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独这一次,他在郁秋的梦境里,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郁秋,在这食人岛上受尽折磨,变得毫无人性,疯狂无比。

    与之相比,当年他在岛上受到的磨难,完全不值一谈。

    他上岛的时候十六岁,那时候郁秋已经正儿八经地教了他很多东西了。而郁秋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刚刚经历了国破家亡,从地狱里爬出来,熬成了这副绝情的模样。

    从前师徒相处时,郁秋便对自己的过往绝口不提。

    他甚至从来都不知道,郁秋是哪里人,生于何时何地,可还有父母亲人?

    自拜她为师起,她便提着刀,一直护着他。

    她向来绝情,对门下弟子关怀甚少,可若不是真心待他们,昔日又为何收他们为徒?为何将他从巫人手里救出?为何花这么多心思栽培他?

    司珩青内心激烈地挣扎着,他想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不计一切地、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可又害怕,又像那年在青秋渊一样,所有一切都落空。

    他不应该……将心交予一个绝情的人。

    时间一寸寸流逝。

    真实世界中,江白守了一夜,天都快亮了,郁秋还是没能醒过来,两位师兄也被困在梦境中。

    看他们三人神情,似乎都被噩梦魇住了,或是眉头紧皱,或是喃喃自语,不停地发抖。

    江白坐立不安,打算出门给他们打点水,再配点安神的药,希望能令他们缓和下来。

    走到门口,他想起来沧澜宗主的嘱咐,令他不要离开这间屋子。

    于是江白重新坐了回去,拿帕子给师尊擦擦汗。

    梦境这么难破吗?

    就连沧澜宗主也被困在其中?

    江白看着悬在床头的那盏三生灯,心里隐隐产生冲动。

    或许他可以呢?

    他们狐狸一族,最善解人意了!

    只要他进入梦境,一定能找到办法,帮助师尊脱离梦魇!

    江白抬起手,轻轻触了下那盏灯。

    那灯闪烁了一瞬,正要将江白拽入梦境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白一个激灵,连忙松开手,躲在了屏风后面。

    他,作为一只毛茸茸的小妖,平素最害怕仙盟的人了。

    “叩叩。”有人在屋外叩门,喊道:“有人在吗?”

    听脚步声,似乎来了不少人。

    江白吓得瑟缩起来,只探出半颗脑袋往门口张望,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门被猛地推了一把,却没能推开。看得出来:来人似乎一点也不懂礼貌。

    江白咽了咽口水,轻轻地说了句:“谁呀?”

    “有人在啊,”屋外一名青年的声音说,“剑阁顾风华顾少阁主不见了,剑尊担心他的下落,令我等四处寻找,请问顾少阁主在里面吗?阁下又是何人?”

    江白愣了下:来找顾师兄的?

    “阁下,”屋外青年说,“您再不回答,我们要强闯了!”

    “不,别!”江白急忙说,“顾……顾少阁主在这,他很好!请……请转告剑尊,不要担心!”

    门外静了一瞬,似乎在低声商量对策。

    “很好,”那青年说,“阁下莫非就是劫走少阁主的人?”

    “不!不是的!”江白躲在屏风后面喊道:“没人劫走少阁主,他在这呢!”

    青年说:“既然如此,便让少阁主出来说句话吧。”

    “他睡过去了!”江白喊道,“你们不要再吵了!”

    “既然少阁主睡过去了,阁下为何还在他屋里?”

    江白急得说不出话,屋外那群弟子开始撞门——

    “咚——”

    “咚——”

    狐狸没见过世面,平日里只跟在郁秋身边,捣腾一些丹药,从来不和外人打交道,性子单纯得很。

    这会一听到撞门声,立刻惊慌了。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江白着急地说。

    “把门打开,让我们跟少阁主说句话。”门外的人嚣张道。

    “他现在没办法跟你们说话!”江白道。

    “哦?难道少阁主出了什么差错?”

    “他在睡觉!在做梦!”江白心急如焚,“小白说的千真万确!你们怎么不相信!”

    “阁下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开门让我们开一眼?”

    江白:“……只看一眼?”

    屋外人说:“只要确认顾少阁主安然无恙,我们这就回去。”

    江白半信半疑,来到门前,放下门栓,打开了一条缝,给屋外的人看里面的情形。

    他想着:沧澜宗主也在里面呢!

    谅他们不敢造次!

    “果真是顾少阁主,”屋外那青年骂了起来,“你是不是把少阁主怎么了?他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做噩梦了!”江白又急又恼,“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沧澜宗主为何在里面?”屋外那人狐疑地说,“这结界,就是他布下的?”

    “你够了没有?”江白气恼道,“看也看了,还不满意吗?”

    青年但笑不语,身后一名女道士说:“屋内点着的,可是三生灯?”

    江白惊愕了一下:“您……您知道?”

    “三生灯乃无垢法宝,出自妙法宫第一任宫主之手,”女道士颔首说,“本宫自然知道。”

    江白将信将疑,犹豫地看着面前这女道士。

    女道士说:“屋内包括沧澜宗主在内,可是被三生灯纳入了梦境之中,至今不得出来?”

    江白吞吞吐吐道:“不……不是的。”

    女道士微微笑着说:“你若信得过本宫,不如放本宫进去,本宫有法子助他们二人脱离梦境。”

    “不,不行,”江白急道,“若放你进去,师兄一定会骂我……”

    “师兄?”青年男子揣摩着这个词,笑道,“你也是郁宗师门下弟子?”

    说到这里,江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摸了下头说:“不是的,你听错了……”

    青年男子注视着他,寻思了片刻,玩味地笑道:“阁下骨骼不凡,一表人才,尊师定然是向郁宗师这样德高望重的仙尊。”

    这话说的,江白都要飘飘然了,他红着脸说:“只是承蒙师尊看得起而已……”

    女道士催促道:“三生灯使用时间是有限的,他们入梦这么久还没醒来,恐怕已遭不测,这位小公子,你不如让本宫进来,替他们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江白皱着眉,仍在犹豫。

    “情况紧急,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女道士说,“当着剑阁弟子和本门弟子的面,本宫发誓,绝不会伤害他们一分一毫。”

    女道士再三催促,又一再应允,说的江白心里早已动摇。

    江白回头看了眼尚在昏睡的两位师兄,心一横,道:“好吧,我只放你一个进来,你帮忙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女道士点头答应,拂尘摆了下,缓步上前。

    江白伸出手,越过透明的结界,抓住女道士的拂尘,将她带了进屋。

    这女道士便是那日在凤凰台上,曾以一支签为代价,问剑尊顾屹之要走顾风华的妙法宫主。

    她进屋后,先是仔细打量顾风华,露出莫测的笑容,再绕到沧澜宗主面前,看了他几眼,然后来到郁秋床前,看到了那盏悬在床头的三生灯。

    “他们能醒过来吗?”江白担心道。

    “醒来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妙法宫主说,“只要有一个人,在进入梦境之后,将梦境主人唤醒,所有人都能醒过来。”

    江白天真地眨了下眼睛。

    妙法宫主看着他,微笑道:“小公子,你要试一试吗?”

    江白愣了下说:“不,我不试!我得看着他们!”

    “可破除梦境的方法只有这一种,本宫与郁宗师素不相识,根本没办法进入她的梦境,为今之计,只有让你入梦,将所有人唤醒。”妙法宫主徐徐说。

    “可是……”江白皱着眉头,“连沧澜宗主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小白……能做到吗?”

    “如若不成,他们只能永远地陷在梦魇中了。”

    江白也想进入郁秋的梦境,出不来就出不来,他才不在乎这些,如果能把师尊和两位师兄一起唤醒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他有所动摇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警惕地看着女道士:“不对!”

    “什么不对?”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江白怒道,“你骗我!”

    “本宫哪里骗人了?”妙法宫主笑了笑,“本宫说有法子助他们脱离梦境,这个法子就是你啊,小傻子。”

    江白哪里理得清楚这么多弯弯绕绕,只觉得自己上当了,立刻拦在了妙法宫主面前,睁大眼睛,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本宫发过誓,不会伤害他们一分一毫,你难道不信本宫?”妙法宫主推开江白,伸手去摸郁秋的衣襟和袖口。

    “不准碰我师尊!”江白气得汗毛直立,冲了上去,被妙法宫主一挥拂尘,摔了出去。

    女道士笑了出声,摇摇头说:“枉你还是沧澜宗主和顾仪师的同门师弟,竟是如此愚不可及,不堪一击!”

    “你别碰她!”江白重新爬起来,扑上去从后面抱住妙法宫主,怒不可遏,“你骗人!你是坏人!你休想碰我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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