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宝眨眨眼睛,鼻涕泡泡破了, 糊住了圆润的小鼻头。

    豆哥儿嫌弃地咧咧嘴,“尿床可怕,还是火可怕。”

    奶宝缩了缩脖子, 怯怯地说:“尿床。”

    尿床娘亲会用力打屁股的。

    豆哥儿说:“那不就得了,又不是我们玩火的。”

    奶宝点头,觉得豆哥说的好对哦,“嗯,不怕了。”

    豆哥抱着奶宝,忧虑地看着周围,小小的孩子眼睛中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早熟和聪慧,隔着一条一条腿,他好像看到了火焰腾腾冒出来的浓烟,闻到了浓重的烟味。

    没有人顾及到他们两个小小的孩子。

    他用力地抱着奶宝,凳子下面狭小的黑暗没有带来任何安全感,心里面很害怕,但他咬着嘴唇不敢哭,不然奶宝会哭得更加厉害的。

    长条凳忽然消失,小小的狭小空间荡然无存,豆哥儿慌了,抬起头仓皇地左右看。

    “他们在这儿。”

    豆哥儿听到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暖暖的。

    “你别抱,我来。”

    豆哥儿又听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听着令人踏实。

    “外面火差不多灭了,有很多浓烟,我们抱着孩子躲舞台后面去。”

    “你爹娘呢?”

    “我就是看到了爹爹给我打手势。”

    “嗯,知道了。”

    豆哥儿稍稍反抗了一下,没有太用力,就被搂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他仰头就可以看到男人的侧脸,可以看到山岳一般坚挺的侧脸,可以看到清冷坚定的双眸。

    “小子,看什么呢!”

    豆哥儿瘪瘪嘴,“不准看你吗?”

    “不准闹,要是闹就把你扔了。”沈宥豫冷冷地说,他对别人家的小孩没有任何耐心,要不是年年一定要救,他才懒得搭理这两个哭得满脸鼻涕的臭孩子。

    豆哥儿说:“哦。”

    沈宥豫不去理小毛头,扭头去看方年年,“抓着我的衣服。”

    “放心。”方年年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块儿,做了个奇形怪状的手势,“我知道分寸,抓着你的皮袄呢。”

    “走了。”

    方年年点头,“嗯。”

    豆哥儿从男人的肩膀上探出头向后看,看到漂亮俏丽的女孩儿,觉得她真是仙女,是自己见过最最最好看的女人,“姐姐,谢谢你们。”

    “小宝贝你很聪明哟。”方年年笑着挤挤眼睛。

    昏暗的光线里,她的眼睛里仿佛有光,盈满了天上的月光、幽暗中的烛光、冬日里的阳光……豆哥儿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还太小,词汇量太少,知道的不多。

    豆哥儿哼唧了一声,脸颊上慢慢红了起来。

    后台就几步路,很快就到。

    到了地儿,沈宥豫就把两个孩子扔了下来。

    “爹娘,你们没事吧。”方年年连忙问。

    烛火下,方奎和塔娜摇头。

    他们的神情中有一缕微妙,方年年看出了,没有追问。

    “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方年年看向门口的方向。

    因为失火,浓烟滚滚,待在室内的人惊慌失措下下意识地向外面跑,后台一地狼藉,儿臂粗的蜡烛倒在地上,幸好没有碰到易燃物,才没有酿成另一场火灾。

    方年年赶在爹娘动手前,扶起了地上的蜡烛,沈宥豫从她手上接过来安放在桌子上。

    昏暗的后台一下子明亮了不少。

    四个大人,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孩子。

    塔娜看了一眼小孩,转身拖来一张凳子让他们坐下,还给小的那个擦了擦鼻子。

    “潜火兵已经控制住了火情,瓦子里的巡尉正在维持秩序,外面浓烟太大,一片混乱。”方奎看了一眼沈宥豫说:“现在应该好点了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沈宥豫站出来说:“我出去看看情况。”

    方年年说:“注意安全。”

    沈宥豫笑着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人一走,方年年就走到了爹娘身边,小声地说:“爹,你支他出去干吗?”

    “你方才小声说有大龙,我见到了。”方奎无奈地说。

    方年年:“……”

    方奎:“也就是你想得出来这称呼。”

    方年年讪笑,“总不好说别的,他在呢。”

    塔娜,“你啊,还没有怎么着,胳臂肘就向外拐。”

    “娘。”方年年叫了一声,这么说她可是不依的。

    塔娜不说了,远远看到那人,她唏嘘地说:“变了不少。”

    “威严更重。”

    “毕竟坐在那个位置上快二十年了,今非昔比。”塔娜说。

    “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身先士卒,从未改变。”

    塔娜斜睨了丈夫一眼,“你这是想他了?”

    “没有!”方奎断然回答,“他御下极严,我年轻时性子不定,当了他的私兵后经常被训,你也是知道的。”

    塔娜点头,“这还差不多。”

    继而摇头笑着说:“他太自我,从不考虑他人感受,我不喜。”

    “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方奎说。

    “我知道。”塔娜点头。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年轻时我不知道收敛锋芒,等意识到时已经不同。”方奎感叹,他没有多说,但“功高震主”四个字已经明晃晃从字里行间里透出来了。

    当今心深似海,能够隐忍几十年不发,从来不是良善之辈。

    怎么会容忍卧榻之侧有危机呢?

    方奎不假死逃生,迟早有一天也会像镇国公那样,死得不明不白。假死从来不仅仅是因为当今要强纳塔娜入宫。

    方年年沉默地听着,从爹娘点到即止的话语中听出了当年的风云变幻、紧张忐忑。

    沈宥豫恰好进来,塔娜和方奎停止了说话,齐齐看向沈宥豫。

    沈宥豫说:“人群已经在疏散,过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就可以离开。”

    方奎点头,没有言语。

    坐在凳子上的两个小孩子看看这边又转头看看另一边。

    奶宝小小声地说:“大人好难懂。”

    豆哥儿承认,“对的。”

    两个孩子相视一眼,齐齐叹气。

    沈宥豫一头雾水,疑惑地看向方年年。

    方年年说:“没什么。”

    又问,“你爹呢?”

    沈宥豫神情出现一瞬间的尴尬,亲爹在这儿,但没办法让亲爹和方奎见面。更加要命的是,方奎和塔娜身份也太敏感了!他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吗,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在护卫的护送下,已经先行离开。”

    “哦哦。”方年年看向爹娘。

    方奎说:“我们也走。”

    几个人要走,豆哥儿赶紧喊,“我们呢,我们呢。”

    方年年笑着说:“放心好了小家伙,我们不会丢下你们的。”

    “我不是小家伙,我叫豆哥儿。”

    “豆哥儿,你是要抱着,还是自己走?”

    豆哥儿奋力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原地蹦跶了两下说:“我自己走。”指了指身边,“奶宝还小,他要抱着。”

    奶宝着急地给自己辩解,“我不小,我快、快要三岁了。”

    伸出来四根手指,一看不对,飞快收回去一根。

    大人们莞尔。

    不需要方奎和塔娜动手,沈宥豫上前长臂一捞,就把奶宝捞进了怀里。小脏孩子,他还是挺嫌弃的。

    奶宝窝在沈宥豫的怀里,一动都不敢动,可怜巴巴地看着豆哥。

    豆哥却没有看向自己的小兄弟,他美滋滋地牵着方年年的手,学着爹爹那样咳咳两声,“姑娘,你多大了?”

    方年年错愕,“小毛头,你问啥呢!”

    “我叫陈升,今年五岁半,家父就职于御前。你要是年龄与我相差不是太大,就等我几年,等我年满十五,就到家中提亲。”说到这里,豆哥儿扭捏了一下,心中懊恼,自己说的还不够爷们。

    方年年,“……”

    沈宥豫牙痒痒,想把臭孩子扔出去!

    方奎和塔娜笑出了声。

    豆哥儿一本正经的,现在的他是认真的,“别看我现在小,已经在看《论语》,给我一些时间,待我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定给姑娘挣来诰命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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