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真点点头。

    一时,唐惜春过来敬酒,笑道,“真师侄、阿湄、沈公子,你们不是外人,付三、阿峰、少程,咱们是老交情,来来来,敬你们一杯。”

    大家很给唐惜春面子,一起饮了一杯。

    李峰打趣,“刚听周探花说小唐你好手艺,什么时候也做碗面给哥哥尝尝。”

    唐惜春笑,“我这是彩衣娱新的绝技,岂能轻易施展?”

    说笑几句,唐惜春坏笑,“阿湄,替我照应真师侄和沈公子。”

    周湄当下便想直接一拳捶死唐惜春算了,这贱嘴!竟然讽刺他靠美色上位!nnd!老子真才实学一探花!

    唐惜春跟着唐盛忙活了大半日,直待下晌酒宴散了,唐盛带着儿子们将大小宾客一一送走。不论是上官同僚或是士绅商贾,唐盛皆一视同仁,一样的客气相待,不曾有丝毫慢怠。即便与唐盛打交道不多的沈博亦觉着,唐盛颇有可取之处。

    待将客人悉数送走,唐惜春脸上白里透粉,挂在唐盛身上,一个劲儿的蹭唐老爹的脸,花瓣一样的唇喷着酒气撒娇,“累得走不动了,老爹你背我进去吧。”

    唐盛气笑,“惜时惜夏,瞧瞧你们大哥,可丢脸不?”

    唐惜夏吐吐舌头,他是个小道学,自来奇怪大哥怎么就说得出这些话。他只要想一想,就觉着对父亲大人不敬,更兼浑身起鸡皮疙瘩。

    唐惜时道,“义父,你也忙了大半日,先去歇着吧。我送惜春回房。”

    唐惜春被唐惜春抓到身畔,张牙舞爪的大叫,“唐惜时,你敢拆散我们父子,你这恶魔!”

    唐盛揉揉眉心,道,“赶紧,回去多给你大哥灌几碗醒酒汤。”

    唐惜时掐着唐惜春的腰,直接把人往肩上一送就扛了起来,唐惜春正卡着胃,嗷的一声惨叫就把满肚子酸臭的酒水吐在了唐惜时背上。也就是唐惜时了,反正他生就一张铁面,平常没啥面部表情的人,只是两道卧蚕眉微拧,扬手给了唐惜春屁股两巴掌。

    唐惜春干脆吐了个痛快。

    唐盛喊一声,“惜春,你憋着点吐。惜时,你轻点打。”

    唐惜时已经扛着唐惜春走远了。

    待到了唐惜时屋里,唐惜春捏着鼻子大叫,“唐惜时,你快臭死了!赶紧,离我远些!”

    “也不知是哪个狗嘴里吐得我一身。”唐惜时脱了衣袍扔出去,只胯。下一件大裤头,浑身赤。裸,露出一身钢浇铁铸的键子肉。唐惜春接过丫环送上的茶水漱了口,刷过牙,又喝了两碗醒酒汤。

    唐惜时并不觉着如何醉意,也喝了一碗,就听唐惜春问,“惜时,可有女人喜欢过你?”

    唐惜时道,“儿女情长,则英雄气短。”言下之意,没有。

    唐惜春感叹,“也没人喜欢我。你说,我也不比阿湄难看过,怎么阿湄这许多人追,就没人对我表露情谊呢?”

    唐惜时看唐惜春一眼,不可思议,“难道你是断袖?”当初唐惜春连他房里的丫环都勾搭,突然变断袖,这真是……唐惜时忙喊道,“阿一,给我拿件袍子来。”

    “哎,一会儿就洗澡了,还穿什么衣裳,我哪怕是断袖,也不是断你。”唐惜春白唐惜时一眼,“何况,我又不喜欢男人。”

    “我虽不是喜欢男人,不过,凭我这姿色,追求者起码也得堆山填海才正常吧。”唐惜春惆怅地,“大好青春,竟没有一点桃花运,岂不白活?”

    唐惜时忽而口吐毒舌,“桃花运没有,菊花运倒是有一朵。”

    唐惜春还他一个字,“屁!”

    ☆、第60章 半曲

    不一时,丫环们备好洗澡水,两人一共沐浴。

    一间房,两个浴桶。

    唐惜春泡着澡就开始打鼾,唐惜春简直对此人没法子,自浴桶起身,穿戴整齐后将唐惜春从水里捞出来,裹巴裹巴抱到卧室塞被子里去。吩咐丫环照看着,唐惜时就去自己的小书房念书去了。

    直待用晚饭时,唐惜时问,“惜春醒了没?”

    丫环禀道,“刚刚阿玄姐姐来问了一声,知道大爷在咱们这儿就送了衣裳来。奴婢刚刚看过,大爷睡得香。要不爷先用饭,奴婢跟厨下说一声,叫厨下给大爷留着饭食就是。”

    唐惜时抬脚去瞧唐惜春,唐惜春果然脸压着枕头睡的正熟。他人生的俊,一身皮子也格外白细,脸颊粉嘟嘟的,长长的睫毛翘着,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的颜色似是鲜花在燃烧。

    这无忧无虑长大的纨绔子。

    唐惜时摸摸唐惜春的脸,细致如同美玉,晃晃他,“起来吃饭了。”

    唐惜春将脑袋钻到被子里。

    唐惜时把唐惜春从被子里剥出来,声音竟是异常罕见的柔软,“惜春,起来了,今天天好,晚上有星星,你不看星星了?”哪怕家里没有观测仪器,唐惜春也喜欢仰望星空。

    唐惜时深知他这性子,蛇打七寸。

    唐惜春打个呵欠,睁开眼,迷迷糊糊的问,“我衣裳呢。”

    “阿玄给你送过来了。”

    唐惜时给唐惜春抱过衣裳,唐惜春坐起来,露出大半个光洁如玉的胸膛,他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胡须都没长一根呢,顶着个鸡窝脑袋,长眉翠目的脸如同凝脂美玉,睡意茫然的一笑,仍叫唐惜时小心肝儿扑通了一下。唐惜春伸出胳膊勾住唐惜时,拍唐惜时几下,笑嘻嘻道,“惜时,你现在总算有个做弟弟的样子了。”

    唐惜时拍开唐惜春的胳膊,道,“快点穿衣裳,等着你吃饭。”

    “知道啦。刚夸你一句,你就原形毕露。”唐惜春嘟囔着。

    唐惜时道,“出去等你。”

    “叫丫环给我准备洗漱水。”

    唐惜时匆匆出去,颊似火烧。他站在夜色微凉的长廊下,心道,生得黑也不是没有好处,不然若给唐惜春那家伙知道他脸红,还不知给唐惜春笑成什么样呢。真是的,也不知闲着没事儿生成那幅娘娘腔样子做甚!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男人么,生成他这样才好哩!

    唐惜时在外做好心理建设,方踱步进去,唐惜春已经由丫环服侍着梳头,看到唐惜时便抱怨,“也不说叫我擦干头再睡,你看我头发乱的。”

    唐惜时道,“比鸟窝强些。”

    唐惜春正色道,“唐惜时,你再没大没小,我可要揍你了。”

    唐惜时笑,“快点梳,梳好头吃饭了。”

    唐惜春多日不见唐惜时,用过晚饭后也不回自己院子,看了会儿星星,对唐惜时道,“咱们好久没一起说话了,惜时,晚上一起睡吧,大哥想跟你说说话。”

    唐惜时握着书卷,头都不抬道,“你片刻就能睡着,有话现在就说。”

    唐惜春道,“那你跟我说说凤真和阿湄的事好不好?”

    “凤真?”唐惜时望向唐惜春,问,“他跟二师兄怎么了?”

    唐惜春一幅八卦脸,打发了丫环下去,道,“难道你不知么?凤真同阿湄是一对啊。”

    唐惜时将书搁在一畔,道,“二师兄不是跟沈博好吗?”

    “咦?你竟然知道?”

    “沈博以前偶尔会去山上,看他们眉来眼去的,莫非还没好上?”唐惜时颇觉不可思议。

    “没有没有,阿真说他与阿湄两情相悦,沈博这才逼着他娶沈家女。”

    唐惜时道,“你管他们呢。二师兄心思难猜,好端端的探花考出来,偏生辞了官回来经商,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过,他认识沈博在前,凤真与我一般大,再早熟也不可能早早对二师兄生出那种心思来。”

    唐惜春颇是羡慕,“阿真与沈博都是人中龙凤啊,阿湄竟然同时钓到他们两个,真不知从哪儿修炼出来的本事。有时间我得跟他洗个澡。”

    这些八竿子搭不着的话,唐惜时饶是聪明过人也有些听不懂,问,“你跟二师兄洗澡,莫不是想勾搭他?”实在不像话。义父都把唐惜春宠坏了,若是唐惜春敢干这样的事,他非打唐惜春屁股不可。

    唐惜春哈哈直笑,“我看看他这公狐狸屁股后面长了几根尾巴。”

    唐惜时给唐惜春逗得一乐,笑,“你莫叫他听到这话,不然,他定要戏弄你的。”

    唐惜春忽然想到一件极要紧的事,问,“你不是说今年考秀才么?考了没?”

    唐惜时饶是颇有心机的人,听到唐惜春此话,也忍不住露出无奈之色,“我以为你都忘了呢?”虽然考中秀才不算什么大事,但,回来这好几天,唐惜春问都没问他一句,唐惜时心里竟还有些小别扭。

    “我这不是忙么。”分辩一句,唐惜春追问,“到底考得怎么样啊?”

    唐惜时矜持道,“秀才只是小试罢了,并不难。”

    唐惜春一声欢呼,扑到唐惜时身上,搂着他的肩膀,眼中的欢喜能溢出来,不停的问,“惜时你是秀才了啊!惜时你是秀才了啊!惜时你是秀才了啊!”

    看唐惜春这样高兴,唐惜时也不禁笑起来,回握着唐惜春的肩,道,“只是秀才而已。”

    “那也很了不起啊!你现在才十五,再过三年十八就能考举人,十九考进士,多厉害!惜时,你可真了不起!”唐惜春恨不能亲唐惜时两口,手舞足蹈,拉着唐惜时起来,说,“来,惜时,我弹琴给你听吧!”

    唐惜时笑,“我这里可没琴。”甭看唐惜春纨绔十几年,读书一窍不通,他音律很是不错。

    唤人取来笛子,唐惜时道,“你吹笛子给我听吧。”

    唐惜春笑,“也好。”

    唐惜时的笛子不过自己随手削出来的,绝非名品,唐惜春试试音,接着欢悦的笛声飞扬而起。唐惜时不大懂音律,也听不出唐惜春吹的是什么曲子,就觉着曲中满是欢悦,让人听了便不禁心喜。

    唐惜时最喜唐惜春吹笛时的模样,认真又喜悦的一张脸,唐惜时想,怪道义父这样宠爱唐惜春,这家伙的确是叫人喜欢。

    连唐盛都隐隐听到了笛声,罗氏笑,“不知谁在吹笛子?”

    唐盛笑,“大概是惜春,这样欢喜,约摸是同惜时在一起吧。”

    罗氏笑,“惜春越发懂事了,今天他给老太太做寿面,大家都夸他孝顺。”

    唐盛指指耳朵,笑道,“你猜惜春是因何事欢喜?”

    罗氏道,“因着老太太的寿辰吧。”

    “大约是因着惜时中秀才的事。”唐盛温声道,“惜春知道惜时中秀才的事,在为惜时高兴呢。”

    “老爷这都听得出来?”

    “曲为心声。”唐盛细细听着,微微一笑,阖目倾听,却不想,正在清丽高昂处,笛声突然嘎然而止,唐盛皱眉,“怎的停了?”

    唐惜春看着手里两半的笛子,望向唐惜时,道,“你这是什么破笛子啊!随便吹吹都能裂!”竟然吹裂了!

    唐惜时笑,“本来就是随便做的笛子,等明日我再做支好的,你再吹给我听。”

    见唐惜春仍时不时瞪他,唐惜时连忙拍唐惜春马屁,转移唐惜春注意力,“惜春,这是什么曲子啊,听着真好听。”

    唐惜春得意,“你当然没听过了,我新做的曲子。”想了想,唐惜春道,“就叫,祝青云吧。”

    唐惜时道,“原来是随便吹的啊!”

    唐惜春一幅看乡巴佬的神色,道,“知道什么?曲为心声,原就不必拘泥于什么曲目。我高兴了,吹出的曲子自然是高兴的。这是兄长亲自特意为你做的新曲目,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唐惜时也觉着很好听,笑道,“你要不要记下来,别到明天给忘了。这样好的曲子,记下来以后常吹来听才好。”

    唐惜春点头,“这也好。”

    唐惜时忙张罗着给唐惜春准备笔墨,唐惜春执笔叹道,“可惜只有半曲。”

    唐惜时笑,“等明天我就买支好笛子,你再把另外半曲续上就是。”

    “哎,你懂什么。我初闻你中秀才,一时欢喜不尽,方能吹出这样好的曲子。不要说明日,哪怕现在你重寻了笛子来,心境去矣,再不得此曲。”唐惜春细细的记录完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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