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秦霜自梦中突然就醒了。

    自从童心怡有孕,他和她睡一块,原本睡眠质量挺好的他,也跟着浅眠,夜里童心怡有什么动静,他立时就醒了。

    此刻,他就好像有预感一样,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

    对上了一双阴郁的,含着几分冷漠和陌生的眸光。

    秦霜被看的竟提了一口冷气。

    室内昏暗,他的枕边人不知道何时醒来了,还坐了起来,她半靠着枕头,侧着眉眼,眼界低垂看他。

    平日那眉眼温柔,可此刻却莫名透着一股子阴冷的味道。

    她看着他在审视,琢磨,让人根本无法读懂。

    甚至有股子恨意。

    童心怡恨他!

    秦霜可以理解,有很多可以恨的地方,他没有计较,就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搂过了童心怡,“睡不着?”

    自从怀孕,有他陪着,童心怡的睡眠情况良好,但自从说了胎停,她又开始夜醒多梦,睡不了几个小时。

    童心怡这才目光呆滞的看着被子,低哑的嗓音在暗夜里透着一丝鬼魅,“我梦见孩子没了。”

    唉,就知道是这样!

    秦霜用力搂着她,拉过她的手覆在肚子上,让她自己感受,“他还在,他好好的,你忘了,这是儿子?皮实得很!”

    “而且医生也说了,状况稳定,你要放宽心才行,你没事,我们儿子也才能安心。”

    这些话,秦霜这几天不厌其烦的说,同样的意思换着说法,都快能编出花来了。

    凭着秦霜那三寸不烂之舌,总能哄得童心怡宽下心来,但是此刻——

    童心怡又转了过来,她背对着窗户,整张脸都隐在暗处,继续用刚才那种森寒阴冷的眼神盯着他,“我梦见顾湘说这是个孽种,然后一脚又一脚踩在我的肚子上,然后孩子掉了,顾月又冲上来,一脚接一脚的踩上去,踩得血肉模糊……”

    秦霜不可置信的瞪着童心怡。

    没有一个母亲,一个怀孕的母亲,能如此平静,甚至麻木的去说自己的孩子掉了,能用血肉模糊去形容孩子,更何况本来是心地善良为人着想的童心怡?

    他觉得童心怡的神情不太对,她从来湛亮有神的大眼睛此刻少了些焦距,里面藏着些许恐惧。

    她被下的手紧握成拳!

    “童老师!”秦霜一把握住她的手,试图掰开,他一面沉声强调,“梦是反的,你梦见的都不会发生,这说明我们的儿子很好很健康!”

    终于,童心怡的力气敌不过他,他成功将手指挤进去,并十指交叉,他给她传递着力量。

    童心怡听进去了,眼神却越发浑浊,声音在夜里听着有些飘忽,“顾月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没有!”秦霜大叫一声,在深夜里回声特别大,他大声强调,“没有!”

    童心怡眯起了眸子,微微几分嘲讽,“你还是不相信她诈死?”

    “我没……”

    没字的音调刚起,就被童心怡清冷的声调压了下去。

    童心怡冷冷睨着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格外讽刺,“你不是不相信,你是不敢面对自己喜欢上这样的人!”

    秦霜:“……”

    这次秦霜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回应。

    “呵呵~”

    童心怡冷冷的笑声,让卧室里的气氛变得僵凝深沉。

    那笑声很尖锐,刺到了秦霜的痛处。

    他觉得自从顾湘出现,童心怡就满身是刺,而现在变本加厉,她开始杀人诛心了。

    对他,她毫不手软。

    秦霜有点怵这样的童心怡,她背着光,看不清表现,整个人都很阴暗。

    可下一刻,她又摸着肚子看着他,开口就哭了,“我好怕,你说我吃不好睡不好,会不会保不住他?”

    这是童心怡潜意识里最深层的担忧,她之前一直藏着,此刻在噩梦的牵引下,终是说了出口。

    秦霜看的心疼,搂着她的肩膀,牵着她的手一起揉肚子,“不会的,医生都说了,胎儿在发育,没事的,童老师,你别自己吓自己,不信我们明天再做个检查看一下,你就是想的太多所以才吃……”

    “都怪你!”

    尖利的女声猛地打断了他。

    适才还柔弱无依的童心怡突然就瞪着他,一双眼睛发红发狠,眼底的恨意几乎可以化成利箭直接射出来。

    “都是你!要不是你之前抽烟喝酒就不会这样了,都怪你不快点送走她,她在这里我根本睡不好,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给我出去,离我孩子远一点!”

    她顺手抄起了枕头就往秦霜头上身上撩,跟发了狂似的,虽然是枕头,但是那力道绝对是血海深仇!

    秦霜被打的竟然不慎从床上翻下来,砰,一枕头砸到脸上。

    从来温柔娴静的童心怡两手砸着床,真的跟疯了没两样,“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歇斯底里!

    毫无道理!

    一个孩子逼疯两个大人的感觉。

    秦霜拎着枕头,突然心头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竟然想,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此刻是不是会好一点?

    但他又知道,没这个孩子,他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童心怡早就跟他分道扬镳了。

    秦霜再次用着慈父的口吻,儿子,加油啊!

    ……

    医院。

    顾湘那天割腕自杀,见过一次秦霜,但当她醒来时,面对的是一室的孤寂。

    秦霜不在,谁也不在。

    顾湘眨眨眼,再眨眨眼,接着一窜而起,扯掉了手上的吊针冲了出去。

    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霜少说你哪也不能去!”

    两个黑色西装的保镖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对着她。

    这是秦霜吩咐的?

    顾湘眼睛转了转,就往门外看,激动的要跳脚,“他人呢?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却被保镖架住推进了房间,“进去!”

    顾湘被不客气的扔在了床上,两个保镖指着她,“霜少说要你好好养病,等好了就直接去机场!”

    机场,这是要送她走?

    顾湘急的想要跟这保镖出去,砰的一声,门已经锁了!

    对这紧闭的大门,顾湘气的要死,把门砸的咣咣响,“放我出去!你们什么意思?叫他来见我!秦霜呢!听见了没,放我出去!”

    砸门,大喊,叫秦霜,什么都没用。

    外边的人跟死了似的。

    顾湘急的在屋里转圈,秦霜肯定在童心怡那里,不行,她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

    她焦急的寻找,没想到,手机还在。

    她扑过去拿起手机,拨通了秦霜的电话。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拨了无数次都是这样,她这是被拉黑了?

    顾湘无力的坐在地上,心里凉了一片。

    她终于意识到,秦霜这是铁了心要送走她,并且,对她是真的不闻不问。

    不行,不行,她怎么能这么就走了?

    她不甘心!

    留下童心怡和秦霜快活,她绝对做不到!

    她阴沉的眼神往后一扫,看向了之前吃饭用的叉子,再看看门口,那房门紧闭,似乎这里发生什么外面都不会知道……

    呵呵,她就不信秦霜能真的不管她!

    她一把握紧了叉子,张大了嘴,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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