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十余骑是葛清远心腹中的心腹,都是在患难中被他一手搭救的,都是经过严苛的训练,武艺高强又对他忠心耿耿,也不说话,默默地跟随在后面。而马车之中,是葛清远早就私下囤积的精铁铁锭与金运珠宝。

    葛清远兄妹和十余亲随这一日来到了一旁草原上,青草戚戚,没过了马蹄,一直延伸到地平线。进入草原刚半天时间,身后一个亲随突然说道:“大人,远处有北疆蛮夷。”葛清远停住马匹,抬眼望去,远处除了青草什么都没有。葛芸儿说道:“没有人啊”,回头疑惑地看了那个亲随一眼。那名亲随名唤葛忠,双眼如炬,透着精光,身形笔直地坐在马背上,目光直勾勾地望向一碧千里的远方,没有接葛芸儿的话。葛清远也没有说话,一直望向远处天际线,过了一会终于看到隐隐约约的几个黑点。葛清远回头问道:“可看出那些人是什么路数?”葛忠又凝神望了望,恭声道:“有七个人,骑马背箭,带着弯刀。应该是在魏朝的兵马司报文中提到的北疆蛮夷士兵假扮的强盗,时不时劫掠一番。葛清远想了想,拍掌笑道:“刚到北疆,机会就自己上门了。看来我的坏运气终于用光,现在是好运气上门了。”回头吩咐道:“一会冲突后,将他们擒住,切莫伤了他们性命。”

    远处人影也看到了他们,速度陡然加快起来,很快来到了近处。这些“强盗”一个个斜披着狼皮袍子,露出大半个肩膀,大概将他们看成肥羊了,呜呜哇哇地又叫又笑地冲了上来。葛清远身后随从也冲出七人,将他们截住,一对一地厮杀起来。这些随从都是精挑细选地,弓马箭娴熟,岂是几个普通蛮夷“强盗”可以对付的,几个回合下来,“强盗”就都被打落马下,爬不起来。

    葛清远逃离京城时带走的亲随中人才济济,通晓各个地方的方言。一个亲随将“强盗”一个个单独提问,回来禀告道“大人,这些人是北疆三大部落之一沫儿哈部落的,因为不满休屠宏人财两得,故而最近经常派人出来劫掠。葛清远随即命着几个“强盗”带路去沫儿哈部落。“强盗”们知道能够活命,也满心欢喜地带路。

    葛清远跟在他们的身后,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看上去没有半丝颠沛流离的落魄。葛清远蛰伏数年,苦心经营,在京城,南疆和北疆埋下无数眼线,对北疆的情况很是清楚。沫儿哈部落是北疆三大部落之一,由老王的大儿子休屠宇统帅。老王死后,休屠宇在和弟弟休屠烈争夺北疆新王的战争中落败,狼狈地逃离王帐,回到部落居地。休屠烈“兄弟情深”,即位后对他这位大哥念念不忘,派出大军请“休屠宇”回王帐叙叙情谊。休屠宇无奈之下,不得不带着部落离开居地,在草原上游荡看,躲避休屠烈的追兵……

    没想到一入草原,便是碰到了上天赐给自己的厚礼!葛清远深邃的眼里闪动着诡异的光,想来,那凤雏宫的佳人已经收到了他的亲笔书信了,不知这一夜,她能否安眠呢?

    太傅的大军是在二日后到达京城,礼部的官员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酬军大典事宜。此次讨伐南疆一役产生的震慑力是无比强大的,迅速胜利的结果出乎了许多对南征持反对意见的人的意料,这让太傅的声誉再一次高涨。忠心大魏的老臣为此简直日夜不能安眠,此次太傅归来,会不会趁着这样的高歌猛势废掉皇帝,自己称帝呢?而邱明砚觉得英明的太傅大人定当如此,只要一想到太傅回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顺水推舟,邱大人一向面无表情如一块平板的脸上也不禁添了几分喜色。就连玩牌的不谙世事的少女们,讨论的也是与酬军大典有关的事情,讨论着那天自己的府宅租借了临街哪一个店铺的窗口,可以不用挤在人群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凯旋归来的将士们的飒爽英姿,而自己该穿什么样的衣裙,立在窗口会更加醒目些呢……

    聂清麟玩了半响的博花牌,倒是有些倦怠了,众位贵女们一看公主玩性不在,就纷纷识趣地起身告退。公主送走了一干小玩伴们,便回转了凤雏宫的内室。

    不知为何,想到那人两日后便能回转,自己的心里却是有些慌乱。又因为那张突如其来,满怀着恶意的字条,心里更是难以畅快。

    梳洗完毕,抹了滋润香肌的蜜膏,梳通了披肩长发,又吩咐单嬷嬷点了安神的沉香后,便是迷迷蒙蒙地倒在了床上。

    也不知过了什么时候,刚刚萌发出了些许睡意。一股不同于沉香的男人的体味弥散在了自己的鼻息之间……聂清麟就在那一瞬间便清醒过来,昨日看过的字条顿时浮现在了脑中,会不会……

    当一只大手摸向自己时,聂清麟攒足了气力,新近养出了长长的指甲很是够用,朝着来人的脸上就狠狠地一下子,同时大声疾呼:“单嬷嬷,救命!”

    单嬷嬷就在内室外的侧间休息,听到内室声音不对,立刻飞身奔了进去。

    一时将内室被进来的宫人手执的宫灯照得灯火通明。

    只见一身戎装未换的采花贼子被抓奸在了公主的凤床之上,英俊的脸庞安然无恙地经历了南疆杀机后,历劫归来却再次在美人床榻间负伤,几道抓痕很是颜色鲜亮。

    一双迷人的凤眼满室难以置信的愤怒,看着呼啦啦涌进来的宫人低沉地冷喝道:“都给本侯出去!”

    于是单嬷嬷再次同情地看了太傅大人那艰辛的俊脸一眼,又看看似乎也有些傻眼的小公主,便带着宫人潮水般又退了回去。同时紧紧地掩住了宫门。

    算一算,已经数月未见,太傅从来不是爱在儿女情长上浪费想象力的人,却也无数次在日夜赶路的马背上遐想二人见面时的情景。

    想到甜蜜处,满身的疲累便是不再,最后干脆先行离开了大部队,带着自己的亲信部下整整提前两日偷偷返回了京城。

    因为先前他发出了书信,告知果儿自己要提前返回,请她耐心等待,共度良宵,以慰相思之苦。却不曾想,好不容易赶到了凤雏宫后,那小果儿却是抬手便来了这么狠厉的一下子。

    难道……她就没有半点对自己的思念吗?

    聂清麟看着太傅大人比猛虎还要吓人的眼色,也是有些无措的,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倒是不用涂抹蔻丹了,真是红润润的星星点点,她赶紧取了放在枕侧的巾帕,过去擦拭太傅大人脸上的血迹,嘴里喃喃道:“太傅总是这般吓人,半夜摸到本宫床前,怎么能不心生误会?”

    卫冷侯冷哼一声,轻握着她的手臂,将这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绵软小人揽在了怀里:“除了本侯,还有哪个能上公主的床榻,数月不见,公主的纤手便是如此厉害,倒是跟单将军学了擒拿不成?一会倒是要用细绳仔细捆绑了才好……”

    聂清麟被拥入了男人宽大健实的胸膛,突然觉得有一阵莫名的心安,她微微抬头看着这个好久没有见到的英伟男子,除去那几道新添的伤痕,还是那样的眉眼如画,微挑的凤眼里闪烁着说不出的灼热的光亮,高挺的鼻子下,那张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却是诱惑着人想对着它做些什么。

    还未来得及想明白,那张薄唇已经开始行动,慢慢地附在了自己唇上,如同对待易碎珍宝一般轻轻啄吻了几下后便是急不可耐地深吻,火热的唇舌如同出洞的巨蟒一般缠缚住了自己的,激烈地缠斗肉体,聂清麟被动地张开自己樱唇接纳着这深夜的不速之客,只觉得自己耳膜里的血液也顺着那舌尖的互相逗挑而激烈地流动轰响。

    男人身上那浓烈的男子的麝香彻底驱赶了满室让人昏昏欲睡的沉香,刺激着彼此蛰伏了许久的欲念。

    ☆、第83章 八十三

    龙珠子被吻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可是晕晕的也推不开这个紧抱着自己的男人。从他的胸膛传来熟悉而又略微陌生的热度,都证明这并不是梦境,卫冷侯真的从战场上回来了。

    深深的一吻后,男人将床边的灯花挑亮,贪婪地看着这久久未见的心尖佳人,挑动的灯光让美人玉质的肌肤蒙上了柔和的晕光,精致的眉眼又明艳长开了许多,都道女大十八变,他的果儿真是愈加倾城,乌黑的浓发映衬得小脸惹人怜爱,就连那躲在秀发里圆润的小耳垂看上去也像是蚌壳里刚剥出来的珍珠一般,让人想含在嘴里不放。

    太傅这么想的,也这般行动了。身上的戎装几下便是扯将下来,扔甩在了地上:“臣日夜兼程赶路,就是为了早日见到公主,还请公主解下衣衫,以慰臣相思之苦!”

    聂清麟被他灼热的目光本弄得浑身不自在,而太傅接下来的言行真是让人羞怯的耳蜗都有些滚烫,便是微启樱唇怯怯地说:“太傅怎么还是没个正经的样子,这般偷偷地跑进宫中,便是让本宫酬军不成?”

    太傅重新回到了床榻上,将手伸向了公主的衣衫:“不是酬军,是臣在赔罪,征战不利,耽搁了许久,害得公主床榻清冷,今儿倒是要让它热起来……”

    所谓“小别胜新婚”,憋闷了这么久,太傅宛如又重新回到了热血的少年时代,战场上的无往不利固然会让人感觉畅快,可是与此时床榻里的芙蓉帐暖相比,又是不值一提。

    这小果儿倒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分隔了数月又变回了初次那般的青涩紧致,红着小脸,紧密着双眸,无措地吭哧着自己的葱白手指,任凭着他一气地胡作非为。

    可是这份青涩却是比凶猛的妖媚迷药还要霸道,让太傅大人想要戒都戒不掉!

    那小果儿也是许久未经风雨,敏感得很。一场火热的情爱之事过后,床榻便是又不能睡人了。等单嬷嬷被唤进来收拾床榻时,公主已经被太傅抱到隔壁书房的软榻去了。

    只见那大床是刚刚征战厮杀过的战场,床被凌乱,就连床边的幔帘也被用力扯得如破开的渔网。再看那床单,便又是一片的湿漉。

    单嬷嬷见怪不怪,倒是没先身后两个小宫女那样脸红心跳,她只是皱着眉心里想着:明儿倒是要吩咐御膳房多给公主预备些滋补温润的,像太傅那么折腾,那么娇弱的身子哪能承受得住啊?

    书房里的太傅压根不知女将军内心的倒戈,他正在在欣赏着狠狠挠了自己的俊脸的惹祸的那对小手。

    那莹白的指甲的确是养得漂亮,虽然没有涂抹蔻丹,却别致的贴着碧玺宝石,小公主爱美的心性倒是从来没有改变啊!方才他照了照镜子,脸上的抓痕已经红肿起来,也不知等到酬军大典时,能够消散下去。换了旁人人惹下着滔天大祸,不一刀剁掉敢于造次的手爪!可是待看到这纤白如玉的手指时,却是只想怜惜地碰到薄唇边细细轻吻。

    “养了这么长,公主最近都没有坐到朝堂上吗?”太傅看够了,突然问道。

    聂清麟此时早就酸软无力,偏偏太傅命人去预备热巾帕子,非要给她擦拭了身子后才能入睡,听了太傅这么一问,便是勉强含糊地说:“国相能干,不需要朕费心……”说完,转个身不大一会,竟是睡着了。

    卫冷侯眉头微皱,待到了那边换好了床单,也不忍心叫醒她,轻柔地替她擦拭了身下后,便将她抱回了床榻上的锦被之中,又轻轻啄吻了那张酣睡的小脸,便叫上了单嬷嬷回到了书房。

    单嬷嬷将昨儿才收到了那张纸条呈给了太傅:“奴婢有罪,只认定信鸽送来的必定是太傅的亲笔,没有检验就把这昨儿信鸽传过来的信筒呈给了公主,公主看后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应该是收到了些惊吓。”

    太傅大人本来因为方才的酣畅而放松的脸顿时紧绷了起来。怪不得方才果儿在黑暗上的反应那般激烈,喊叫的声音也是微微发颤,竟是被那个葛贼惊吓到了!

    他当然清楚他的果儿有多好,,可是那个葛清远也配!如若不尽快抓到那个葛清远再千刀万剐之,真是难泄心头之恨!

    将那纸条碾成了碎末后,太傅又问了单嬷嬷自己不在期间宫里的大小事宜后,便挥手让她退下,自己也慢慢踱回內寝,回到了床榻之上。

    因为知道她受了惊吓,动作也愈发轻柔,生怕她睡得迷茫而被自己惊了梦魇,谁知,当自己刚刚躺下时,那小人儿便不自觉地靠了过来,将小脸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便又睡了过去。

    卫冷侯心下顿时又是一柔,就算这小果儿不懂男女之爱,但是自己在她的心里也是渐渐的成了让人心安的存在了吧?就算是被当成了兄长……也是不错的,最起码在果儿现在的心里,是没有人能超越得来他这个能替她遮风挡雨的“兄长”的了。当初宫变的腥风血雨不知在她的心里留有怎么样痕迹,但是以后的日子里绝不叫这怀里的温婉心尖受到丝毫的伤害……

    连日的赶路也是困乏,第二天太傅大人醒得迟了些,可是眼儿还没睁开,就觉得有些不对,微微掀开眼缝一瞧,只见永安公主已经起了身,身上的薄衫有些不正,露出一半的香肩,正半跪在自己的腿间,浓密的长发从肩膀的一侧微微垂下,小脸伸入了腿间,那一绺发丝不小心在自己腿侧扫了一下,痒痒的撩拨得男人的清晨热血一下子就沸腾了。

    聂清麟也是早上起床时,突然想起了太傅的腿部受伤的事情,也是出于好奇,想看看那蛇咬的是有多刁钻,这才趁着太傅没醒,看上一看……太傅不要脸,睡觉不着睡裤,不过这样一来伤口倒是看得清楚了……蛇的牙印很深,到现在都没有长合,那个南疆公主的唾液不是疗伤利器吗?为何脸上的有效,到了腿根处就失了效用?太傅可真是的,睡觉了还有反应,那个乞珂公主疗伤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慢慢地伟岸起来?

    “果儿是昨儿夜里看得不真切,今儿早向它打招呼补礼吗?”太傅突然懒洋洋地问道。

    聂清麟猝不及防,连忙略显狼狈地直起了身子,回想起方才略显猥琐的画面,登时有些脸红:“听闻太傅受伤,想着看一看……太傅若是被本宫弄醒的,只管再睡一会。”

    “公主吐气如兰,撩拨得臣心猿意马,昨晚不够酣畅,还请公主再接纳一二……”说着太傅的俊脸上勾起一抹坏笑,便长臂一伸,将公主径直拉入了怀里,顿时幔帘卷动,女子的娇喘声被积压得七零八落……

    在凤雏宫里温存了两日后,太傅大人终于在赶在大部队到达之前,秘密出城,随着大部队接受酬军大典。

    邱明砚陪着皇帝站在牌楼前,等待着大军入城。偷眼打量着许久未见的皇帝,却发现他似乎真的生病了,眼底有些淡淡的青色,似乎睡眠休息不足的样子,方才上楼梯时,居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自己恰好就在皇帝身旁,便是比那阮公公早一步扶住了皇上,扶住皇上的腰身时,一股幽香飘来,那绵软的感觉让邱明砚心念微动:就算皇上不尚武,可是腰肢怎么能这般的柔软,若是揽在怀里……来不及多想,皇上便不露声色地微微要挣脱了他的手臂。

    “邱爱卿费心了,松手吧!”感觉到抓住自己腰肢的铁臂力道似乎在加重,聂清麟微微皱眉说道。邱明砚神色一凌,知道自己逾矩了,连忙收了手,突然心里有些气闷,便冷冷地说道:“今日酬军,臣前日便吩咐阮公公通知皇上了,怎么皇上今儿还是贪睡不起,现在已经是耽误了许久,大军为了等待皇上,已经在车外等待了足足一个时辰了!如此怠慢太傅大人,恐怕是不妥吧?”

    聂清麟腰酸腿痛,好不容易爬上了城楼,立时软软地坐在了阮公公移来的椅子上,听了邱国相的苛责后,微微喘了口气:“朕近日病痛体弱,想必太傅也是会体谅,国相,还是开始吧,朕腰痛,坚持不了多久!”

    邱明砚不知聂清麟字字句句都是血泪实情,只觉得这小皇帝的孤冷高傲竟然又是上了一个新台阶,语气俱是对太傅的英功伟绩不屑一顾!不由得气愤的眉间的红痣又鲜润了许多。

    就在这时,凯旋的大军终于进入了城门,早早拥挤在街道两侧的百姓们顿时欢声沸腾了起来,高喊着定国侯与黑旗军的名号的声音此起彼伏。

    待到卫太傅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出现时,欢呼声一下子就达到了高潮。

    因为平定南疆意义重大,而自己又是久离京城,也是该震慑下那些个蠢蠢欲动的人心了。太傅难得穿上了的一套黄金盔甲。这套盔甲是先帝还是太子时为了自己父皇的四十寿诞而精心准备的礼物,征集了大魏朝的著名画家和能工巧匠,历时三年才制作完成。可是制作尚未完成,大魏第二代高祖便驾崩了。而现在太傅身着这样的战甲,却是没有人敢提出非议,因为就在昨日,皇帝亲自颁布圣旨,将国库里的这副金龙甲赐给定国侯大人,如此的荣宠,就算老臣也不敢提出非议。

    待到太傅大人登上牌楼时,邱明砚赶紧下跪:“恭迎太傅还朝,邱明砚幸不辱使命,终于等到了太傅凯旋之时。”

    可是话说后,再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是哪个大胆蛮兵,有了什么刁毒的武器,居然伤了太傅大人的脸庞,那几道抓痕看上去可真……像是猫挠的啊!

    太傅看着自己的这位心腹爱将笑着点了点头,自己近日虽然不在朝堂,但是朝上的风云还是尽入了他的耳中。这个邱明砚很有才华,这段时间,无论是运河的水患,还是筹措粮饷都是安排得当,原本还担心他在军营里呆久了,戾气太胜,不过除了把那多事的吴阁老关押了几天又放出来外,与百官的相处还算融洽,也算是对这邱明砚的一番历练了,假以时日必定更堪重用……

    想到这,太傅转身便看到坐在圈椅上的那位,小皇帝虽然身着隆重的礼服,却在打着瞌睡,正鸡啄米粒一般频频点头,压根不知道大魏的权臣卫侯已经上了牌楼的样子。

    邱明砚顺着太傅的目光转身一看,那小皇帝居然在举国欢腾的日子里睡得云深不知处,这个无知小儿!倒是要狂妄成什么样子!自己还能勉强对这个小皇帝容忍一二,可是太傅的脾气不比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不给太傅面子,简直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果然,太傅见状,眉头立刻紧皱,走到了那小皇帝的面前,声音低沉地申斥道——“阮公公,你这差事是办得越来越不精细了,没看到牌楼上风大吗!居然还让圣上这样坐在风里,倒是拿件披风挡一挡啊!”

    阮公公的老脸一苦:“太傅大人,奴才一早就拿来了披风要给皇上添上,可皇上不肯啊,偏说今儿身上穿的龙袍是苏绣双针掺了双色金线的手艺,在阳光下,那龙的图样能变颜色,怕被披风挡上了不好看……这,奴才也是没招儿啊!”

    太傅一听,倒是这个爱美的圣上说话的语气,便不再苛责阮公公,只是皱眉说了句:“胡闹!”

    聂清麟的瞌睡本来就不踏实,听见了太傅的声音,便是睡眼迷蒙地说道:“太傅什么时候上来了,朕是不是该下去给众位将士敬酒了?”

    太傅目光一柔,心知自己这两日的疼爱是累坏了九五至尊了,今儿早起的时候,果儿本来就不大清醒,这几日便是被按在床榻上甚少起来,一副起床气很重的模样,又因为要剪了她好不容易养起来了指甲,略略撅了嘴居然像个三岁的孩子般在自己怀里哼哼唧唧地哭闹,难得会发脾气的小果儿,可是让太傅大开眼界。

    便是一阵又亲又哄的,那模样可真是惹人怜爱,若不是今儿必须在群臣面前露面,真不忍心让她剪了美甲,最后到底是将这半睡半醒的小猫儿揽在了怀里,自己亲手用小银剪了那十根葱白贴花的指甲。

    可是这么一折腾,倒是误了起床的时辰,看着头上的日头也不早了,小皇帝又是一副疲惫以及的样子,便是说道:“众位将士也是离家甚久,现在大部分的妻儿都在京城里等待着与丈夫团聚,酬军仪式倒也不必冗长,趁早放了他们与父母妻儿团聚才是正理!皇上身子不好,就不必下去了,一会臣送皇上回宫,明日在宫宴上一并给那些立功的将帅们敬酒便好了。”

    说着,便伸手扶起了圣上,嘱咐着阮公公准备好銮驾护送皇上回宫。牌楼上的老臣们见此情形,太傅居然还假惺惺地关心着皇上的冷暖,应该是没有立刻废帝的意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国相邱明砚却是如同遭遇了雷击,呆立在了原地:方才说话柔声细语的真是他崇拜敬仰的太傅大人吗?这个小皇上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术?居然能让目空一切的定国侯对他如此的和颜悦色?

    那一夜,满朝文武搂着家里的妻妾睡得异常心安,只有邱大人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时想起了今日手里握着的绵软,一时,又想起太傅与那小皇帝说话的温柔,心里也不知冒出个什么念头拉扯得厉害,竟然是一夜难以入眠。

    到了第二日,居然眼下也如那小皇帝一般微微泛着青色。

    酬军的宫宴是在大军回转都城后的第二日举行。

    秋日菊花开得正艳,那沈府的六爷得知自己的那盆牡丹“绿豆“得了皇上的喜爱,也是很受鼓舞,竟然是一鼓作气,又将自己亲手栽培的几盆名贵的菊花趁着大好的花期送入宫来。这些名贵的菊花花朵肥大,颜色交错,枝叶肥状,脚叶青绿而不脱,盎然的花枝只看着让人爱慕不已,倒是尽忘了这本是已经快要万物萧索的季节了。

    于是宫宴便是安排在了御花园里,在一团团盛开的菊花间举行的宴会倒是很雅致。模仿军营搭建起来的半敞开的帐篷使用的是掺了银线的绸布,在阳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润,与四周的花团锦簇遥相辉映。

    这是聂清麟的主意,原先举行宫宴的时候俱是围拢在一处大殿上,其实君臣都甚是拘束着,失了君臣同乐的原意。而现在每个帐篷都间隔一段距离,又有花海阻隔,倒是让大家都不再拘束,可以跟自己相熟的同僚们开怀畅饮了。

    刚刚从尸横遍野充满血腥的战场回来,如今沉浸在难得一见的花团里,众位将士们的心情也很愉悦,一时间御花园里欢声笑语不断。

    邱明砚跟着鲁豫达这些昔日一个营帐下的同僚们开怀畅饮,突然问道:“我前段时日一直在外省剿匪,京城里的情况倒是不太清楚,不过那单铁花怎么入宫做了嬷嬷?是犯了军规被太傅处罚了不成?”

    鲁豫达喝得有些大了,舌根发硬,说道:“还受罚?那是进宫享福去了吧!那个老虔婆,母夜叉似的婆娘最近居然是抹了胭脂,戴上了簪花,老子好心夸她两句,说她闻着挺香的,居然给老子两个耳刮子!呸!瞎了狗眼的才会看上她这个瘟神寡妇!”

    邱明砚耐心听这醉汉硬着舌尖说了半天,却是一句有用的都没听到。这个鲁豫达比那单铁花小了足有十岁,但是口味颇重,一次与单铁花战场历劫归来,居然对这个年近四十的老寡妇生出了爱慕之意。可惜单铁花一心为亡夫守节,更不可能改嫁个小丈夫,对这鲁将军不假以半点颜色,鲁豫达连连受挫,还闹得军营里尽人皆知,到底是要男儿脸面的,一时间恼羞成怒,跟这个单铁花是越来越不对盘了,每次见面吵翻天便是常态了。

    邱明砚略觉失望,也懒得理会鲁将军话里满满的酸意,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去欣赏御花园里的名卉来。

    想起自己尚未遭遇家变时,每到中秋之际,也是会摆满了各色名菊,整个邱府的老少围拢在了一起,是多么其乐融融?可恨那昏君贪图美色,被一代妖姬宁妃所迷惑,重用了荣尚书这等奸臣,害得自己是家破人亡!由此可见,女色之于上位者,其害猛于虎狼!

    想到这,邱明砚不由得抬眼朝着皇帝安坐的御营望去,却发现龙座早已经是空空如野,他想来了,那小皇帝只饮了一杯酒便匆忙因为感觉不适而宣布告退了。

    邱明砚收拢了目光,又继续朝前踱了几步,渐渐远离了宴会的嘈杂,当他登上一处假山上,准备眺望整个御花园的花海时,突然看到一对玉人立在了御花园一处花墙隔绝的凉亭边。

    男的身着江牙海水白蟒的长袍,头上的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高大的身材,俊朗如玉的面容让人难以忽视,分明就是太傅大人。而那女子苗条娇小的身上穿了件乳白色柔绢曳地长裙,素雅的颜色在白色菊花的簇拥下也是分外抢眼,却是帝姬永安公主。

    因为是在御花园的角落里,花墙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又有嬷嬷太监守着此处的唯一入口,所以二人倒是怡然自得。

    只见太傅大人轻轻地抬起了公主尖细的下巴,慢慢地附着了过去,久久吻住了怀里的那与皇帝如出一辙的娇俏佳人……

    有那么一瞬间,邱明砚只觉得自己的耳膜迅速的充血轰鸣着。他总是有种错觉,仿佛那太傅揽在怀里的不是公主,而是那个总是面带微笑的孤傲的少年天子……

    ☆、第84章 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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