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愈发用力地搂住了怀里的白秀麒。

    刚才受伤的地方被狠狠地挤压着。白秀麒疼得两眼发黑,但是帝君刚才这一番话里透露出的消息,更让他感到痛心与不安。

    明白此时如果把话说破。无疑起到反效果。白秀麒沉吟了片刻,却是反问道:“你不是拥有了江成路的记忆吗,那么这个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对这个世界的感情,对人类和妖怪一视同仁的做法,难道就没有一点打动你?”

    “你说‘阿江’啊?”

    明明是江成路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另外一个人:“那家伙还有一点别扭。不肯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不过抱你倒是一直抱得很紧哦,好像生怕我把你摔死似的。”

    抱着我的人是阿江?

    白秀麒心中一颤。突然伸手将按住男人的胸膛,热切地凝视着他的眼眸。

    “阿江,你能听见我吗?回答我,你回答我一声啊!”

    呼唤声仿佛真的产生了效果。男人停下了动作,深情脉脉地与白秀麒对视着,然后俯下身来狠狠地咬住了白秀麒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疼痛泯灭了白秀麒最后一丝期待,他用力挣脱了这血腥的一吻,凄惶地看着眼前疯狂的男人。

    而男人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在白秀麒的身上,好像饿虎看见了猎物。

    “我就喜欢你主动的样子。当初你还是应元帝君的时候,也是这样主动勾引我的。不如我们现在就找个地方……好好再续一下前缘?”

    “不……我……不是应元帝君。”

    白秀麒吞下一口鲜血,明白退让已经没有意义。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不仅是自己,就连这个世界都会受到牵连。

    “应元帝君也好,心溟真人也好。都早就已经死了。我是白秀麒,是他们的转世。我拥有他们的记忆,继承了他们的魂魄,延续着他们的感情,我不会逃避他们应当肩负的责任。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并不是他们。”

    说到这里。白秀麒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

    “应元和心溟都已经死了。一个因为杀了自己所爱之人,悔恨、不安、痛心而死;另外一个。被你活生生地剐出了心脏,死无全尸……如果能够化解你的愤怒,那么我也愿意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只是此事之后,不再为人。魂魄飞散,为草为木,为牛为马,生生世世再不相逢……这样,你的怒气就能够平息了吗?”

    太上帝君因为这个问题而瞪大了金色的眼眸,用力一把揪住了白秀麒的肩膀。

    “你以为这样我的怨恨就能够平息了?你死了,我的恨……我压抑了两千年的孤独和愤怒又该怎么办?两千年啊……哪怕有一秒钟,你想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我甚至嫉妒我自己,嫉妒我自己的一部分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世界上,嫉妒他可以和你在一起,一世又一世,哪怕一遍遍地看着你死去!”

    “压抑了两千年的孤独和愤怒吗?”

    白秀麒轻声重复着这句话,接着竟给出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其实,我也知道啊。”

    说着,他突然反手攀住太上帝君的手臂,恳切地问道:“是不是如果我能够证明这两千年来你并不是孤身一人,你就能够冷静下来,听一听你内心里另外一半的声音?”

    男人轻蔑道:“你怎么证明?!”

    白秀麒不再说话,却突然发力,反将太上帝君搂住。然后两个人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竟笔直地朝着地面俯冲而下!

    他们再度穿过浓厚的雷电雨云,沉入阴暗妖异的陵区。雨幕里隐约可以看见远处如烟花一般绽放的魂火——那是章函在收拾着自不量力的觊觎者。

    白秀麒没有继续在半空中停留,他抱住太上帝君,两个人飞快地落入了神道深深的罅隙之中!

    ☆、第二百一〇 诀别

    白秀麒的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朝着他的脸颊轻轻吐气。

    “我看你是疯了吧?竟然想要主动地坠入到最无边的黑暗里去?”

    “不,疯了的人……其实是你。”

    白秀麒始终没有松手,就这样一口气冲进了黑暗之中。

    所谓的罅隙,接近地面的部分其实是一个残破的人工竖井,看起来像是放生池或者别的什么水池的遗迹。日军轰炸后这里经过回填,大小石块与泥土杂乱地堆叠着。

    然而穿过这深达近十米的扰动层,却能够进入另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地窟。窟壁潮湿,显然以前曾经有水流充盈,或许一直漫到上面的放生池中。

    “你究竟想要证明什么?!”

    太上帝君不耐烦地挣脱了白秀麒的手臂。即便此刻他已经完全自由,却也不想再进入这个禁锢了他的一魂一魄长达两千年之久的监牢。

    白秀麒被推得撞到了窟壁上,他定了定神,伸出手掌轻轻地按在潮湿的岩体上。

    不一会儿功夫,只听见身后的某个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几块大大小小的岩石从窟壁上脱落。竟然显露出了一个阴气森森的洞口。

    白秀麒并没有朝着洞口靠近,只是将手伸向那个方向。少顷之后,黑暗中透出了几点微光。

    光亮越来越明亮,转眼就飞到了二人面前——那竟然是一些灰白色的骨殖,显然已经在土里埋了许久,冲眼看去几乎难以分辨。

    可就是这样一堆肮脏可怕的骨殖,却让太上帝君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白秀麒对着发光的骨殖轻轻挥了挥手。凭空中又出现了另一个白秀麒,一袭黑衣,长发上覆着绣有咒文的黑纱。

    正是心溟真人。

    白秀麒解释道:“将你封印在这里之后,我作为心溟的使命也算是彻底结束了。被你掏走了心脏的身躯,本就无法负荷多久,便干脆也在你身边长眠下来。”

    “长眠?哼!”

    太上帝君发出了一声冷笑:“你以为区区一把枯骨就能够搪塞我吗?身体发肤不过只是一具躯壳,没有了魂魄便是一堆无可救药的垃圾。有什么稀罕的!”

    “你说得没有错。”

    白秀麒居然同意了他的话。

    “在这个渊薮上面曾经有过一座放生池。池水的下面。隐藏着一座秘密墓穴的入口处。那里就是心溟的最后归宿,这具尸骨,就在离你最近的地方静静地躺了两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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