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让风银传信回霁月阁,告知他们这里的情况,两人便顺着子母符去了北境,危燕三星门这些年有所扩张,所占地界十分广,门中各个峰岭出入口皆有人把守,唯独西峰不同,西峰地势险峻,从峰连绵,加之雪顶荒芜极寒,飞鸟不渡,一般用来惩罚那些犯了错的弟子门人在此面壁思过,仅在山下留了两人看守,两人轻松越过防守上山,找到雪顶那处洞口。

    季风看不见,只觉得周围极冷,皱了皱眉道:“你确定洛商他们在这里?”

    风银看着洞外的刻字,道:“符箓的指引没有错,是寒蚀洞。”

    季风道:“寒蚀洞?我听人提起过,洞中的寒蚀之气非比寻常,普通人进去待个三五日便会被冻销一层骨,你本就有寒症,我担心你受不住。”

    风银拍了拍他的手道:“不碍事,我常年生活在雪苍山,鲜少因寒冷发症,终是不一样,别担心。”

    闻言季风怔了怔,想起堂子枫说的话,风银的寒症确非一般寒症,想想他落下这个病的根由,不禁心一疼。

    “那就去吧,若你感到不适就说出来,我们马上离开。”

    风银:“嗯。”

    才将迈步,洞中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洛商风风火火跑出来,看见他们先是一惊,眼睛落在季风身上扫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异样,才道:“我连烧十道符,你们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赶过来,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干着急,我都是为了谁啊,整天瞎操心。”

    还没开口季风就知道是洛商,季风两月不听洛商废话,一时还有点想念,听他一顿唠叨直笑,“小洛洛怎么还是这么苛刻,看到我活着回来,稍微嘘寒问暖一下不行么。”

    洛商翻了个白眼,然后顿住了,眯着眼凑近季风仔细打量一番,最后抬手在季风眼前晃了晃,惊诧道:“你眼睛瞎了?”

    季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仰道:“我只是瞎了,还不想耳聋,你小声一点。”

    “你,,,”洛商眼神变了又变,有几分怒意又有几分别的说不清,道:“你怎么可以说的这么轻松,你没了眼睛,对于时风门人来说应该是最无法接受的吧,你怎么笑得出来?是在惘极境弄伤的?”

    季风风轻云淡拍了拍洛商道:“你也知道我是时风门的,没了眼睛还有无限识海,没那么严重。”

    说罢半天没听见洛商说话,季风倒是猜不到洛商在想什么了,转头问风银道:“他现在什么表情?”

    风银看向洛商,洛商垂了垂首,下颌线崩了崩,最后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低声道:“进去吧。”

    越往里走越是寒气彻骨,季风已经有点受不住了,偏偏身边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他出声有意缓解氛围道:“别丧气嘛,我虽然瞎了,但是你看,我不用眼睛就知道,这洞中除了我们仨,还有两个人。”

    季风一手被风银抚着引路,一手指了指前面,洛商侧头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你真是厉害啊。”

    季风手抵着唇咳嗽一声,跳过眼睛这个话题,又问,“咱们为什么不一起离开再说,寒蚀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找到堂子枫,洞中另一个人是谁?”

    洛商炸毛地吼道:“我当然知道这地儿不是什么好地方,皮都给我冻掉一层,你以为我想么,我一路打听找人找到这里,在这鸟不拉屎的雪顶晃悠几天才找到这么个洞,还真让我找到了堂子枫,你着什么急,进去看了不就知道了么。”

    说罢洛商意识到“看”这个字已经不适合季风了,遂闭了嘴,老实带路。

    洛商带着他们到了洞中深处一个寒潭边,寒潭上方有一个龙头正往外吐着冒着寒气的水,仔细看龙头口中衔着一颗冰晶一样晶莹剔透的珠子,寒潭边,坐着两个人,堂子枫眉峰挂霜,正在给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疗伤。

    洛商解释道:“那是藏星,巫山废镇我们见过,就是一剑捅穿半妖那个,我来的时候他还有两口气,堂子枫找到他时,已经快死了,诺,现在正在抢救呢。”

    季风用识海探查了周围一番,问:“周围可有木头树枝什么的,生个火会好些。”

    洛商嗤笑:“能护住他心脉保他不死就不错了,你怎么那么天真,这雪顶寒蚀洞除了雪,哪儿还有什么柴火。”

    季风笑了笑,道:“哦?你不找怎么知道没有。”

    洛商:“废话,我当然找了,这周围我都找遍了。”

    季风点头:“嗯,天真。”

    洛商:“,,,”

    几人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堂子枫终于收回手,又在藏星身上探了探,道:“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

    话落抬头看见季风风银二人眼中一喜,道:“季兄,风兄,你们来了,天目台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们你还好吗?”

    季风挥了挥手,道:“挺好的,活蹦乱跳。”

    洛商道:“眼睛都瞎了,你蹦一个我看看。”

    堂子枫惊讶:“眼睛?”

    没等他继续问,发现藏星动了动,转头看向他,“你醒了。”

    藏星被霜冻的眼睛缓缓挣开,好半天才看清周围这一干人,本能地推开堂子枫,往后退了退,眼神警惕。

    洛商毫不意外地嗤笑:“我就说你救他没用,他是长竟天的走狗,怎么会帮我们,况且他还是个哑巴,你能问出什么来,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季风侧头问:“你们想问他什么?”

    洛商抱臂看了看寒潭上的龙头,道:“但凡你此时眼睛没瞎,就会看见那边喷口水的龙头嘴里衔着一颗冰魄心。”

    季风:“冰魄心?”

    堂子枫站起身,朝寒潭边走两步,道:“没错,那是冰魄心,自那日风陵渡一别,我便回去翻阅古籍,想要找到能解决季兄与若木之花共生不共死问题的办法,我找了很久都一无所获,后来我一路向北,听说有一种叫冰魄心的天生灵石可以护住濒死之人的心脉,让身体机能得以重新运转,于是我便找到了这里,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冰魄心这种东西,就在那里。”

    洛商道:“季风的若木之花早已扎根心脉,不去动它便安然无恙,一旦取出,五脏六腑皆损,一个冰魄心能有那么大力量再生经脉?”

    堂子枫摇头:“我不知道,关于冰魄心的记载太少了,知道的人也就知道这么多,但这是我这些日子唯一找到的办法,我想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在危急时刻救季兄一命,多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季风大致明白了,道:“你没有直接去取,而是先救藏星,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堂子枫点头:“我找到这颗冰魄心的时候就发现,它和我们所见过的灵石不同,它好像就只是卡在龙头口中被寒潭水冲出来的一个冰块,常年被洞中极寒之气侵蚀,生出了冰魄之气,凝结在冰块里面,我若直接把它取出,在这个洞里不会有任何问题,一旦离开这极寒的环境,冰块化了,里面的冰魄之气就会消散。”

    季风点出关键:“就是没办法保存。”

    堂子枫:“是的。”

    季风:“所以你们就问藏星?”

    堂子枫抿了抿唇,又看了经脉都冻废的藏星一眼:“我也没抱太大希望,但他是这里唯一的活人,而且这寒蚀洞是他们危燕三星的地盘,或许他们就知道怎么保存也不一定,毕竟都找到了冰魄心,不能废在这一步,什么办法都得试试。”

    季风点头,然后转头直接问藏星:“朋友,你会说话么,你知道怎么保存么?”

    藏星虽被救回一条命,但浑身都是僵的,一时皱眉都皱不出痕迹,只是冷眼看着季风,看的季风打了个寒颤。

    “你看,没用。”季风撇撇嘴。

    洛商丧气道:“那这怎么办,总不能直接走了不要冰魄心了吧。”

    洞中一时安静下来,半晌藏星嘴唇动了动,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一众人看过去,藏星费了好大劲,才沙哑地吐出一个字。

    “火。”

    洛商瞬间没了耐心:““火火火,我知道这种地方要生火,但你看看这地儿,你要我上哪儿找去?给你续口气就不错了,你还想折腾小爷满山跑去给你找火啊,做梦吧你,等等,你不是哑巴么?””

    藏星没说话。

    堂子枫道:“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话落凑近,给藏星灌下一瓶药水,滑过喉咙,藏星瞬间觉得喉咙那股冰沙粗粝的质感缓解了些,说话也轻松了些。

    藏星声音低哑说话费劲:“用火,可以,保存冰魄心。”

    洛商正要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添乱,要让它不融化都难你还用火,堂子枫忽然明白他的意思,道:“你是不是想说,直接将冰魄心带到外面的环境中他会自然的融化,但是如果用火,冰块里面的冰魄之气受到威胁,就会调动寒蚀之气自卫,只要它不断释放寒蚀之气,外面的冰块就不会化掉。”

    藏星眼神依然寒彻,点了点头,又变回了他一贯的哑巴形象。

    闻言洛商思索一番,收回喷薄欲出的暴躁之气,觉得可行,又问:“都说冰魄之气是要自卫才会触发寒蚀之气,那他要是把火灭了不还是得化么。”

    季风道:“那必然不能用凡火,而且就算你想用凡火,你不是声称找不到么,只能用力量与冰魄之气相当的火焰,两厢平衡,便可保存。”

    洛商恍然大悟,不计较季风话刺他的地方,道:“可以用火符咒啊,那要什么火符才能与冰魄之气旗鼓相当?”

    季风捻了捻下巴,往寒潭便走了几步蹲下去,伸出手指没入寒潭水中,彻骨凉意让他手指头瞬间就木了,

    风银皱眉:“季风!”

    季风在那股强势的寒蚀之气还想顺着他指间爬上五脏六腑的瞬间抽走了手,道:“这股力量,至少要用藏星那天在巫山废镇用来烧我们的火才行。”

    洛商马上转头去问藏星,没有看到身后的风银立马拉过季风的手指含在了口中,季风也被这股突然包裹住他手指尖的温热和柔软激得愣神。

    洛商警惕地看着藏星问:“那次你们用的什么火?”

    藏星没打算瞒,道:“南明离火。”

    堂子枫犯难:“离火符难画,但并不稀有,只是我们现在在这雪顶寒蚀洞,到哪里去弄一张呢?”

    洛商转头问季风:“喂,你那乾坤袋不是什么都有么。”

    季风被叫回神,摊手道:“乾坤袋早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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