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瑄没有迟疑的掀开门帘,绕过屏风。

    外面不见半个人影,但是他能够觉察到在厅堂的暗处有人紧盯着,他面色平静的来到大门前,推开门上的一扇小门出去了。

    他站在高处,可以看见下面的校场上,正在操练与锻造的人们,挥汗如雨,辛劳不歇。

    濮阳瑄就站在这里,眼角余光瞥着四周。

    在正殿的右侧,有一条台阶蜿蜒而下,通往山洞深处,那里没有火把光线,犹如一道深渊,又如魔鬼的血盆大口,能够吞噬一切。

    他不能随随便便的下去,只好看向别处。

    带着些微暖意的阳光从石洞上方的缝隙透漏下来,实际上照不亮多大的地方,他必须仔细分辨良久,才能确保自己不会疏漏了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公主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一个黑脸青年走上前来,带着戒备,冷声问道。

    濮阳瑄瞟了一眼他的靴子,“习惯过这样的生活了。”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校场上的人们。

    “忽然叫我不做了,一时适应不过来。”

    黑脸青年嘲笑道:“还是喜欢过苦日子?啧,真是贱骨头……”

    “诶?”濮阳瑄打断他的话,“在这里,无论是做什么的,皆是为公主殿下,为大燕的未来,在我心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一颗赤诚之心永恒不变。”

    他知道,在暗处有人在听他们的对话。

    这些话很可能会被传入燕国公主的耳中。

    黑脸青年如鲠在喉。

    他很想反驳王宝说出的任何一句话,可是这句话要怎么反驳?

    反驳了,岂不是在说对公主、对大燕的赤诚之心令人可笑?

    濮阳瑄背着手,继续望向校场,“请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黑脸青年算是真正领教到了这个人的伶牙俐齿,之前听他揶揄嘲讽别人还觉得有趣,这可真是痛不在自己身上,不知滋味有多难受。

    他默默的深吸一口气,丢下一句“别得意的太早,好自为之”,然后不给对方一点点开口的时间,麻溜地顺着台阶,下了那道“深渊”。

    濮阳瑄眼角余光瞥着黑脸青年的背影,他很快被黑暗消融吞噬。

    深渊里依然没有声响。

    他依旧站在高台上,不动如山。

    有人从他身后无声无息的经过,瞟他一眼,不做声,各做各的事去,也不管他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这儿。

    站了约莫两刻,那黑脸青年仍未出现,深渊里也没有动静。

    难道那就是出口?

    濮阳瑄活动两下腿脚,看似散步一样的慢悠悠地靠近台阶,在走出三步之后,他敏锐的觉察到周围暗卫要动兵器了。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去,但是在又三步后,停下了。

    略显夸张的抱着手臂打了个冷战后,濮阳瑄转头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那些从暗处而来的杀气渐渐消弭了。

    那个“深渊”里到底藏有什么秘密,他必须查清楚,但也不能急躁。

    他又站了会儿,便返回正殿里。

    他也没能再看到穿那双靴子的人。

    关上正殿的门,濮阳瑄看见一名白衣青年从屏风后转出来,两人正好四目相撞。

    “哼。”白衣青年不屑的冷哼,自认为风情万种的撩了一下披散下来的长发,浓浓的香气瞬时扑面而来。

    和他身上的一样。濮阳瑄看了眼他的靴子,默默半侧过头,往屏风走去。

    “等一下,”白衣青年拦住他的去路,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的脸,“模样儿也不过如此,怎会叫公主如此挂心呢?”

    这话语里透出一股子酸味,濮阳瑄道:“纵然如此,可公主殿下昨日不是去了你哪里?”

    “不是我!”白衣青年下意识的大叫一声,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对劲,忙干咳一声,急急忙忙说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公主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濮阳瑄道:“公主殿下的想法,我只知道要光复燕国,除此之外,不敢多做揣测。”

    “噗嗤。”白衣青年掩嘴讥笑,“看来是你的忠心打动了公主,可惜啊,这里有太多忠心耿耿的人,你这样的,迟早埋没在人海之中,公主会遗忘了你。”

    “只要我不遗忘复国之心就行。”濮阳瑄一本正经道。

    白衣青年一愣,觉得这“呆子”其实好生无趣,更是断定公主一定会早早的将他遗忘干净,于是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深,“也不过如此。”

    濮阳瑄继续往前走去。

    白衣青年的鼻孔都快高傲的冲天之时,一个声音幽冷的传来——

    “往后的日子长远,还是好好相处吧?”

    “你说什么?!”白衣青年的怒气被挑动了。

    濮阳瑄转过身,一脸单纯无辜的望着他,“难道,我们不应该好好相处,同心协力的辅佐公主吗?”

    白衣青年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扬手就要揍人。

    濮阳瑄灵巧地从他胳膊下钻过去,眨眼间就到了他身后,而下手落空的白衣青年怒气更盛,转过身去,恶狠狠的瞪着。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躲什么躲?”

    “挨揍不躲,怕不是个傻子?”

    “你!”

    白衣青年指着濮阳瑄的脸,“你给我站住,看我今天如何好好的教你规矩!”

    濮阳瑄作揖道:“这位公子,还请你先息息怒,我们本不应该如此的。”

    白衣青年哪里听得进去,冲上前又要揍人。

    濮阳瑄只是躲避拳头,没有回手,趁机从小门逃出去,一边求饶道:“公子息怒,我真不愿意与你闹成这般,还请你息怒后我们好好说话。”

    “谁要与你这般卑贱之人好好说话?”白衣青年高傲的说道:“我外祖可是燕国宰辅,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在高台上闹出动静,但校场上喝声与打铁声更响亮,所以一时之间校场上的人也没有发现高台上的争执,但是濮阳瑄知道一直有人在暗中看着。

    他还知道燕国公主目前的男宠只有这白衣青年一人,而他昨夜未与白衣青年欢好,那么燕国公主去见的是谁?

    那靴子的主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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