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雪走后,众人皆默契的没有再提起那日之事。

    冯府也加快了准备喜事的脚步,冯茗众人每日里忙进忙出,任陌生人也看得出的开心喜悦。

    “茗儿啊,收着些,切莫丢了我们渊王府的脸”,王爷依然一副大爷的姿势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冯茗等三人忙前忙后。

    “王爷啊,您也别光看着了,搭把手吧?咱们王府可是有近十年没有办过什么喜事儿了,再说,那天也正是王爷您三十四岁生辰,一起办多好?”

    “哼,多嘴,不用你来提醒本王又老了一岁。”

    “王爷啊”,冯茗忙碌之中哭笑不得,“即使您又老了一岁,您也依然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那当然~~~”,冯茗的马屁让王爷很是受用。

    “冯墨,安齐呢?这几日怎地不见她出来了?难道终于有了当新嫁娘的自觉了?”

    “……努尔陪她出去买东西了。”

    傍晚时分,努尔和安齐一人抱着一摞比他们还高的七彩斑斓的盒子走进冯府时,王爷怒了:

    “这败家丫头,真当本王是万金洞了?”

    安齐和努尔不以为意的嘻嘻笑着,“王爷您看,我们采购了多少好东西?”

    “哼,就你们两个这品位?”王爷一撇嘴。

    “您看,这是丁翠斋的累金丝五彩端凤钗”,安齐献着宝。

    “这对是我们天山产的万年籽玉羊脂扭花白玉镯”,努尔接着献。

    “这个是福隆居的天蚕红锦缎和冰蚕玉罗绢。”

    “这个是沐香园的胭脂水粉。”

    “这个是……”

    “……”

    王爷在一旁听得头大,摆摆手,“都拿下去吧,看得人头疼。”

    “王爷,如何?没有给您丢脸吧?”安齐谄媚的伏在王爷膝前,仰起一张脸,笑嘻嘻的。

    “嗯~~,不错,有进步”,王爷好看的桃花眼儿斜吊着,“吃了我这么多米粮,读了我这么多典籍,你若再没点儿长进,那我可真应该把你塞回娘胎重造了。”

    话锋接着一转,“《六韬》《三略》可已熟读?《资治通鉴》通读了几遍?”

    “王爷啊,去年之时,您已经考过我了,不如,待会儿,我陪您杀一盘儿如何?”

    “哼,骄兵必败,你若真是将兵法策论熟读了,那去考个秋闱大比怕是也能中前三甲,不过我看你啊,心思都飞到你那小郎君身上喽”,王爷摇摇头。

    安齐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又开开心心的招呼着努尔去拆战利品了。

    王爷抬眼看了下天上的圆月,五月十五,天晴无风,淡淡乌云划过圆月,星子晦暗不明,他心底里突然莫名的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低头看了看蹲着他面前的少女,她正和努尔开心的叽叽喳喳,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还有十三天啊。

    来福几乎天天都往冯府跑着,当然,依然是与王爷在小亭中对弈,云淡风轻的看着其余人跑前跑后的忙碌着,来福的脸上散发出准新郎特有的幸福神采,原本就沉静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意,看着那忙碌的紫色身影,眉间那颗朱砂痣越发娇艳欲滴。

    五月二十七,亥时,天阴,乌云遮蔽。

    几条鬼鬼祟祟的黑影,闪电般翻过一个高高的院墙,隐没在庭院深处。

    院墙外,大门上,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儿:

    “国师府!”

    五月二十八,卯时正,冯府大红灯笼高高挂。

    安齐着一身红锦罗,蒙着天丝红盖头,心里忐忑着。

    寅时三刻,她就已经兴奋到睡不着,提前梳妆完毕,老老实实坐着等着来福的到来。

    原来,这才是出嫁的感觉啊,以前怎么没有这么紧张过?

    上一次蒙盖头还是三年前,那时候她一身红衣只穿了一天,娘便走了。这次会不会也……?

    不会的不会的,安齐使劲摇摇头,仿佛要把心头的阴云驱散一般,但那股沉沉的阴霾仍然挥之不散。

    辰时初刻,天光早已大亮,外面毫无动静。

    辰时三刻,外面依然安静如昔,安齐有些坐不住了。

    巳时初刻,吉时将至,冯府安静的有如坟墓,只有微风吹过的声音。

    巳时三刻,吉时将过,门外,依然没有鞭炮的“噼啪”声。

    安齐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盖头,那心头的阴霾重新聚了上来。

    大堂上,王爷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却望向隔壁安齐的房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那不详的预感终是成了真。

    午时三刻,吉时已过。

    来福依然没有来。

    安齐坐在床沿上,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滴落在那锦罗嫁衣上,晕出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的水渍,如同血滴晕开。

    来福他,到底是出事了,原来她的命当真如此之硬。

    隔壁房间,冯墨单膝跪地,头低垂着,缓缓摇了摇头。

    “如何?”

    “人不见了,喜服还在。”

    “逃婚?”

    “不像,有打斗的痕迹,像是有七八个人。”

    “哦~?被掳走了?可有眉目?”

    “像是往北走了,我在廊下还发现了这个——”冯墨双手举一物过头顶。

    “燕氏双尾镖?”王爷拿起冯墨手中的暗器,是一只小小的状如双层燕尾般的飞镖,他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神色微变,“鹤顶红加竹叶青?唐门也掺和进来了?”

    “这小子,果然是个至宝啊,竟引得这么多方觊觎。只是,……”他再次看了看隔壁,“安齐这命啊……”

    王爷推开安齐的房门时,她依然呆坐着,垂泪,连王爷推门而入都不曾抬眼。

    王爷在心底轻叹一口气,走过去,一抬手,摸着她那梳的整整齐齐的髻子,几日前她向他炫耀的那只累丝金凤正插在上面,将安齐衬得很是光彩照人。

    只是可惜,良人不在。

    沉默良久后,王爷还是开了口:

    “安齐,把衣服换下来吧?月灵他,不会来了。”

    安齐依然一动不动呆坐着。

    “月灵他,昨夜被人掳走了,看起来至少有四方人马行动。”

    安齐依然一动不动。

    “……都怪我”,安齐沙哑着嗓子开了口,“我果然是颗灾星,害死了爹娘姐姐,如今终于轮到来福了”,她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王爷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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