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在蕉叶那里得到过释放,然今天体验的,却是来袭。

    无法抗拒,将人淹没,鱼终是融进了水里,人却像飘在云端。

    这个过程,人是不能自己,失了控制的。

    待落到了地上,有一种温柔将他裹住,他睁开眼,发现那是温蕙的吻。

    指尖还在一种虚脱无力的状态,但他仍抬起手,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在这十多年的积郁、压抑、扭曲之后,他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彻底的通畅和澈透。

    还有生命的连接感——他的生命和温蕙的生命,奇妙地连接在了一起。

    这连接不同于占有,不是单向,而是双向的。

    在这之前,霍决为了占有温蕙,不惮于卑鄙行事,也不怕手染鲜血,甚至不惧让她憎他恨他。

    可现在,此时此刻,两个生命连接融合的感觉,令他眼睛湿润,生不出一丝丝恶念。

    他只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想时光静止在此刻。

    “蕙娘,我决不让你离开我……”他呓语一般。

    温蕙却撑起来,看他的模样。

    从前,他能技巧地将她送上浪尖峰顶,他会因此愉悦,却从来呼吸不会乱。

    她也想不到当他自己到了那里的时候,会流泪哭泣。

    十多年了,他一直自困,自囚。

    她吻他湿润的眼睛,很无奈:“我离开你能去哪?”

    “不知道。”霍决说,“但若有那一日,我追你到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个人又说疯话。

    温蕙趴在他的胸膛上:“好。”

    霍决道:“说好了?”

    温蕙道:“我又不是你。”

    “是。”霍决道,“你不是我,所以你说话得算数。”

    霍决拉开了温蕙寝衣的带子,剥去了她的衣裳,又褪去了她的亵衣。

    温蕙任他。

    他将她所有的衣料都剥去了,第一次,两个身子之间再没有任何隔阂。

    “我一直梦想着这样。”他喟叹,“只怕你厌我。”

    温蕙闭上眼睛,享受皮肤与皮肤大面积接触传递的温热和舒适感。

    “傻子。”

    天气很好的时候,温蕙和蕉叶一起晒太阳。

    自来到京城,温蕙的确很久没有这样和旁的女子说话了。

    蕉叶很小就被卖到齐家院子,她对世界、对人的许多认知都有缺失,温蕙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但这不妨碍她们能愉快地聊天。

    小梳子拆了蕉叶的头发,用生姜片给她擦头皮,除虱子。

    她腿脚上的伤开始结痂愈合了。对蕉叶来说,不继续痛,是一种很美好的状态。至于留下的那些疤痕,她从未在意过。

    皮癣略麻烦些,也请了大夫给她看过开了药,该泡药浴泡药浴,该涂抹涂抹。

    “那你们这样的,日常都干什么呢?”蕉叶好奇问。

    温蕙讲给她们听:“大宅院里,通常早起先给婆婆请安,要晨昏定省的。旁的媳妇问完就没事了,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掌中馈的,会有个专门的地方处理家务,管事的媳妇、婆子们排着队禀事,一件件处理了去,一上午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下午自由些……”

    她讲的很细致,把大宅主妇的生活描绘了一番。

    蕉叶和小梳子不停地发出“喔……”的声音,“原来这样”之类的感叹。

    这两个人,对温蕙这样的良家的生活,充满了好奇。

    问了许多的问题,都得到了满足。

    “小的时候也没想过会过这样的日子。”温蕙回忆往昔,微笑,“小时候啊,就喜欢看游侠儿的话本子,老是幻想自己做个大侠,仗剑走天涯。”

    “后来自己走了一回,不太想了。”

    小梳子好奇问:“为什么就不想了?”

    “咳。”温蕙道,“怎么说呢,我还记得那回离了官道走岔了路,走了三天没见着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吃食倒是好解决,我会逮兔子会捕鸟,可是吧……草纸用完了……”

    小梳子:“……”

    蕉叶问:“……那,怎么办?”

    温蕙道:“我又不傻,我摘了好多树叶。”

    “只我后来再看话本子,就老想着这个事,就想大侠们也常在野外,动辄七八天十来日的,他们怎么解决呢?”

    “一想到大侠们也用树叶,就觉得这个事没那么让人向往了。”

    “这么说,”蕉叶却还是向往,“你去过好些个地方呢。”

    温蕙道:“去过几处,也没有很多。

    但蕉叶和小梳子都很羡慕。

    “我们一直都没出过扬州,后来是坐了快船直接送到京城霍府。”她们叹道,“虽然在京城,可其实没见着京城到底什么样子。”

    温蕙顿了顿:“等蕉叶的腿脚好了,让你们去看看。”

    等温蕙离开,蕉叶继续舒服地晒太阳,小梳子继续给她除虱子。

    “这日子过得真美啊。”蕉叶说。

    “是呢。”小梳子说,“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我都快哭了。”

    不仅如此,很显然的,蕉叶不需要去伺候霍都督了。

    只是,这样美好的日子,她们能过多久呢?

    “想那么多干嘛。”蕉叶说,“你有没有跟厨房说清楚,芙蓉鸡片不要加辣,一加辣就没法吃了。”

    小梳子脸一僵,拔腿就往厨房跑。

    蕉叶道:“就知道你老记不住!”

    蕉叶和小梳子把每一顿都当作最后一顿来享用,不去想明天。

    但温蕙不能不想。

    “我不打算留她们在府里。”她告诉霍决。

    霍决根本就不想再看见蕉叶:“你安排。”

    只他一抬眼,看到温蕙凝视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霍决微怔,忽地醒悟,立即道:“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她。”

    温蕙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好。”

    霍决沉默了一下,问:“蕙娘,你是怕我留她吗?”

    温蕙问:“你在高兴什么?”

    因霍决问这句话的时候,明显露出了笑意。

    霍决道:“我就高兴。”

    温蕙颇无语。

    但她经历过两段婚姻,两个不同的夫君,这一个和前一个,是完全不一样的。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温蕙就摆明了车马:“四哥,我不想你有别人。”

    霍决道:“我怎会有别人?”

    虽则他和蕉叶有过肌肤之亲,但那都过去了。

    “我一生只想求你,原以为求而不得,”他道,“如今我求得了,还去找别人?莫非我失心疯了?”

    温蕙却道:“因男人总是贪心的,有了妻就还想妾,左拥右抱,还不许女子妒。”

    “那是他们傻。”霍决道,“若不爱,何来妒。过去这些年,我日夜都妒陆嘉言。”

    温蕙抬眸看他。

    “妒的滋味,实在难受。”霍决缓缓道,“似火烧,在心间。入了骨髓,又酸痛。也无人说,夜里很久睡不着,燥闷难言。”

    温蕙凝目看了他一会儿,过去依偎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霍决也不说话,只将她拥在怀中。

    于他来说,这样的时光不能挥霍,要小心地,一息一瞬地过。

    但霍决终于还是先开口。他问:“蕙娘,陆嘉言让你伤心过是吗?”

    温蕙道:“是吧?”

    霍决低头:“什么叫作‘是吧’?”

    温蕙道:“他说不可以妒。”

    “这话,”霍决道,“就已经让我妒了!”

    这是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蕙娘为他而妒,他竟不开心。

    霍决实在是很恼怒:“似他这种人,生在锦绣富贵中,从小一帆风顺,根本不懂得珍惜为何物。”

    霍决求不得的,他竟轻慢对待。霍决怎能不恼。

    “唉,”温蕙想了想,同意,“还真是这样。”

    又道:“我们不说他了。”

    但霍决却转过味来。陆嘉言让温蕙伤心过,那不是正好。让温蕙多念念他的不好,就不会老记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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