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弟子焦璐何在?”

    “弟子在!”

    焦璐性子中诚然带了些野性,但并不代表她敢无视本门执事令谕。

    “焦璐目无尊长,竟对同门执兵相向,且出手狠辣,特罚面壁两百年,以儆效尤!你可心服!”

    “弟子遵命!”

    “诸位师弟师妹,可有异议?”

    一众太清门长老,依然无人开口,面壁两百年,对元神之人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玉虚师兄,小妹有话要说!”

    “焦师妹请讲!”

    焦璐翻手取出一枚纹刻了太极图的紫金令牌,高捧过顶。

    “依本门门规,元神长老有权请求责罚延后!小妹请玉虚师兄恩准,待此事过后,再接受处罚!”

    “准了!”

    “谢师兄!”

    焦璐收回令牌,躬身而退。

    “老道出任本门执事千年,无有多少作为,百多年前,反因不孝子弟惹来四十化形大妖围攻山门,致使本门清誉受损,更因此与诸位师弟师妹生了嫌隙,此大罪,是为不贤不忠!老道发妻不贤,子女不孝,所收弟子更是愚钝傲慢,为本门惹下大祸,然身为人夫人父人师,不能为发妻子女弟子报杀身之仇,老道愧为人也,此为不慈!”

    “似老道这等不忠不贤不慈之人,如何做得本门执事?故今日自去执事长老一职,再去‘玉虚’道号,留待贤良!老道之罪,应出任一地煞峰峰主千年!”

    “玉虚师兄所为,师弟师妹们均都看在眼里,师兄如此自罚,却是太过了!还请师兄收回成命!”

    “老道此为,并非一时义愤!只因当年之事,老道与众多师弟师妹嫌隙已生,再掌大权,殊为不智!未免本门发生天地玄门之祸,老道今日卸去一身职权,千年之后,再找那雷闯与胡姬复仇!”

    “随时候教!”

    紫袍人忽然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想来他便是玉虚口中的“雷闯”。白衣少妇眉头微皱,却没有多说什么。

    “玉虚师兄,千年之后,算上我一个!”

    安期扬两眼微红,狠狠瞪了紫袍人和白衣少妇一眼,对玉虚大声说道。

    “糊涂!”

    玉虚冷着脸呵斥,堵住了其余几个想要开口的太清门长老。

    “莫要让为兄一番苦心付了流水!我与雷闯和胡姬的仇怨,只是私事,不可因此牵累了门派!陶师弟,此乃执事令牌,为兄去也!”

    这老道说完,朝陶万淳跑出一道清光,伸手把依旧凌空跪倒的王诚摄入遁光,眨眼就消失在东方天际!

    一众元神默然无语,尤其是二十来个太清门长老,千年之后,他们真的能坐看玉虚一人独自面对飞雷洞和灵狐宫两大势力吗?

    陶万淳勉强收起脸上的感慨和黯然,拿着一枚清光蒙蒙的令牌,正色说道:“玉虚师兄此去,乃是为了门派大义,之前我等一直对玉虚师兄心存芥蒂,想来着实汗颜!然执事长老一职,万万不可空缺,诸位师弟师妹,这便推举一人吧!”

    “陶师兄为我等之首,正好出任本门执事!”

    “虞师弟此言差矣,为兄千余年来,一直醉心炼器,从未有过类似经历,怎能担当如此重任?以为兄看来,滕师弟老成持重,未入门前,更做过一州州牧,正合当此重任!不知诸位师弟师妹意下如何?”

    “正该如此!”

    不等那姓滕的长老推辞,其余长老就纷纷应和。那滕姓长老见此情形,只得恭敬地站出来,朝陶万淳深施一礼:“滕伯望愚钝,奈何众位同门厚爱至斯,定当鞠躬尽瘁,暂代玉虚师兄行使职权!虽掌令,然执事道号何等尊崇,滕伯望万死不敢受也!”

    这位自称滕伯望的长老,讲话很是文雅,别的长老还好,安期扬和他的两个徒弟却听得头大,不过意思倒是懂了,滕伯望只是暂时代替玉虚行使执事长老的职权,却不敢承袭道号“玉虚”。其实换做任何长老,也不会冒着大不韪这么做,因此,一众长老也就同意了。

    滕伯望接了执事令牌,便下令太清门门人继续留在原地,不可参与到与天尸门的冲突中,元神长老各自演法,同时为许听潮单独布置一座阵法,以助其静修。

    围观的修士纷纷散去,该拼杀的继续拼杀,不愿意掺和的,各自寻了个隐秘地点,或静坐炼气,或细细思索方才所得。

    长风门封不破和朱珺一直在最边缘冷眼观看,事情结束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封不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阴沉,朱珺却忽然皱眉问道:“封师兄,方才为何不挑拨一二?”

    “作死么?那等情形还敢胡来,当心被捉了去当那劳什子地煞峰峰主!”

    朱珺神色一滞,然后立即恢复正常,疑惑地问道:“地煞峰峰主是什么职司,为何人人都不待见?”

    “嘿嘿,此事涉及一桩天大的隐秘,太清门似乎负有什么职责,所以虽然实力超凡脱俗,却从不主动过问修真界的琐事。为兄猜测,太清门的绝大部分实力,都要用在此事之上!否则就你我几个元神图谋大事,不过自寻死路而已!”

    朱珺听了默然无语,眼神闪烁几次,才跟上封不破的遁光……

    白衣少妇四人也和景长空,宿璇玑,钟离晚秋等人一样,并未远去,只因许沂死活不肯离开许听潮半步。陶万淳布置阵法的时候,只好将她一起困在阵中。如此一来,芍药自然也嚷着要进去,陶万淳只得让阮清跟着入阵,看着这两个不懂事的娃娃。

    裴郑两个元神找了空隙,询问齐艳方才打入许听潮眉心的是什么法诀。齐艳轻轻说了几个字,这两位元神便露出惊诧的神色,接着又都深以为然地点头,最后还满面同情地看了看逐渐被阵法掩盖的许听潮。

    ……

    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被六个人看在眼里。

    这六人,一僧,一道,一儒,一俊美不凡的三十许银袍公子,一短衣小袄,赤着双足,浑身挂满金玉饰物的白皙女子,还有一抱了个黑色襁褓的慵懒少妇。道人形貌奇古,双目中似有无尽虚空幻灭,正是太清门掌门太虚真人!其余五人,却均是陌生面孔。

    六人随意地站在一处空阔的大厅,目不转睛地看着某个方向。若阮清等人在此,就会认出这处大厅正是他们破解五方真灵困仙阵,得到六件法宝的地方!

    那银袍公子嘴边,一直挂着邪异的微笑,忽然间收回目光,对太虚说道:“太清门当真人才济济,且不说太虚道友的徒弟阮清,便是刚才那凝结元神的小朋友,资质也是非同小可!只可惜运气太差,竟被同门给害了!嘿嘿,无相天魔和半成的元神融为一体,若能寻到‘道心种魔大(蟹)法’,或许还会有些机会……”

    太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银袍公子讪讪一笑,便住口不言。

    那怀抱襁褓的慵懒少妇忽然笑着开口道:“长孙道友却是走了眼,那个娃娃可有些不一般,区区一个无相天魔,只怕奈何不得他。”

    “哦?”银袍公子目光闪烁,忽然轻轻一笑,“若是千年前,说不定我就直接出手抢了来做徒弟,现在么……嘿嘿!”

    这银袍公子虽然在笑,眼中的寒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咯咯……玉楼儿不愿收徒,小妹倒是对这孩子感兴趣得很呢!可惜我那侄女被那条小蛇儿挡住了,若不是忌惮这小蛇儿背后的老蛇,小妹就直接动手抢了!你说是不是,济厄大师?难得这孩子年纪轻轻就修成了佛门《五蕴譬喻经》,若入得佛门,只怕又是一顶梁柱啊!”

    “刀施主却是着相了,我等修士,千万载修行,所求不过是破碎虚空,超脱这方天地的束缚,以求得大自在,是道是佛,又有何区别?”

    “只怕未必吧?小妹从来都只愿把好东西掌握在自家手中,免得关键时候糊里糊涂地受了暗算!栾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妹妹所言,方为至理。姐姐经历这番劫难,也才明白自建一方势力的好处!奈何我天尸门一现世,就引得天下修士闻风而动,潜伏在侧虎视眈眈……唉,当真不容易啊!”

    “姐姐何须烦恼,妹妹可代替西极教做主,今后便与天尸门守望相助,让天下人明白,咱们弱女子也是不好欺负的!”

    这说话的女子,却是西极教太上长老刀彩鸾,早在数千年前,便突破元神,成了虚境老怪。这番话夹枪夹棒意有所指,一双水汪汪的妙目片刻不离太虚。

    太虚却神色不动,静静地看着别处,仿佛神游物外。

    “嘿嘿,你们两个老妖婆,也好意思自称是弱女子!”

    听二女的对话,这银袍公子似乎复姓长孙,名为玉楼。这长孙玉楼也不知经历过什么事情,言行间有些愤世嫉俗,听得两个女子打哑谜,便有些不奈。讽刺一句,便一拂衣袖——

    “那些个兔崽子,你们尽管揍!只要不给我魔门弄绝了种,怎生炮制我也不管!”

    话没说完,长孙玉楼便化光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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