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皇上正当年,太子之位还没确立。又说,既使太子之位定下来,就算是尉迟家的女人将来当了皇后,也不过是另一个谢家。他还说,便算是成了后族又如何,那皇位上的人既然永远也不会和他尉迟家扯上丝毫的干系,他为什么要趟这趟混水……”

    听到这里,皇上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拍案子,“嘭”的一响。

    “好一个尉迟家族,胆子倒真不小。居然还敢觊觎皇位血裔他就不怕朕会将他满门灭族?”

    一个小小的世家家主居然还敢瞧不起他孤氏的后位?!

    是想反了么?

    璟亲王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意外皇上的怒。

    皇上这怒虽然看似很大,却有做作的嫌疑,只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而已。

    “他尉迟家守着几个山头,水泼不进,与谢家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山头之外,为他守门的几山匪患,和几家的杂牌军,我孤氏就算是想吃他尉迟,也绝不可能吃个干净。”

    只怕那山中更有离开的密道。

    隐世之家,可不是只如他孤氏皇朝,只有几百年的基业。而是有上千年,甚至更久远的历史。如此势力,如此筹谋,不犯事,不出头,自然不怕他孤氏。

    皇上恨恨!

    他孤氏一心为民,为了天齐呕心呖血,可是却总是不能真正正正的做到天下唯我独尊!

    捏拳,“总有一日,我孤氏要将这些大小家族一个一个全部收拾。”

    璟亲王不应茬,“听说,当年那个卢正阳就曾找上过门,却被尉迟家主给扔了出去。”

    话意便是让皇上放心,这尉迟家不帮孤氏,却也绝对不会坏事。

    一点即透,皇上松了拳,鼻子重重一哼。

    “卢正阳?跳梁小丑而已!已经被朕赐死。”

    皇上是绝对忘不了被卢正阳摆去的一道,也忘不了曾经给卢正阳背下的黑锅。

    赐了卢正阳凌迟,昨天午时就行了刑。

    “于尉迟家之事,皇上三思。”

    现在,京中有宁家和苏家,西境有两族两将,还有其它的一些势力,这尉迟家,只能招抚,绝不能威胁。

    皇上轻描淡写,“招得好,是如虎添翼,一个不好……无异于与虎谋皮。”

    面上是轻描淡写,那狠厉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这事……不急!皇叔先稳住尉迟家主,等朕立了太子再说。”

    “是。”

    “宁家和苏家之事,你怎么看?”

    镇南王已死,皇上身边,能商量的人,也就只有璟亲王和誉郡王了。

    可是,那誉郡王就是一个四肢发达的武夫。

    只怕,也不是皇上可以商量的对象。

    璟亲王思索片刻,就开了口。“宁家和苏家,与卢家和谢家有本质区别。”

    皇上睨了一眼,“说来听听……”

    “宁家不是当年的卢家,虽嚣张却并不跋扈。而且宁少卿的武功是相国寺的主持亲传,相国寺的住持都说他是个练武的奇才。据说宁少卿的宁家幻影剑法也已经练到了最后一层。这三百年,换了无数家主,也只有三位能练到最后一层。此人,不好对付!”

    皇上神色沉重并不吭声。

    璟亲王继续分析道。

    “苏家也不是谢家。苏大公子锦钰马上就要接家主之位,是个老谋深算的主。苏七又行踪不定,一把铁扇据说,能开山裂石。京中虽不让进驻苏家军,可是,苏家在军中到底是威望极大,若真的斗起来,只怕会动摇军心……可能有人会临阵倒戈……”

    皇上听着璟亲王客观的分析,思绪已飘得很远。

    最好是让这两家自己斗起来……

    可是,宁家与苏家一相交好。听说宁少卿和苏锦钰私交更是不差,如何斗?!

    叹了口气,还是先稳住两家。

    反正,他们都在京中。

    当年,他们几家可是都发过重誓,绝对不能反我孤氏皇族的。

    若是背信弃义,天理难容。

    只能先立了太子,再等尉迟家有了回信再说吧。

    *

    还有几日就要大婚了,没有人为陌千雪张罗,陌千雪只能自己一个人上下忙得团团转。

    虽然贾夫人几次过来为她安排,甚至提出住在国公府里为她操持,都被她拒绝了。

    贾夫人年纪也不小了,能经常来看她,在大事上给她拿方向,为她指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怎么可以如此得陇望蜀不知足。

    当然,宁少卿也会时常派人送来一些东西。

    这不,刀奴又被自家主子派来送东西了。

    对这个差事,他是又爱又痛。

    爱是因为,每次来都可以看一眼十五。

    痛是因为,他人过来了,十五却从不看他。只要他来了,就会走得远远的。

    刀奴一来,十五就躲进了陌千雪的房内卧室,拿着抺布东擦西擦。

    她可再也不敢去找其它的婢子了。

    那天刀奴一过去,和她一起的止晴止竹一哄而散,她又刀奴给堵住了。

    不过,这回她先发致人,直接上去就是一个掌巴子,当场就将准备说话的刀奴就打懵了,然后落慌而逃。

    让初一收了刀奴送来的东西,打发走了刀奴,陌千雪斜了那擦桌子的十五一眼,“桌子的漆都被你给蹭掉了。”

    “啊?”十五抬头,这才惊觉自己擦了老半天,都在擦一个地方。

    陌千雪不解,“我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刀奴会吃了你么?”

    看戏人比局中人还要急。

    “……”十五站在那里绞帕子,就是不说话。

    陌千雪狡黠一笑,“这几天天气不错,出去踏踏雪,也是蛮浪漫的。要不,我叫刀奴回来,让他带你出去踏雪。”

    “不要!”十五眼一抬,神色激动,膝盖一曲,居然跪了下来。“奴婢错了,大小姐你就饶了奴婢吧。”

    陌千雪摸了摸鼻子,她明明是成全好吧,怎么好像是处罚一样。

    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她最近的心也乱得很,十五不愿,她也不想再管她,反正入了宁府,来日方长。

    初一放好了东西,望了望门外远去的身影,过来扶十五,“十五,不是我说你,你的心真狠。”

    十五一把甩开初一来扶的手,神情倔强,“初一,不是我狠心,而是……而是我害怕。”

    “你怕什么?”初一不明白,“一切有小姐为你做主。”

    “我怕……我怕我会和你一样,跟了男人。”

    十五的话让初一的脸一红。

    “若是我也走了,以后谁陪着大小姐。我发过誓的,这一辈子都不离开大小姐。一辈子伺候大小姐。就和嬷嬷伺候夫人一样,谁也不嫁,谁也带不走我……”

    说着十五的眼红了,跪行至陌千雪的榻过。

    “大小姐,求求你,不要赶十五走,十五以后会长心眼,一定不会让大小姐操心的。”

    陌千雪无语,睁开眼睛。

    明媚而又忧伤的望着房梁。

    门外那走了又回的人,也跟着她一起向上望,只不过望的是天。

    望着望着,叹了口气就走了。

    陌千雪从榻上坐起,伸手过去,抺了十五眼角将落的泪。

    说不感动是假的!

    十五没有安全感,她心底深处也有恐惧。

    “十五,你可知道我也有怕。”陌千雪的声音沉沉的,是初一和十五从没听过的没有底气的样子。

    “我怕以后会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会忍不住冲上去撕了他和他身边的女子。”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的出走。一生呆在一个宅子里,只看四方的天,让我觉得很怕。”

    “我怕自己忘记初衷,忘记自己曾经的信念……”

    “我的眼中容不下沙子,更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沙子。可他身份,就算他不想,就算他的承诺很多,可是我和他心中都明白,到时候只怕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拥有各种各样的沙子。”

    “这一粒粒沙子,会成为一柄柄尖刀,将我对他的感情戳得遍体鳞伤……”

    陌千雪第一次剖析自己,问自己的心,这是婚前恐惧症吗?

    可是,这恐惧来的这样清晳,只要一想就会让她痛入心扉,是她爱得太深,还是她心眼太小。

    “我不想因为嫉妒变成可怕的女人,更不想和别人分享他的心……”

    初一和十五也被陌千雪的这肺腑之言惊住。

    十五呆愣的点了点头,“大小姐,若是姑爷敢有别的女人,十五帮你一起上前撕了她。”

    初一却是叹了口气。

    *

    这几日,京中除了大军凯旋回朝,最大的事便是,苏家的新旧家主交替——苏家的大公子锦钰已经接下了苏家家主的位置。

    这庆功宴早就结束了,皇上将南陵的使者也晾了几天,是该接见的时候了。

    南陵使臣上殿。

    皇上接见,苏锦钰和宁少卿第一次同时上殿。

    也是苏锦钰接下苏家家主之后,天齐身份最高的人,第一次在大殿之上会面。

    南陵使者拿了战败赔偿的礼单,又说了不少好话,才献上了本国最美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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