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脸上一喜,拉着女儿的手说道:“一定是你舅舅听说了此事,派人过来送银子了。”

    赵静丹却皱了皱眉头,受到赵德海与赵老夫人的影响,赵静丹与舅家并不亲近,也觉得他们家的人颇为市侩,对黄家人的来意有所怀疑。

    黄氏拉着女儿出去见人,一瞧却是她娘家大嫂朱氏亲自过来了,顿时大喜:“大嫂。”

    朱氏扫视了一眼母女俩,口中说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

    黄氏见到娘家人,心底就更加脆弱,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可不就是飞来横祸,还不知道老爷在狱中吃了多少苦头。”

    朱氏拍了拍她的肩头,又说道:“今日我过来,是想把莹儿和欢儿先接回去,出了这种事情,你们赵家肯定乱糟糟的,她们俩留在这里岂不是添乱。”

    一听这话黄氏也是一愣,黄莹黄欢这两个侄女是大清早才过来的,到现在不过大半日的功夫,朱氏却专程过来接人?

    只是这话也并无不妥,黄氏便说道:“也是,老爷出来之前,想必家里头也无心读书了。”

    朱氏眼神微微一闪:“听说你家老夫人和大少爷去了侯府,那边可有消息?”

    黄氏摇了摇头:“人还没回来,若是永宁候能出手相助,老爷定会安然无恙。”

    这时朱氏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赵静丹,黄氏还以为她要避开人给自己银子,便说:“丹儿,你去看看谦儿,家里头乱糟糟的,可别吓着了他。”

    赵静丹一脸不放心的出去了。

    人一走,黄氏还未说话,朱氏就握住她的手说:“妹妹,嫂嫂与你说一句真心话,这一次赵德海怕是不大好了。”

    黄氏脸色猛地一白:“大嫂何出此言?”

    朱氏便说:“东街失火一事另有内情,黄家也是因为离得近,这才打听到一二。”

    “大嫂你快告诉我。”黄氏追问道。

    朱氏眼底带着几分怜悯,叹气道:“具体如何,我们这般的商户也打听不到,但下头有个小厮当晚就在东街,只说看见了许多贵人进出,整个太医院都被搬了过去。”

    “这……这就算是贵人在东街受伤,那也不关我们家老爷的事情啊。”黄氏连忙说道。

    朱氏摇头说道:“是真有干系,还是被无辜牵连,这个还不知道,但那一晚东街那边哀嚎声不断……”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黄氏,眼底还有一些恐惧:“有人被当场凌迟拷问,至今还在哀嚎。”

    这话让黄氏身体一软,显然是被吓到了,她下意识的按住自己的腹部,摇头说道:“不会的,我家老爷不会有事的。”

    朱氏却说:“当今圣上是个仁慈之君,他在位期间,这凌迟刑罚可从未用过,若不是他下令,不管是刑部大理寺还是顺天府,谁敢动用凌迟?”

    “妹妹,东街失火,怕是已经惊动了圣上,并且圣上大怒才会如此。”

    黄氏心底一阵阵发亮,口中直说:“就算是圣上,也不会随意处置朝廷命官啊。”

    朱氏见她还不开窍,直截了当的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侯爷,我们赵家与永宁候府可是姻亲,他们不会不管的。”黄氏又喊道。

    朱氏低声说了一句:“永宁候和永宁候世子清晨出门,至今未归,你家老太太怕是要空手而回。”

    黄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忍不住哭道:“这到底是烧伤了谁,惹得陛下这般发怒,最后却牵连了我家老爷。”

    朱氏等她哭了几声,又握住她的手说:“妹妹,我今日过来,一来是要接她们姐妹俩回去,二来也是给你提个醒,这触怒天子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说着压低了声音:“一个闹不好,不但赵德海会有事,还会牵连家里……”

    黄氏脸色一变,抬头瞪着她:“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氏被她吓了一跳,随即也有几分恼怒:“妹妹,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圣上仁慈,少有株连之事,若是赵德海真的被定罪,你与他早早和离,带着丹儿谦儿回黄家,也算是为他们赵家留下了一条血脉。”

    黄氏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盯着她那一开一合的红唇,似乎听不懂她话里头的意思。

    她不想承认,而不敢承认,自以为能够依靠的娘家,在赵德海刚出事还未定罪的时候,竟然就上门来劝她和离!

    这还是以前那个左一个妹夫,又一个妹夫的大嫂吗?

    “大嫂,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哥的意思?”黄氏怔怔问道。

    朱氏只说:“这是朱家的意思,妹妹,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若是赵德海平安无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现在眼看着愈演愈烈,大理寺是那么好出来的地方吗?”

    “若有一个万一,你年纪轻轻的,就算不顾着自己,难道忍心看谦儿和丹儿受到牵连?”

    “说到底,你们只是怕老爷出了事情,便会牵连到了黄家。”黄氏冷笑道。

    朱氏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尴尬,却又继续说道:“妹妹,我再给你透个底,如今六部尚书都跪在东街之外,可见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这一次别说妹夫,他的顶头上司都难以脱身,我们不过是普通百姓,蝼蚁什么时候能够撼动巨木?”

    “妹夫若是还有良心,也该放你……”

    “滚!”忽然,黄氏猛地一巴掌打在亲大嫂的脸上,眼睛通红一片如同癫狂,“你给我滚出去,滚出赵家!”

    朱氏愣住,随即却是羞恼交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以为我想管这摊子烂事儿吗,你若是不愿意,就跟着赵家一块儿死吧!”

    “滚出去!滚出去!”黄氏抓起身边的东西就砸,声音很快引来了下人。

    朱氏一看脸色也挂不住,冷哼道:“莹儿欢儿,随母亲回家,这赵家往后是不必再来了。”

    赵静丹听见动静也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刚巧听见朱氏最后一句话,她的脸色也是一沉:“娘,舅母跟你说了什么?”

    黄氏颓然坐倒下来,哭骂道:“你爹还没死,黄家便要这般作践我们母子!”

    想必不会是好话,赵静丹走过去想把黄氏搀扶起来,口中安慰道:“娘,你别听她的话,黄家是什么人家,他们能打听到什么消息,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的谣言罢了,一切等祖母和大哥回来再说,爹爹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黄氏浑身没了力气,正要借着女儿的手起来,却只觉得肚子一痛,裙摆下的鲜血染红了衣裳。

    在晕过去之前,黄氏只听见女儿惊恐的尖叫声!

    第68章 绝境

    “老夫人,大少爷,夫人小产了!”

    赵老夫人带着赵景焕回到家中,还未喘口气便听见了这个噩耗。

    原本就疲惫不堪的赵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没跟着一起晕了,若说赵家谁最盼着这个孩子,赵老夫人肯定是除了黄氏之外第一人,毕竟赵家一直人丁单薄。

    赵景焕也是一惊,但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出门前夫人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小产?”

    丫鬟低着头哭丧着脸:“黄家那边的舅夫人来了一趟,她前脚刚走,夫人便见了红,大夫来了说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黄家?”赵景焕皱了皱眉头。

    “去看看她。”赵老夫人强打起精神来,两人一块儿往碧虚院走。

    因为男主人入狱,女主人又突然小产,碧虚院中寂静一片,丫鬟们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有屋里头赵静丹的啜泣声。

    “丹儿。”赵老夫人开口叫道。

    “祖母!大哥!你们总算回来了,小弟弟没有了……”赵静丹哭得双眼红肿,这个从小也是被娇养长大的女孩这一日大起大落,此刻就像是看见了救星。

    屋中带着药味,黄氏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两只眼睛都是虚的,在听见赵老夫人声音的时候才动了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赵老夫人连忙按住她:“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起来做什么,好好躺着休息吧。”

    有心责怪,但见黄氏脸色蜡黄憔悴,心底肯定比她更加难受,赵老夫人又忍住了怨怪,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黄氏抓住她的手,连声问道:“母亲,侯爷可愿帮忙?”

    赵老夫人脸色一沉,只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黄氏哪里不懂她的意思,脸色一白,精神气又少了几分:“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老爷可怎么办?”

    “也许只是虚惊一场,我们再等一等。”赵老夫人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安慰。

    黄氏流着泪摇头:“母亲,东街那边肯定出了大事,我那大嫂打听来的消息,说有人当街被凌迟,哀嚎声喊了一晚上,如今六部尚书都跪在长街之外。”

    这些消息赵老夫人也不知道,一听脸色更是不好。

    赵景焕心头也是一跳,能让六部尚书都跪下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难道昨晚在东街出事的人就是陛下?”

    赵老夫人的脸色变幻莫测,拧眉说道:“若是陛下龙体有损,恐怕会血流成河。”

    更可怕的是,皇帝年纪不小,膝下无子,朝廷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暴,到时候继任者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会处罚一批官员,来作为自己为这位君主报仇的意思。

    真到了那种时候,如今在大理寺中的人,谁还会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有罪,被推出去当了替罪羊,冤屈无处可说。

    黄氏的脸色更是惨白一片,赵静丹也吓得颤颤巍巍,咬着下唇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赵景焕却摇头说道:“出事的人不可能是圣上,若是圣上出事,京城不会这般安静。”

    黄氏和赵静丹听不懂,赵老夫人却一下子明白过来,若是皇帝出事,储君和新君的位置就会立刻摆到了台面上,到时候肯定兵荒马乱,而不是像现在虽然紧张,却有条不紊。

    “那会是谁?谁能惹得圣上如此大怒?”赵老夫人琢磨着,忽然皱眉道,“莫不是宫中的长乐公主,亦或者是哪一位王府世子?”

    赵景焕皱眉道:“若能知道实情的来龙去脉,或者还有回旋的余地。”

    黄氏却问道:“可是侯府不愿插手,谁又能雪中送炭。”

    赵老夫人忽然起身道:“老身再去一趟侯府,就算是长跪不起,也会求得侯府出面。”

    “母亲!”黄氏惊叫了一声。

    “祖母!”赵静丹也被吓了一跳。

    “祖母!”赵景焕拦住赵老夫人,摇头说道,“侯爷和世子连面都不肯露,只怕就算您长跪不起,他们也是不会帮忙的。”

    赵老夫人却说:“那我便跪在侯府门口,但凡他们还要脸面,还认血脉,便不会置之不理!不然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他们永宁候府是如何绝情。”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母亲去,我去吧,我是小辈,就算跪下也不丢人。”黄氏竟是不顾自己刚刚小产的身体,又挣扎着要起来。

    赵老夫人年事已高,她若是长跪不起的话怎么撑得住。

    “娘,你才刚刚小产,如何能撑得住,让我去吧,我是爹爹的女儿,理应如此。”赵静丹哭着喊道。

    “都不准去!”赵景焕捏了捏眉心,打破了她们的妄想,“既然侯府打定了主意不帮忙,就算我们全家去侯府门口跪着,他们也绝对不会心软。”

    毕竟有姻亲关系在,永宁候府必然是知道内情的,却选择连面都不露,只给了几句虚话让一个小辈出来打发赵老夫人,态度可见一斑。

    既是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因为看着赵家女眷跪着可怜,就心软松口。

    几个女人的脸色都是一白,黄氏更是哭喊道:“这是要把我们逼上绝境吗?”

    赵景焕却起身说道:“我去。”

    “阿彘!”赵老夫人一把抓住他,“我还没死,怎么能让你去。”

    赵景焕却摇头说道:“我不去永宁候府,去碌国公府。”

    一听这话,黄氏立刻说:“对,我们怎么把碌国公府忘了,景焕与小公爷私交甚好,中元节还一道儿出门玩,他肯定会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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