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啊,这是你嫂子,叫人!”

    他只管咧嘴笑,有小护士来派药,一进来就扇了扇,“什么味儿?”

    他立马递给人家一盒红丝绒蛋糕,三言两语就哄得小姑娘眉开眼笑。

    津京一边啃蛋糕一边翻白眼,“德行!”

    念眉探头朝碗里瞧了瞧,发现卤煮的材料其实就是内脏下水,不由皱眉问穆晋北:“你还在生病呢,吃这些不好吧?”

    他舀着碗里的东西就一脸满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从小生病就爱吃这个,吃完病就好了。”

    念眉和津京一时都有些恹恹的沉默。

    “怎么了这是?”他仍笑意盎然,夹了一块要喂念眉,“小陈家做的地道,处理得干净,汤头也香,不信你尝尝?”

    念眉哪会吃这个,他就换了臭豆腐来堵她的嘴。闻着臭吃着香的东西,女孩子果然接受得快,她跟津京两个人勉力吃完了一盒。

    过足了瘾穆晋北才说:“有点儿渴了,你们去买点饮料回来吧,我请客!顺便漱漱口啊,不然待会儿不好亲你。”

    他一点儿也不会不好意思,念眉却羞得脸都红了,在穆嵘促狭玩味的目光下拉着津京起身出去。

    “二哥你眼光不错啊,难怪有勇气跟家里闹呢!全北京城也找不出几个这样标致的姑娘,江南果然是人杰地灵出美人,赶明儿我也上那儿碰碰运气去!哎,或者她家里有没有什么姐妹还没主儿的,给我撮合撮合。”

    “天亮了梦还没醒呢?美的你,没戏啊,别想。念眉是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

    “那也没事儿,你们感情好呗!”他搔搔头,“过两天要过节了,奶奶让你把人领回家去呢,你跟人家说了没有?”

    穆晋北转着手里小小的塑料叉子没回话,半晌才抬起头来问他:“说吧,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

    念眉吃了早饭去病房探望穆晋北,还给他也带了一份。医院特需病房有营养师专门给配的营养餐,他却嫌口味不好,总想着开小灶,念眉就时不时自己做了给他带一点去。

    病房里,他正背朝门口收拾东西。念眉快步走过去,“这是干什么,要出院了吗?”

    “嗯,住着怪没劲的,又没什么大毛病,就不浪费资源了。”

    “医生怎么说,他们同意你出院吗?”

    他转过来,窗外晨光就在他身后,绒绒的金灿灿的一片,“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也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治疗,我留在这儿干嘛呢?这不是要过中秋了么,医院里巴不得所有病人都出院呢,医生护士也要过节的。”

    日子过得这样快,又是一年中秋了。

    “那你妈妈……”

    “我大哥昨天已经接她回去了,她的心脏是老毛病了,只要不搓火,没什么大问题。”

    “你没去看看她?”

    “看了,你不在的时候我自个儿到楼上去看的。她比之前冷静很多,回头你见了她也别怕,啊?”

    所有的一切仿佛一下子就回归平静,现实哪会这样浪漫顺遂?念眉心中戚戚然,却还是拉着他坐下,“有你在,我不怕的。”

    他亲她一下,“你今天有时间么?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念眉站在北方昆剧团充满历史沧桑感的大门口,仰起头,有些不解地问身旁的穆晋北,“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看着她,“你不是说你来过这儿吗?还记得当初是什么情形不?”

    念眉垂眸,怎么能忘呢?冬天刚下过一场大雪的日子里,她穿着不耐北方低温的旧棉袄在这门口徘徊了几个小时。

    “你说你当时是为了找一位老师?”

    “嗯,是我老师同期的师姐,辈份上是我师伯。”

    “那后来见着了吗?”

    念眉摇摇头,“没有。”

    他笑了笑,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白挨冻了,肯定哭鼻子了吧?”

    没错,是哭了,回去的火车上啃一根火腿肠当晚饭的时候掉了眼泪,也不知是给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她不怪人家,十多年前的难处又跟现在不一样,你请人来救场,人家没那义务克服万难来帮你。

    何况乔凤颜的为人她心里也有数,不是什么太要好的关系,平日里也压根懒得维系,那么多年早疏淡了。

    不过现在又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穆晋北看出她的疑问,牵起她道:“既然来了,咱们就进去瞧瞧,上回错过了,这回不一样。”

    他跟门卫说了几句什么,就放他们进去了。内里乾坤比想象中大,念眉用一种瞻仰的目光边走边看,穆晋北逗她,“你这样算不算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果真大不相同,她想,这么些年,原来她只是井底之蛙。

    他带着她绕到一处侧门,进门的地方还在扯线搭板子修缮,猫腰再进了一扇门,先是黑再是灯光……那洞天福地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舞台一角。

    原来剧团院儿里也是有小剧场的,他们从侧门跑到后台来了。

    台上台下都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虽然只是彩排,念眉也知道这样贸贸然闯进去不好。可是再往台上一瞧,她就动弹不了了,木愣愣地光顾着在那儿站着看。

    都是扮好了妆的人,她却能从一招一式数得出那谁是谁。

    “……轻分鸾镜,一霎时双鸳分影。恨他行负了恩深,致奴身受苦伶仃。”

    台上正唱《断桥》,白娘娘委屈却又割舍不了,眼神一动,身段一来,戏中的张力就有了。

    念眉捻指,几乎要忍不住跟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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