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那件红色的衣服是不是在你那边?”塔娜问。

    方年年心脏一阵乱跳,着急地说:“对,我叠好了,马上就弄好,别急啊。”

    “你这孩子这么大声干嘛,吓我一跳。”

    方年年,“……没什么,怕你听不见。”

    “你娘不是七老八十呢,耳朵好得很。”

    方年年说:“嗯嗯,娘亲最好了。”

    “你弄得怎么样了?”屏风那边传来塔娜移动的声响。

    方年年赶紧说:“快好了,你别来啊,把我东西弄乱了。”

    塔娜,“……”

    总觉得女儿怪怪的,但因为没法留在京城看“花树”,心情变得低落,又兼之不想要大人管着,有些奇怪也正常。

    塔娜没有多想,她说:“行行行,大喽,嫌弃娘烦了,你自己弄吧。”

    按照往常,方年年会撒娇卖萌过去,但今天这不是形势紧张嘛,她根本就顾及不上。

    一面怕娘亲突然走进来,一面伸手去拿信,手忙脚乱的,差点儿发出很大的声响。

    突然有种上学的时候在自习课上看小说的感觉,担心老师突然冒出来,又舍不得小说里面金彩纷呈的剧情,手忙脚乱、心跳加速……这感觉大概就和爱情差不多。

    长鸣看了一眼方年年,眼神里仿佛有着嫌弃呢。

    呵,人类,就这……

    它看沈宥豫是差不多的眼神。

    但它不会说话啊,就少了很多打……

    方年年终于抽出了信,打开一看,莞尔笑了,终于不是满纸面的名字,上面写着——晚上我来接你,去看花树。我给你寻摸到了一身衣服,到时候你可以假扮成我的长随。我要来了点燃花棒的活儿,届时,你来点。

    方年年小小的惊讶出声,这么好的事儿!

    旋即变得失落。

    这么好的事儿,她没办法做了。

    心情瞬间变得低落而复杂。

    沈宥豫肯定付出了一些什么才讨来了点燃“花棒”的活儿,精心准备着,就为了晚上带她出去玩。

    要让他失望了……

    “你等等。”方年年强颜欢笑。

    长鸣歪着头看方年年,不懂人类的感情。

    笔墨在外间,她不好过去拿,出去拿肯定要被娘亲问起做什么。视线扫过梳妆台,她有了主意,走过去拿了螺黛,用小刀轻轻地削了两下,螺黛变得尖细了。

    信纸翻转,方年年拿着螺黛准备在上面写字。

    螺黛在纸上落下一个黑点,半天没有写出一个字。

    方年年叹口气,认真写下: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折叠好了,方年年塞回信筒里,对着长鸣悄声说:“走吧,长鸣。”

    长鸣打开翅膀,飞走了。

    方年年落寞地转身,看到站在屏风旁边的阿娘也没有觉得吓一跳,提不起什么兴致,但还是要笑一笑的,“娘,我收拾好了,可以出发啦。”

    第96章 大白菜炖粉条子   出城要检查不怕了,大……

    隔着一道屏风, 又不是隔着一堵墙。

    屏风是上下镂空雕花、中间仕女彩绘的刺绣屏风,挡不住多少视线,也隔绝不了多少声音。

    女儿蹑手蹑脚地走路时塔娜就注意到了, 但没有出声,也没有盯着女儿一直看,她还是做她的。

    不经意的视线扫过, 塔娜看到女儿窝在圈椅上,笑容甜净可爱, 柔柔的,暖暖的, 就像是窗外流泄进来的冬日暖阳,是甜甜的淡橙色。

    但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嘴角, 犹如乌云遮住了太阳,世界一下子成了铅灰色, 塔娜看着都觉得难过了。

    塔娜走过去,没有抱住女儿, 只是很寻常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她说:“京城形势有变,我们留在这里不安全。”

    方年年点头, “我知道的。”

    塔娜想说“等以后……”以后什么样子谁知道呢,虚无缥缈的未来就和苍白空洞的过去一样, 许诺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轻轻地笑了笑,“东西收拾好了吗?”

    方年年说:“当然啦,你看, 都在箱笼里了。”

    “还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塔娜莞尔,“臭丫头, 也就嘴巴甜。”

    方年年,“哦,我就没有其它优点了啊。”

    “没有了!”

    塔娜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东西,无奈地说:“你还说收拾好了,那边呢,螺黛都没有收起来,那可是波斯来的,市面上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方年年,“……你听我解释,那就是意外。”

    捂脸,听起来就像是渣男说的。

    “快收拾,午饭钱赶回家。”

    塔娜说。

    “得了,我的娘亲。”

    方年年把自己抑郁的情绪收拾收拾,整装出发又是一条好汉。

    小二藏着把箱笼放上车,一家三口上车后,由着雇来的车夫驾车往城门口去。街上人头攒动,行人络绎不绝,随处可见的彩缎扎成的花,在风中微微摇曳,连带着空气都是节庆热闹的味道。

    方年年仔细看了,发现那些彩缎扎的花竟然不是全新的,看起来就是用了有几年的陈货,还能够看到破损的地方用针线缝补的痕迹。

    真是节省!

    不全是铺张浪费吧。

    方年年看了热闹,方奎看到了戒严。

    也许有人会认为五步一人、十步一岗,是为了应对千元节的热闹,但方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这是一个经历过行军打仗之人的直觉。

    现下京城,作祟的魑魅魍魉应该都各有归处了吧,说不定刑部的大牢都填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方奎弯了弯嘴角,微带嘲讽。

    临到城门口发现,进出城需要检查。

    人看脸,车看厢,货物开柜,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车厢内的一家三口看了看彼此,从中感受到了沉重。

    方年年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现在怎么办?”

    “别紧张,放轻松。”方奎轻说。

    塔娜淡淡地说:“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做错事的是我们吗?”

    刺杀不好明说。

    “你越是表现的不对劲,就越是容易被人注意。”

    方年年做了个深呼吸,“呼呼呼,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控制不住发抖啊。”

    拳头捏紧了放在胸口,隔着布料能够感觉到心脏的咚咚咚,真是紧张刺激。

    “你爹娘又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塔娜用空心拳捣了一下女儿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给我放平常心,别大惊小怪的,以后要面对的大小场面多着呢,要每一次都这么紧张,身体还要不要了?我感觉你在哆嗦。”

    “何止啊……”方年年捂着腮帮子,她牙关都在咔哒咔哒。

    她刚才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看到马车是一辆挨着一辆排查过去,箱笼都不放过,人是一张脸一张脸看过去,还有官差询问姓名、来历、出京何事等等,因为排查的仔细,城门口的四排队伍走的很慢,宽阔的街道上已经堆积了太多的人和车马。等候的人不耐烦地抱怨,目光触及到街边站立的厢兵,眼神立刻就瑟缩地转移,叫喊的气焰断崖式地熄灭,就怕惹祸上身。

    越是临近城门口,站着的厢兵就越是多,他们有人身着皮甲、有人身着布甲,肩头、胸前、腰间等等还有铁甲护身,观他们整装待发的模样,不是普通的城防军,应该是戍卫京城的两营军人。

    不知道是来自于青山脚下的东大营,还是驻扎水边的西大营。

    据说东西两营的军人抽调来自戍边的军人,与蛮夷胡人倭寇实打实的干过仗,是真正见过血的骁勇战士。

    他们的目光,不说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吧,亦能够震慑住宵小之辈。

    有他们沿街站着,普通百姓哪里敢冒头了,纷纷缩起了脑袋,当起了鹌鹑。

    时不时有人被从队伍里带走,伴随几声叫喊,要是吵闹反抗的厉害,叫声往往戛然而止……

    方奎坐在窗边挑开车帘看穿窗外,目光幽深。

    看着如此的爹爹,方年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北军中运筹帷幄、骁勇善战的将军,他本应该翱翔在更广阔的舞台,用自己所学为大齐开疆拓土,为自己、为小家建功立业……但一切显赫声名都停留在了十六年前,随着定国公的“离世”画上了句点。

    爹爹后悔过吗?

    午夜梦回的时候是不是想念当年的拼搏?

    方年年总觉得爹爹是属于战场、庙堂,而不是小小的乡间茶馆里,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千篇一律的生活。

    大概爹娘晚间夜话的时候会说起一二吧。

    方年年摇摇头,爹爹是心志坚定的人,当年既然做出了假死脱身的决定就绝对不会现在后悔。这么一想,她犹豫、不安的眼神变得坚定、从容。

    “我不怕了。”

    方奎和塔娜交换了个眼神,从彼此眼中看出释然和笑意,女儿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过掉心中那道坎。

    方奎打趣地问:“怎么就不害怕了?”

    “因为……”方年年眼睛转悠了一圈,笑着说:“因为我爹是大英雄,我娘是草原上最美丽的珍珠,我为你们骄傲。怕什么,大不了全家一起吃牢饭,只要不是馊的,普普通通的牢饭我也可以改造的好吃点。哎呦!”

    方年年捂住脑袋,佯装很疼,控诉地看着娘,“被打蠢了怎么办!”

    “你声音再大点,全家就真的要去吃牢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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