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忍不住说:“每次都这么说,也没见你记住一次。”

    “我这次肯定能记住。”小柱说着使劲点一下头,再不记住就要挨揍了。

    然而,顾小柱就记住两天。初八早上,一听说两个堂哥要接新娘子,他放下碗,嘴巴一抹就往外跑。

    小牛无语,“你又干嘛去?”

    “我帮忙接新娘子啊。”顾小柱说的理所当然。

    一个县都难寻到一辆私家轿车,接新娘子自然只能用二八自行车。

    小牛就问,“新娘子坐前面,你坐后面啊?”

    顾小柱想问啥意思,眼角余光看到院子里绑着大红花的自行车,连连摇头,“算了,算了,又不是我娶媳妇。爹,我看兔子去了。”

    “你哪也不去,在家帮忙。”顾承礼道。

    顾金柱忍不住说:“他要去就去吧。哪用得着他一个孩子。回头听到鞭炮声就回来,那是你新嫂子进门的声音。等你嫂子来了咱们就开饭。”

    “还放鞭炮?”顾小柱不走了。

    顾承礼一听“鞭炮”二字就觉得坏,果然,“放鞭炮是大人的事。”

    “爹别骗我了。咱家过年的鞭炮就是我和哥放的。”小柱说着跳到顾承礼背上。

    顾承礼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下来!”

    “就不!”小柱抱住他的脖子。

    顾承礼顿时觉得他快断气了,“几岁了?”

    “十二啦。”顾小柱笑嘻嘻说。

    顾承礼:“十二还小?”

    “跟你比小。”顾小柱脱口而出。

    顾承礼反手把他抓过来。

    小柱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恢复视力人已在他爹面前,顿时一脸的惊恐:“爹,爹,我再也不敢了!”

    顾承礼朝他股上一巴掌:“真以为你爹没办法?”

    “我错了,我错了。”顾小柱连忙捂住屁股。

    顾承礼松开他,“还敢调皮不?”

    “这次真不敢了。”顾小柱忙说。

    顾承礼气笑了,“这次?”

    “回去也不敢,回去也不敢。”小柱一见他爹笑了,就觉得这茬过了,抱住他爹的手,“我们出去转转吧。”

    顾承礼:“转什么,我得在家帮忙。”

    “你帮啥忙?”小柱看了看他两个伯伯,又看了看换上新衣服的堂兄们,“你帮忙接新娘子啊?”

    顾金柱开口:“不是。等一下有人来给礼钱,你爹得留在家里记账。”

    “为啥非得我爹啊?”小柱奇怪。

    顾富华接道:“三叔的字好。要写毛笔字,还是写在红纸上,我们都不行。”

    “啊?毛笔字啊。让我大哥和二哥写啊。”小柱抬手指着两个哥哥,“我们家的春联都是他俩写的。”

    顾金柱不禁看向顾承礼,“俩孩子不行吧?”

    “如果只是记账,他俩还行。”顾承礼道:“有红纸吧?小牛,写几个字给你大伯看看。”

    小牛接道:“小柱的字也挺好的。”

    “现在知道夸我了?晚了!”顾小柱比俩哥哥小几岁,比他俩少练两三年字,自然不如俩哥哥。所以在家没少被嫌弃,“大哥一家,二哥一家,爹,咱们走吧。”安排好拽着顾承礼就往外去。

    王然闻言连忙从厨房里出来,一看父子俩当真往外去,“老三,俩孩子不行。”

    “你们和二哥是分开办还是一起办?”顾承礼停下问。

    王然下意识说:“分开啊。”

    “那肯定得分开记账。我在你这边,谁去二哥那边?”顾承礼看一眼小柱,“他这个主意不错,叫小牛在你这边,小猫去二哥那边。”

    王然还想说不行,一看顾银柱,让顾承礼在她家的话顿时说不出口。

    “爹,大伯母不回答就等于默认了。”小柱扯着他爹出了门,看到隔壁还锁着门,“爹,她还没回来啊?”

    小柱说的不是旁人,是钱绿柳那边。

    顾承礼瞥一眼就收回视线:“大概等事办好再回来吧。”

    “为啥啊?她不想参加婚礼喝喜酒啊。”小柱奇怪。

    虽然没有锣鼓唢呐,但两家一起办事在村里也着实新鲜,正好冬日里大伙儿都没事,饭后都不约而同地往这边来。

    小柱出了大门,就发现墙角树根旁站着蹲着的全都是人,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这么热闹欸。”

    “这个热闹不是好看的。”顾承礼小声说:“得给礼金。”

    小柱朝钱绿柳那边看一眼,“她也给?”

    “她得给见面礼。”顾承礼道。

    小柱:“那能给多少啊?娘也才给我们两块钱。真小气。”

    “谁小气啊?”耳朵尖的人听到就问:“你大伯母吗?早上给你做啥吃的?”

    顾小柱摇了摇头:“不是的。伯母做的红薯干粥,没有放糖也甜丝丝的,好喝。”

    村里人对顾承礼的现状非常好奇,碍于他的职位又不敢打听,便变着法的旁敲侧击。有人听闻这话就问:“是你家的好喝还是你大伯母做的好喝?”

    一墙之隔的王然顿时担心起来。

    顾承礼倒不担心,来之前沈如意给三个孩子上过课,哪怕面条里没有油和盐,也不准抱怨。

    小柱想也没想就说:“都好喝。就是放的杂粮太少了。要是我娘煮,会放绿豆、江豆、花生,反正有什么放什么。”

    “老三家平时就吃杂粮粥啊?”众人稀奇。

    顾承礼笑着说:“早上吃,如意说对身体好。”

    有那脑子反应快的想说,她说好就好啊。话到嘴边想到沈如意是个大夫,肯定比他们懂,“我们还以为你们家顿顿白米饭白馒头呢。”

    “不是啊。我娘经常做加了玉米面和高粱面的。”小柱拉着他爹的手,晃晃悠悠,脚也不老实,不是踢一下土坷垃,就是在地上蹭三蹭,“你家做啥吃的?”

    搭话的那人道:“我们家今儿吃的是红薯粥。”

    “我最爱吃烤红薯了。”小柱顺嘴接道,“就是我娘不给烤,还不准我们烤,怕我们把厨房点着了。”

    王然很希望亲戚过来第一眼看到顾承礼,所以真心不希望顾承礼乱逛。闻言就给听大儿子使眼色。顾富华顿时觉得心累,顾小柱个皮孩子,年龄不大,比村里二十多岁的人还懂,他根本糊弄不住他。可由着他,能跑断他的腿。顾富华不想去。

    王然瞪眼。

    顾富华叹了一口气。朝外面喊:“小柱想吃烤红薯?我给你烤,顺便烤火。”

    小柱松开他爹,转身问:“在哪儿烤?”

    “这边胡同口就行。”顾富华朝他家房子另一边瞥一眼道。

    小柱立马问:“要不要搬木柴?”

    墙边就有木块,顾富华点头:“先挑几个小的,我去拿红薯。”然而,待他拎十来个红薯过来,顾小柱已挑了一小堆木柴。

    顾富华粗粗看一眼,得有四五十根。有心说落他两句,又担心他气咻咻拉着顾承礼就走,一直逛到吃饭才回来。

    顾富华把嘴里的话憋回去,挖坑点火放红薯。

    看热闹的孩子纷纷围上来,有的还去家里摸两个红薯扔里面,顾小柱最喜欢热闹,一看到这么多人,哪还记得他爹是谁啊。

    他爹也没往屋里去,而是在光秃秃的树下跟人家聊天。

    平时村里办事都是找村长和小队长。今日村长和小队长也来了,本打算一人去一家,发现坐在中间的是小牛和小猫,俩人误以为王然和李玲的主意。碍于顾承礼的身份,倒也没嫌孩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随着王家和李家的亲戚到来,顾小牛和顾小猫拿起毛笔,那字跟字帖似的,帮忙办事的众人顿时明白为啥让俩孩子记账。

    村长一个劲感慨:“真不错,下过苦工吧。”

    小牛摇头:“早上或晚上练一下。”

    “天天练?”有人问。

    小牛:“三天两头吧。平均一周五次。”

    “那也不少了,难怪这么好看。”村长恨不得跟他换换手,“不愧是你爹娘的儿子。”

    小牛笑道:“这有啥啊。你想练也能练成。墨水和纸又不是特别贵。要是嫌贵,也可以拿着毛笔蘸水在石板上练啊。”

    村长正想说他家条件跟顾家不一样,闻言心中一动,“这倒也是。小牛,你爹打算给多少钱啊?”

    王家亲戚同时朝他看去。

    这事沈如意和顾承礼还真特意商量过,像王然的娘和兄弟可能给两块,也有可能给五块。但绝不可能给十块。

    顾承礼打算给十块,沈如意又让他添十块,叫告诉王然和李玲,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就不过来了。

    如今计划生育不严,一家至少生两个。一个孩子见面礼五块,要是两家生五六个,那就是二三十。还不如一次给了省事。

    聊这事的时候俩人没瞒着孩子,顾小牛就说:“二十!”

    众人倒抽一口气。

    小牛接着说:“我爹工作特忙,以后可能没空过来,连未来侄子侄女的一起。”

    众人顿时能理解。

    小牛瞧见他大爷,“大伯,我爹说这个钱给堂哥。”

    顾金柱可没指望顾承礼给礼,闻言连声道:“应该的。”

    村长点头,“是应该的。你们当初要是跟你娘一个德行,别说二十,两毛也没有。”

    顾金柱想起那一千块钱,有些尴尬,也不敢松口把钱还给顾承礼,因那笔钱早被他们用了,给两个儿子盖房了。顾银柱的那一份也是。不然指望他们自己,一处也能把家底掏的差不多。

    “这也是老三当时说,说我娘照顾如意,才给我娘那么多钱。其实照顾如意跟仨孩子的一直是王然和李玲。”顾金柱怕小牛往心里去,“你们大伙儿也都知道,小牛是农历十一月生的,特别冷,洗尿布啥的,都是王然和李玲干。”

    村长道:“咱也知道,所以也没说什么。这不就是聊到这事顺嘴说一句吗。老三也清楚,否则也不会带着孩子回来。”

    顾金柱想想,“是的。小牛,你们来的时候,你娘没说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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