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上,两则爆炸性新闻,满城风雨。

    网络上,为omega群体打抱不平的人越来越多,更有一些平日里就相当激进的“性别平权卫士”,跳出来带节奏。

    “国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果连这样的科学家都得不到保护,那我们这样的寻常百姓,又奢望得到什么?”

    关于弱势性别群体的话题,一度炒到了丧尸疫情之上。

    而另一边,女王殿下突如其来的视频,很快在政府内阁引起了不满与愤怒。

    “虚伪!这个老女人就是想背地里刺我们一刀!”

    ——兰特帝国权力分裂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作为议会君主制的国家,军权、立法权等实际职权全部属于议会,所以以alpha为绝对主力的帝国军队,是直属于帝国政府的一支力量。

    而另一边,由于王室成员几乎全部为高纯度的omega,这样特殊的性别构成获得了广大以“高智商”为特质的、omega同胞的认同感。于是国内以脑力活动为重的单位,比如大学、科学院、医院机构等,往往是以“皇家”二字打头。

    这样的构成,直接造成了帝国军权与科技命脉剥离,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相互制衡的作用,眼前这副模样,显然是王室趁机要来打压政府的气焰。

    “omega都这样,一个个心思深、狡猾又奸诈……”

    财政大臣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内务大臣拍了拍肩膀:“说这种话,不怕回家老婆跟你闹呢。”

    一时间,内阁的alpha们被一股浓浓的焦躁包裹住,大家纷纷骂骂咧咧,但又毫无办法。

    首相罗松摇摇头,表情还算镇定:“这件事本身就和性别没有关系,不要被人混淆视听。”

    “安排公关,迅速和皇室那边进行沟通,但是原则问题绝对不可以退让。他们手里的筹码不多,顶住舆论压力,不必惊慌。”

    公关队伍很快介入到事件中,被带偏的节奏渐渐又回到了正轨,理性的声音不断涌现——似乎是顶住了。

    然而正午时刻,鹿柴新的视频如期而至——孱弱的少年在镜头前,已经虚弱成了一张薄纸。

    他翕动着苍白的唇,泪水和血水将下颌线浸泡得有些模糊,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一瞬间,对于弱者的悲悯再次占据了上风。

    “政府不做人!快救救他吧!”

    “希望孩子没事儿。”

    ……

    阴暗的囚室内,年轻人随手划开社交媒体的热门帖,放大,摆到鹿柴面前。

    他用指腹拖起鹿柴的下巴,似乎在好好观赏这张楚楚可怜的面孔:“听见了吗,他们为你而发出的呼唤。”

    脱离了变声器的声音低沉却又干净,像是极致的不带一丝杂质的黑夜:“被人爱着的感觉如何?”

    自始至终垂着眸子的鹿柴睫毛轻颤,似乎是下定决心,才让这张宛若精心雕刻的脸,印进自己的瞳中。

    那人就站在黑暗之中,面带笑意地望着他,面前的一片似沼泽又似深渊,只拼命般将他吞没。

    “只可惜,你对于政府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价值。”

    “价值……”鹿柴喃喃地重复了两个字,早已麻木的泪腺再次溢出两行泪来。

    ——因为没有“价值”,他失去了保护家人的机会;因为没有“价值”,他没能争取到优先救援;因为没有“价值”,没有人愿意出价去交换他的性命……

    鹿柴持续空洞的眸子终于聚焦出一丝悲苦来。他颤抖着咬破了唇,渗出殷红的血。

    起初他还有意隐忍,直到唇部的剧痛扯碎了他的理智,那嘶哑的哀泣才在囚室回荡开来。

    “没关系。”年轻人笑了笑,轻轻擦掉了他眼角的泪珠。

    一瞬间,桃花香味的omega信息素,宛若潮水般淹没了整个囚室。

    他用指尖抹去鹿柴下巴尖上的血痕,将他的脸掰正,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眸子:“我会来证明你的价值。”

    -

    “你很焦虑。”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夏星河才勉强从显示屏前抬起头来。

    齐路遥端着一杯热牛奶,轻轻放到他的桌边:“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夏星河揉了揉眉心,哑声道了谢,便又撤回目光,继续盯着那一则则视频来。

    齐路遥旁观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是个beta。”

    “……什么?”夏星河因为长时间的连轴转,反应速度要明显慢下来许多。

    “我说,绑架犯是个beta。”齐路遥重复了一遍,“或者说,整栋楼里,参与绑架的都是beta。”

    齐路遥对上夏星河的眸子,补充道:“我在楼里释放过信息素,他们没有一个人对我的气味有反应。”

    “他们的身上也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包括连遮盖剂的气味都没有,我确定他们都是beta。”

    “清水,无色无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极大可能是由beta组成起来的,极端性别平权组织。”夏星河有些恍惚的神情逐渐明朗起来:“这样范围可以继续缩小……”

    但片刻,他便疑惑道:“为什么例行询问的时候你没有说这些?”

    齐路遥的目光压向地面:“因为我不想承担这个责任,哪怕是百分百可信的推测,也不想。”

    夏星河闻言只能点点头,继而起身和组员连线发布任务指令:“上报一下有关‘清水’可能为极端性别平权组织的推测,明确动机之后有利于及时调整对策。”

    “同时去查一下去年圣诞节那一场千人beta大游|行的名单,还有近几年所有极端性别平权事件的参与人,重点查一下领头的和有犯罪记录的。”

    “然后再联系一下滨海监狱那边,看看手铐借调人名单里,有没有人和这个名单上有吻合。尽快把嫌疑人锁定下来。”

    说话间,齐路遥已经抱起了杯子,小口小口地嘬着原本是给夏星河泡的牛奶。

    挂下电话后,夏星河看向齐路遥,面色骤地冷了下来。

    齐路遥抬起眼,舔掉嘴唇上白沫,毫不心虚:“喝你口牛奶而已,至于这么小气吗?”

    夏星河直接无视了这句抱怨,轻哼道:“对着绑匪都能释放信息素,口味挺特别啊……”

    齐路遥噎了一下,回怼道:“我口味可是始终如一的,别瞧不起自己。”

    -

    明确了“清水”的组织性质之后,政府的策略立刻做出了转变,整个形势可谓势如破竹。

    这一周内,政府没有对人质劫持事件再做出任何反应,而是直接公布了该组织成员的beta身份。

    同时,一系列针对omega权益的政策开始被重新提上日程——甚至连前几年的一些搁置的草案,都又一个个重见天日。

    为了回应政府的举措,作为掌控整个帝国科技命脉的皇室,毅然捐赠了几批精密设备奔赴前线,并约定共同面对丧尸危机和极端分子的挑衅。

    一时间,一直僵持的ao关系前所未有地得到了缓和,而另一边,因为犯罪分子的身份特征,似乎整个beta群体都一定程度上被边缘化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星元2078年4月12日,鹿柴被绑架的第9天。

    一直沉默的皇家电子科技研究中心称,定位到了绑架犯的ip地址。从消息传出到军方派出队伍,再到顺利得不可思议的救援成功,整个过程不过半天。

    ——鹿柴是在安城郊区一栋废弃教堂内被找到的。

    和前一次相同,队伍赶到时,教堂内除了受害者之外,所有参与劫持的绑匪都已经没了踪影。

    鹿柴被抬下救护车时,齐路遥作为唯一一名正规的前临床医生,不得不跟着去给鹿柴做检查。

    ——那些alpha军医们都笨手笨脚的,这让齐路遥看得有些心焦:“昏迷病人不要仰卧,被口腔分泌物呛死了谁负责?”

    齐路遥带过一段时间实习生,那些刚刚从医学院毕业的omega们,都比这些拿着执照的alpha们管用。

    “谁把他胳膊包扎起来的?清创消毒做了吗?破伤风疫苗打了没有?快点做皮试。”

    齐路遥设想过很多种解救鹿柴时的画面,但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在手术室里朝一群alpha发火。

    ——袁丁的事情,进一步加深了齐路遥对临床操作的排斥。现在他甚至对红白的配色都产生了恐惧。

    “你们都去休息吧,弄几台机器人帮忙就行。”夏星河从车内的另一个隔间走进来,朝那群手忙脚乱的军医们挥了挥手。

    齐路遥没有看他,他正在拆一支针头,但他怎么也撕不开包装,这让他已经走到了暴怒的边缘。

    在齐路遥伸手摔了那支针头前,夏星河轻轻抽走他手里的包装袋,然后轻轻撕开递给他。

    齐路遥把鹿柴的胳膊放进注射机器中去,擦酒精、找静脉、扎针一气呵成。

    ——比起和人类搭档,他似乎更擅长和机器交流,只是机器人不会感受到他失常的状态。

    确认鹿柴的情况平稳后,齐路遥颓坐在病房外长椅上,长久地发愣:“我不想做了……为什么总是逼我……”

    夏星河抬头,齐路遥的声音和他的睫毛一起轻颤着。

    上一次他这样无助的时候,还是在电话里跟他说,欧老师死了。

    夏星河看了眼这人毫不掩饰脆弱的模样,手指轻颤了一下,想去握住他撑在长椅上的手,良久,还是作罢了。

    “下周要去和皇室的一只队伍汇合,那边配了随队医生,到时候你的压力应该就没那么大了……”夏星河低声安慰着。

    齐路遥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恍惚地喃喃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了我是个医生。”

    夏星河的心脏轻轻颤了一下,看着那人起了身,有些低落地回了房间。

    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一天的救援虽然没有什么阻碍,但到底是紧绷着神经的。

    夏星河洗完漱后回到房间,几乎没来得及思考便疲惫地坠进了梦里。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去年的那个圣诞节,梦见自己走进了皇二院,他看见齐路遥蹲在欧文林的尸体边失声痛哭……

    ——紧接着,那人抬起破碎的泪眼与他对视,一瞬间,他的梦境便被揉碎进浓郁的墨兰香之中了。

    强烈的omega信息素生生将夏星河从梦中扯醒,醒来便是无尽的燥热。

    他下意识想起身,结果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动作。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后颈处,有温热的气息轻轻擦过的知觉。

    紧接着齐路遥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别动,我睡不着。”

    那人似乎把鼻尖贴上了自己的腺体。

    “给我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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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老师:我就蹭蹭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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