黄泉的……”

    夜风眉头抖了抖,却又觉得他说得没错。

    他应该在他能告诉诸葛荨的时候再来找他的。

    是他心急的想知道答案,可是若是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他要的一点线索,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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