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是恨纳兰笙,反倒有些惋惜他这个被父亲蒙蔽在鼓里的可怜人。

    只是,她现在不想见到除了栾良砚以外的任何人。

    纳兰笙像是没听到似的,轻声说道:“外面都是一些不确定的消息,你先照顾好自己,可好?再说了,就算栾大人……”

    见陶茱萸瞪过来的眼神,纳兰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郑重说道:“我会一直在。”

    “出去。”陶茱萸指着门口说道。

    纳兰笙在原地站了良久,见陶茱萸没再看他一眼,便轻轻退了出去,对站在门口的墨香说道:“看好你们家夫人,多劝劝她,有什么事儿可以去靖南王府找我。”

    墨香也没接话,只行了个福礼,便回了房间。

    “丫头,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你每天只吃那么几口饭,顶啥用?你看你脸,都瘦了一圈儿。”

    陶茱萸瞧见齐老夫人担忧的眼神,便狠狠扒了几口饭,强笑道:“让奶奶担心了,我这就吃。”

    岂不知,她这样子落在齐老夫人眼里,只觉更加心疼,老夫人正想再说点什么,手却被敬国公轻轻握住了。侧首看过去,只见敬国公慢慢地摇了摇头,老夫人在心底暗叹一声,便没再说话。

    已经接连着来了六天的纳兰笙,瞧着房间里越发消瘦的身影,揉了揉胸口,好让自己好受一点,“听说你今日又没怎么吃饭?”

    望着窗外的陶茱萸头也没回,淡淡道:“不想吃。”

    “你这样……”纳兰笙只觉心中钝痛,深吸一口气,乞求地说道:“就算栾良砚他真的死了,也还有我在。我说这话,既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可怜你,更不是为了那道面目全非的婚约,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你每天快快乐乐的。和安,你别这样好不好?”

    “纳兰表哥这话不应该对着我说,”陶茱萸脸上一片灰白,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此刻也不见往日的任何光彩,“不管相公是生是死,我这辈子都是他娘子。”

    纳兰笙一步上前,紧紧握着陶茱萸的肩膀,急声道:“若栾良砚真的不在了,我不介意你心里是否会一直装着他,我只想照顾……”

    “我介意!”陶茱萸一把推开纳兰笙,大声说道:“我介意,只要身边那人不是相公,我都介意!”

    纳兰笙闭了闭眼,还想再说些什么,墨香却冲了进来,她边哭边笑道:“夫人,老爷回了,老爷他回了。”

    陶茱萸瞪大眼睛,急切道:“你说什么?相公他,他……”

    “是老爷,老爷他真的……”

    陶茱萸也不待墨香说完,提起裙角便朝前院跑去。

    待见到魂牵梦绕那人,她又怔怔地定在原地,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往下落。

    “茱茱!”栾良砚冲了上来,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喃呢道:“茱茱,别哭,别哭。我回来了,我在,我在。”

    陶茱萸将头埋在栾良砚胸口,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生怕一放手,这人就消失不见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齐老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国公爷也欣慰道:“你先去歇会儿,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纳兰笙瞧着紧紧相拥的两人,既难过又高兴,悄悄地退出了敬国公府。

    栾良砚拉着陶茱萸朝后院走去,一进房间,便将人紧紧地抵在门上,低头就对着思念已久的香唇吻了上去。

    陶茱萸也放下了往日的矜持,热烈地回应着。

    天青色与水蓝色的衣服散落纠缠着,一直到了床旁边。

    而多日未见的两人,此刻只想将彼此揉进自己的骨血。

    莫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房内的春光才渐敛,栾良砚拉了拉被子,将怀中人整个裹住。

    看着陶茱萸本就巴掌大的脸,如今更加瘦小,他心疼地说道:“怎的几日不见,你就瘦成如此模样,是想心疼死我?”

    陶茱萸紧紧地靠在栾良砚胸口,感受着熟悉的体温和心跳,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我以为相公……”

    栾良砚亲了亲陶茱萸泛着水光的双眼,略显霸道的说:“放心,相公说过,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就算是死,我也拉着你一起。”

    “好,相公不许骗我。”

    瞧着陶茱萸一双大眼睛里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神色认真又虔诚,栾良砚忍不住又将人压了下去。

    一直到晚饭时分,两人才从房间里出来,而笼罩在敬国公府多日的沉闷气氛,也一扫而空。

    “再吃一碗,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栾良砚既心疼又略带责备的说道,而后又给陶茱萸盛了满满一碗饭。

    见陶茱萸乖巧地吃着饭,齐老夫人笑道:“我总算放心了,只有木箪你能治得住这个倔强的丫头。”

    这几日一直板着脸的敬国公,也有了些笑意,“你也是走小路回来的,怎么没跟轩儿碰上?”

    “我怕有人从小路追了上来,便没有一直走那条小道,而是每走几个时辰,就会偏离小路,从荒山里往前走,而后再又回到小路上。没准儿是这样跟兄长错开了,也用了更多的时间,才回到京城。”栾良砚解释道。

    去江南后遇到的一些事,栾良砚已经大致讲了一遍,陶茱萸便问道:“那张瑶姑娘呢?她日后怎么办?”

    “路上张姑娘说过,等一切事情都了结后,她便跟张伯一起去找个小山村生活,再也不想看到任何跟官场有关的人和事。”

    见陶茱萸确实吃不下,栾良砚便将她碗里的菜夹到了自己碗里,接着说道:“只是他们现在,由龙影卫护送着进了宫,等案件全部查清楚,估计还得等一段时日。”

    “证据已经全部到手,江南那一带以及户部不少官员,估计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只是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牵扯出更多的人。”敬国公甚是欣慰,陛下终于能将这大辰朝的钱袋子,握在自己手里了。

    而后,他又看着栾良砚问道:“这次的案件是由你来主审,还是交给大理寺?”

    “交给大理寺,而且陛下体恤我这次舟车劳顿,给我放了好几天的假。”栾良砚温柔的看着陶茱萸,笑道:“刚好我可以乘机好好陪陪茱茱。”

    敬国公点了点头:“这后面的审讯,可涉及不少京城的势力,陛下这是在保护你。”

    “那你现在就别管这事儿了,在家陪陪茱茱,也别急着回栾府,就在奶奶这儿好好住段日子。”齐老夫人笑着说道。

    栾良砚想到,京城这段时间恐怕不会太平,便笑着点点头:“好。”

    第60章 毒   白眼儿狼

    京城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接连数十名朝中大臣都被抄了家。

    特别是户部尚书府,石中庭被判了斩立决,府里的成年男女全部被流放西凉, 三代之内不许回京, 还未成年的,则被拉到了菜市口发卖。

    原本看着那些半大小娃子, 在菜市口哭爹喊娘的,不少百姓都动了恻隐之心。

    但当他们看见了从石中庭府里,抄出来的上千万两真金白银时,便觉得自己那一点同情心有些可笑。

    上千万两, 这是多少百姓的血汗钱,这背后又隐含着多少家破人亡。

    抄家的热度还未下去,又有一重磅消息在京城炸开——靖南王府,由亲王府, 被贬成了郡王府。

    听敬国公说完朝堂上的最新动态, 这些天一直窝在府里,陪陶茱萸的栾良砚, 摇头道:“可惜了,没将靖南王直接咬下来。”

    敬国公却笑道:“你太心急了, 他好歹是亲王,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扳倒。”

    只得到一半消息的陶茱萸有些疑惑,“江南那一带的事儿, 真的有舅舅的手笔?那为什么又只是被降了爵位?”

    齐老夫人打断了正准备解释的栾良砚, 说道:“等把月儿叫出来了再讲,让她也听一听靖南王都做了些什么事儿。”

    很快,齐晚月便跟在千央后面走了进来,“祖母, 你找我?”

    “我让你来听一听,靖南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若你还是想嫁进去,我们便也不再拦着你了。”

    齐晚月已经从下人口里得知,靖南王被贬为郡王的消息,她扫了一眼栾良砚,面无表情的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栾良砚将陶茱萸的手,轻轻拢在掌心,缓缓开口道:“靖南王府没有直接与江南一带联系,而是借了石中庭的手。单账册上统计出来的,收受的银子就有八千六百万两,名玩古董不计其数,还在江南一带私占他人良田一千七百亩。”

    听到栾良砚爆出来的数字,屋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齐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愤愤道:“八千多万两白银,这可是整个大辰好几年税收的总数,他也不怕被撑死?”

    敬国公接着说道:“让陛下最惊怒的是,靖南王府居然私采铜矿,妄想私造货币。”

    听到这儿,屋里半晌都没人说话,最终陶茱萸带着一丝颤抖地说道:“舅舅莫不是疯了?那又怎么会只是被削了爵位?”

    “他的管家担下了所有罪名。”栾良砚既无奈又愤怒地说道。

    “一个管家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一看就知道有问题。”陶茱萸完全被惊到了。

    瞧着栾良砚明显不想说话了的神情,敬国公解释道:“靖南王的命令,都是通过书信传给石中庭的,而这些信上的字又都是管家的笔记,再加上管家自己也认了,陛下又没有在靖南王府搜出任何东西,便只能将管家收押继续审问。”

    “而管家前天在牢里,留下一封认罪书,畏罪自杀了。”栾良砚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陶茱萸眼巴巴地看着栾良砚。

    栾良砚无奈笑道:“判案是讲究证据的,就算是陛下,也不能无凭无据的将人给斩了,便只能以治下不严,将靖南王变为郡王。”

    瞧着陶茱萸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栾良砚补充道:“放心,这只是表面的,陛下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了,想必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新的证据被挖出来。”

    听到这儿,陶茱萸才觉心底有些好受。

    “月儿,你现在还想嫁入靖南王府吗?”待栾良砚说完后,齐老夫人看着坐在角落里的齐晚月问道。

    “嫁,为什么不嫁?”齐晚月理直气壮地说道,“管家不是都认了吗?又不关靖南王的事,更不关纳兰哥哥的事。”

    “我就不信你听不出……算了,”齐老夫人无力地摆摆手,不再看齐晚月一眼,“你要嫁便嫁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日后过得不好,也怨不了别人。你娘明儿应该就能到,你跟着她一起回苍岩城去吧。待你出嫁时,我们国公府也会出一份嫁妆,就当全了我们养你一场的情分。”

    第二日临近午时,齐晚月的娘齐岳氏抵达国公府,她本想去拜见一下老夫人,却被告知正在歇息,让她直接带齐晚月走就好。

    “月儿,怎么老祖宗突然要我接你回去?”齐岳氏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还不都是因为那个村妇!”齐晚月将所有事,细细地跟齐岳氏讲了一遍。

    听完,齐岳氏笑道:“回苍岩城也好,刚好我们娘儿两也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反正过不了两个月,你便要嫁进靖南王府,没必要留在这儿受气。”

    “姑娘,那我们还要除掉那位吗?”在旁边伺候的刘妈,犹豫着问道。

    “当然要!”齐岳氏抢先说道,“在男人眼里,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只有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才能让他注意到身边的其他人。你以后可是要做王妃的人,心不狠一点,怎么坐稳那个位子?”

    闻言,齐晚月点点头道:“娘,我记住了,反正我也早就看那村妇不顺眼了。只是,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国公府,恐怕没机会下手。”

    齐岳氏却笑了起来,“东西我都带来了,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第二日天还未亮,齐晚月便带着十大马车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敬国公府。

    “老祖宗,晚月姑娘已经走了,您疼了她这么多年,她走的时候,都没想着来跟您说一声儿。”千央真心替齐老夫人觉得不值。

    “算了,不提她了。”齐老夫人皱着眉头摆摆手,“你就比对着京城其他人家,庶出姑娘出阁时的嫁妆,给她准备一份吧。”

    “该起床了。”陶茱萸推了推搂在她腰上的胳膊。

    栾良砚将头埋在陶茱萸颈脖后面,蹭了蹭,慵懒道:“不想起。”

    “再不起来,奶奶该笑话我们了。”

    “好,起床!”栾良砚刷的一下坐了起来,精神抖擞地说道:“今儿早上,我做饭给你吃。”

    陶茱萸眨了眨眼,“你会做吗?”

    “看不起你相公是吧?嗯?”栾良砚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了陶茱萸的咯吱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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