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蕙气道:“别闹,大白天的!”

    端午温蕙果然去看了龙舟。

    她喊了蕉叶和小梳子,这两个不肯跟她去,道:“我们要往里面去的。”

    因温蕙看龙舟,是霍决给她安排好了最近的酒楼里位置最好的包间。能看到搭起的彩台,皇帝的御座,还有随侍的臣子们的位置。看的是全景。

    这酒楼当日全包出去了,来的全是京城的贵女、贵妇们。

    蕉叶和小梳子却喜欢往人潮里挤,哪人多热闹往哪扎。

    拿着江米糖,端着果香饮子,边吃边喝,边看热闹,还要跟着大声喝彩。

    她们两个就喜欢这样。

    温蕙在江州也看过龙舟的,只京城的龙舟又格外盛大。光是御台那一片飘动的旗帜,就让人炫目了。毕竟是皇帝出幸,寻常哪能见到这般的场面。

    只正看着,外面有喧哗声,又很快没了。

    温蕙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婢女便去开了门,外面的番子进来回禀:“有人想跟咱们换个房间,属下已经拒绝了。”

    今日这楼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温蕙问了句:“什么人?”

    番子道:“是渝王家的小郡主。”

    温蕙对京城的贵女们并不熟悉,不知道渝王家小郡主是什么名声。

    番子却知道。

    这番子是霍决身边亲信,今日特意派给温蕙的,便是为着防止类似这样的事发生。

    他道:“渝王家小郡主性子随了她那叔父景郡王,名声不太好。只咱们都督谁都不必怕,他们刚才想硬换,咱们报上了名号,他们便不敢了。”

    温蕙道:“这是比谁更坏吗?”

    番子差点笑出来。

    夫人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他忍住笑,正色道:“是比权势。”

    渝王跟皇帝关系好,他是有宠的,但他终究是宗室亲王,皇帝只给他富贵,不给他权力。

    霍决是代皇帝行事的刀,纵他其实只是皇帝家奴,皇帝给他天大的权力。

    温蕙撑着窗户托腮道:“是呢,在这天子脚下,没有权势,还真是就要受人欺负。”

    这番子也是净过身的,他道:“可不是吗?似我等和都督、左右使这样的,若没权势,就只能趴着走了。”

    京城的阉人多,走在街上也常能瞧见。但出宫、出府的这些,又常是办事跑腿的底层內侍,他们常常是弓着腰走路的。

    习惯了。

    “秦城,叫大家都进来吧,难得的大日子呢,一起热闹一下。”温蕙道。

    番子中有净过身的,也又没净过身的正常男子。只不管净身没净身的,大多都在校场上被夫人胖揍过。霍府里满门武人,不怎么讲究男女大防。

    秦城开心:“多谢夫人!”

    遂唤了兄弟们进来一起热闹。又叫了吃食,包房中一下子就有了人气,真有喜庆的气氛了。

    小郡主的包房其实已经很好了。

    这一排最好的包房,能差到哪里去呢。往年不管是哪一间,都一样。

    只今年,小陆探花也随侍天子,她想要位置最好的那一间,偏被人订走了。小郡主便说:“不管谁家,去跟她们换。”

    渝王有宠,爱屋及乌,小郡主也有宠,在京城里素来横着走。

    寻常的官宦女眷对上她,能避让尽量避让。因吃了亏,也无处叫屈去。

    女眷间这些事,男人出面,总显得小气。对方又是个有帝宠的宗室,皇帝对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受了气就只能生受。能让就让了,尽量不起冲突,全的是自家的颜面。

    偏这回,踢了铁板。

    下人回禀:“那间是监察院霍都督的夫人。”

    愈是借着权势横行的人,愈是明白权势的厉害。

    监察院霍决刀下死的岂止是寻常官宦,周王系在他手里全军覆没。皇帝对远房宗室蠢蠢欲动,便是近支宗室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渝王都警告过子女,见到监察院绕着走。

    这个名号报出来,便是素来都横着走的渝王小郡主都悻悻:“怎是他家!算了,去看看隔壁是哪家,叫她们跟我换。”

    第220章

    房间里热热闹闹,远处的彩台更是充满了节庆的气氛。

    皇帝驾幸的时候,百姓们的情绪高涨起来。温蕙从房间的窗户里看到外面一片片跪下,因有先后,从高处看便宛如波浪层层。

    又山呼万岁,庆贺节日。

    元兴帝稳固局面,淳宁帝励志图新。七八年过去,景顺五十年的那场战火已经没了影子。

    温蕙远远望过去,皇帝的身边围满了人,根本看不到皇帝本人。

    这种时候,霍决必然在皇帝身侧。他掌着护卫之事,片刻与皇帝不离身,今天他可要忙死了。

    温蕙的嘴角不由勾了勾。

    她目光移动,皇帝身边许多朱紫之色,却也间杂着一些青色。

    这样低品阶,却能伴在皇帝身边的,必然是翰林们无疑了。

    这里面有一个,肯定是陆睿。

    这个距离,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谁是谁。

    隔壁却忽然传来声音:“我看到小陆探花了!就是那个!那个!”

    正常在房中,不会听到隔壁的声音,这酒楼房间的隔音还是很好的。

    只现在,大家都推开了窗,都把身子探出去,便听到了隔壁窗的声音。只窗扇挡着,看不到人。

    温蕙回头问:“隔壁是谁?”

    秦城叫人去看了,很快来回禀:“渝王家小郡主换到隔壁了。”

    听声音像是年轻的小姑娘。

    陆嘉言的新婚妻子,也是年轻的小姑娘。

    年轻的小姑娘,真的很容易为男人的外貌所打动。在这件事上,陆嘉言几可称无敌。

    温蕙笑了笑,摇了摇头。

    隔壁,小郡主问:“宁氏应该已经到了开封了吧。”

    內侍回道:“算时间,半个月前就该到了。”

    小郡主道:“那她现在干嘛呢?在开封看赛龙舟吗?”

    內侍凑趣道:“说不定床前尝药呢。”

    小郡主乐不可支。

    “陆夫人连婚礼都没来,听说一直病着。宁氏最好就别回来了。”她摇着扇子道,“一辈子在那边伺候婆婆,多孝顺。”

    她脸上的笑冷起来,森森的。

    丫鬟们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屋中的氛围与隔壁,截然不同。

    热闹了一天,实在是盛世佳节。

    有许多新的诗篇佳作传出来,小陆探花的诗才,受到了皇帝的亲口赞誉。

    当初殿试,陆嘉言本就是状元才,因生得太好,强被皇帝点了探花。他如今简在帝心,是明明白白了。

    宁家这门亲结得当真好。

    待龙舟赛罢了,皇帝摆驾回宫了,小郡主瞅着没热闹看了,打算自己制造点热闹。

    她勾勾手指,把心腹內侍召到眼前:“隔壁的霍夫人,今天是戴面衣,还是戴帷帽?”

    內侍道:“我去问问。”

    出去花了钱,问了店小二,回来道:“戴了帷帽呢。”

    “京城还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呢。”小郡主道,“让我来先瞅瞅吧。”

    內侍不安:“不大好吧,她夫婿毕竟是霍都督呢。”

    小郡主道:“她要不是嫁给了霍临洮,我稀罕看她啊?”

    內侍没办法,只好去布置。

    好在不是什么大恶事,也不会伤了霍夫人真结仇。

    温蕙房中收拾停当,她戴好了帷帽:“走吧。”

    房门推开,番子们先鱼贯而出,温蕙才出来。

    穿过了走廊,到了大堂上方的回字廊中,对面忽然冲出一个托着空托盘的店小二,一边嘴里喊着“来了来了”,一边急急往温蕙身前冲。

    他冲得猛,一般人家遇到这情况,走在前头的人可能就被他冲开了,就直接被他冲到温蕙跟前了。

    可监察院霍家,岂是普通人家呢。

    走在前面的番子已经闪电般地出手。冲过来的这人不得已,也只能出手。

    交手只在电光火石间,那人就已经被按在地上了。

    因番子们可不跟你讲什么一对一单挑,同时出手的有好几个人。且跟在温蕙身边的,个个都是好手。

    那人大叫:“贵人饶命,贵人饶命,都是小人不对,跑得太急,险些冲撞了贵人!”

    他虽这么说,温蕙却蹙眉。刚才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人功夫不算很好,但也不可能是个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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