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一抄,自己的契子被从太空召唤回了身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敌人的战舰内部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热浪将周围所有人弹飞,刺眼的白光照亮太空。伏尧的舰船也受到波及产生了剧烈颠簸,所有人都经验丰富地伏到地面,尽可能地减低重心。

    火光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时间,有限的氧气迅速消耗殆尽,爆炸产生的残骸以高速的初速度向四面八方飞驰着,有些撞击到舰船的外壳上,又改变路线向另一个方向飞去,现场很快只留下一具半烧焦的舰船内壳。

    伏尧待颠簸过后,焦急地爬起来,在敌舰的尸体附近寻找着。

    “有没有灵魂飞升?有谁看到了灵魂?”

    众人目瞪口呆地摇摇头,事发突然,情况混乱,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为什么他们会突然自爆?他们的目的难道不是要绑架人质?”

    刚刚逃过一劫的聂云扫描了飞船留下的残骸,分析出了结论,“他们可能不是自爆,而是被人安装了定时爆炸装置,有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让他们得逞……”

    伏尧脑内闪过了若干种可能性,最后双拳重重砸在控制台上,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太、殷!”

    船舱内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仪器的滴答声,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

    过了许久,伏尧才重新直起身来,又恢复了理智冷静的少将身份。

    “送伤员回地面,尽可能地打捞残骸,呼叫基地,调查一下这段时间有没有灵魂返航。”

    下属纷纷领命各行其职,终于所有人都散去,聂云抬起手,无言地轻抚着伏尧的肩膀。他是契子,不能用摸头驱散负面情绪,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安慰。

    龙寅在收到消息后也怔愣了片刻,随即起身大步向外走去,恒河也紧张地跟随其后。

    他们走进电梯,电梯一路垂直向上,运行到顶才停下来。

    电梯门打开,眼前已是另一番光景,天宿基因研究中心,原来就坐落在基地的正下方。

    基地的现任首席叶海——曾经的次席研究员,在直尚转生后正式接任——看到龙寅后立刻走下指挥台,龙寅站到了他刚才的位置。

    “什么结果?”

    叶海颔首低声报告,“今日截至目前共有三个灵魂返回基地,其中一个与伏尧少将描述的时间非常吻合……”

    恒河鼻子一酸,眼眶顿时红了一圈,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证实返航的灵魂属于嬴风,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个刚刚升入军校一年级的优秀学生,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

    凌霄躺在医疗站的床上,有两名军人对他寸步不离地看管,为了不让他寻死,这里的人也是蛮拼的,当初看管岚晟的人要是有他们一半敬业,也不至于被他逃脱。

    自己想活的时候处处都是挫折,想死的时候又死不了,凌霄想,为什么只有他这么倒霉。

    “你们什么时候能放我走?我要回璧空。”

    对方给出的答案永远是那一个,“等你度过了危险期,我们就送你回去。”

    凌霄烦躁地捂住额,他这是成人仪式之后第几天来着,他怎么死活想不起来。

    医疗人员在监控室看到了,赶过来查看他的状态。

    “你有什么不适吗?头疼吗?”

    凌霄面无表情地放下手,表示自己没有头痛。

    “精神损伤真的不能治愈吗?”

    对方听他毫无征兆地问起这个,一愣,随即想起这可能是延续他当时的记忆,于是摇摇头。

    “很遗憾,目前的医学对此无能为力。”

    “是说离开契主我就活不下去了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会比较困难。”

    凌霄不知道继续说什么,余光瞄到正在旁边的地上打盹的小狗。

    “这狗是你们的吗?”

    医疗人员看了看地上的小东西,那不知是狗是狼的动物来了以后不让任何人碰,只对凌霄一个人亲近,显然他才是它的主人。

    “不是。”

    “那我可以养吗?”

    对方不由心生难过,“可以。”

    凌霄小心地抱起小灰,把它举在半空,彼此鼻子对着鼻子。

    “你的眼睛颜色跟我好像啊,是不是也是打架打输了?”

    小灰嗷呜嗷呜地哼叫着,爪子在凌霄脸上点了点。

    “为什么你叫起来这么像狼啊?你有没有名字呢?看你长得灰不溜秋还会学狼叫,就叫你灰狼吧。”

    凌霄摸着它的脑袋,“灰狼?小灰?你喜欢这个名字吗?我想通了,活不下去就去死实在是太丢脸了,之前我一直守着跟岚晟的约定活下去,但是今后我决定为自己活。你要是没有家的话,就跟我一起走吧,去一个某人找不到的地方,我们两个过吧。”

    两名看守彼此对望了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前线的消息传来,显示在他们的终端上,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字里行间都是讣文。

    凌霄留意到二人在看了消息之后,屋里的气氛明显更压抑了,他们无意中飘过来的目光几乎是同情,只要对上他,就迅速撇开不愿直视。

    “你们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被抛弃了?”

    没有回复就是肯定的回复,凌霄干笑了两声。

    “呵呵,挺好的,正好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离开他,他就离开我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是不是要被送到疾控中心了?能不能把我跟我的朋友安排到同一间病房啊?”

    没有人回应,凌霄继续一个人自言自语,“岚晟要是在那里见到我,一定会很失望吧。”

    他把脸埋进小灰的毛里,温暖的触感好熟悉。

    ——终于有三口之家的感觉了。这句话到底在哪里听到过?

    止不住的眼泪将小灰的皮毛打湿,一缕一缕的,乱得好似他心底的麻。

    “为什么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问水

    上次那个不受欢迎的军官又来了,这次还带着一个陌生人,陌生人看凌霄的眼神也很奇怪,就好像欠了他一大笔钱一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一来就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把凌霄都弄懵了。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一个没脸见你的人,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嬴风。”

    凌霄更莫名其妙了,这里面又有嬴风什么事?

    “别打扰他休息了,”龙寅强行把恒河叫了出来,“现在还不是让他想起你的时候。”

    恒河在听到嬴风的消息时已悔不当初,如今看到凌霄这副样子,更是恨不得代嬴风去死。

    但是龙寅若无其事地开了口,“你看他现在的状态,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实验?”

    恒河愣住了,“实验……还要继续下去吗?”

    “为什么不?”龙寅反问,“既然太殷费尽心思地把复活月影的方法告诉我们,我们只有物尽其用,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的一番苦心?这可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机会,只要实验成功,军部可以不追究你的失责。”

    “但是凌霄现在这个样子……”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嬴风的意外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恒河三思后才答道,“凌霄有轻度精神损伤,一个月之内尚无虞,之后会逐渐产生睡眠障碍,自身意志力薄弱的人,通常需要借助于药物才能入眠。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凌霄不能使用任何药物,否则会对他的血液产生影响。”

    “按照现有的进度,距收集足够的血样还需要多久?”

    “这……大约八到九个月左右。”

    “也就是说,他需要凭借自身意志力克服七八个月的睡眠障碍,一个未来的军人,怎么可以连这点都做不到,”龙寅断然下了命令,“等他的‘危险期’过后,实验继续进行,不得延误。”

    “但他已经没有之前那段记忆了。”

    “他不需要有,你忘记他见到月影后行为很反常吗?只要再带他去见一次就可以了,相信他的决定不会变。”

    “可是嬴风不在,抽完血后就没有人照顾他了。”

    “让他留在基因中心不就可以了吗?你不能照顾他吗?必要的话,让他休学都可以。煌宿星的人已经欺到头上来了,有再一再二,就会有再三再四,不解除灵魂牵引,我们永远无法让他们彻底臣服,届时就会有下一个嬴风的出现。在这种国家攸关的大事上,个人利益算得了什么?”

    他如此坚决,理由也令人无从反驳,恒河虽心有不忍,也只能诺诺地应了。

    主教愁容满面地放下终端,这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届时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为此丧命。天宿的战士会牺牲,煌宿的人民更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的血流成河。

    “主教大人,”一个清脆的声音弱弱地响起。

    “殇炀?”主教有些意外,“你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了凌霄的事,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主教一口否决,“凌霄他们是因为有太殷的插手才出事的,而太殷的第一目标就是你,军方目前还没有他的下落,你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有太殷的插手,我才更要去见他。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为救了我,他们就不会与太殷结仇,嬴风不会发生意外,凌霄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是在他现在的记忆里,你是不存在的。”

    “我知道,但是他存在在我的记忆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自己却贪生怕死地躲在这里,”殇炀央求道,“如果不当面跟他说一声道歉,我良心不安,拜托你一定让我去见见他,哪怕一面就好。”

    主教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他,“但是我要跟你一起去,元帅也会派一队人保护你,无论如何,你不可以再出事,不然他们的一片苦心就白费了。”

    殇炀低着头,“我懂。”

    医疗站来了第二波陌生人,不同于让人无法产生好感的军官和莫名其妙只会道歉的书呆子,这次来的人让人见了就心生亲近之意,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雏态。

    “这位是教会的主教大人,”有人为凌霄介绍道。

    对于主教大人会来探望自己,凌霄表示很意外,不过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主教大人好,这位是……?”

    “凌霄,”殇炀刚说了两个字便哽咽住了,之前想好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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