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那辆f0是你的吗?”

    “是呀,怎么啦?”

    “哦,刚才那个男的开过来的时候说要过夜,我们这儿规定过夜要多交五块钱的。”保安带着无比坚定的目光,捍卫着单位的根本利益。

    “你怎么当时不问他要钱?”

    “他说要不要过夜还得问问你,叫我上来跟你确认。”

    病房里其他人开始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胡细细。

    敏感的细细马上发觉了中文的博大精深,“大叔,请你说完整,不是那个男的要来过夜,是我的车要在你们停车场过夜。”

    “是是是,是你的车,一辆f0还炫什么富。”保安几步过来,伸手要钱。

    胡细细交了停车费,心想这日子过的,太闹心了。

    第3章 那个死胖纸(三)

    入夜,气温下降了至少十度。n市位于长江中下游平原以北,还没过秦岭淮河一线,因此达不到集中供暖要求,室内没有暖气。细细包在被子里看小说,男女主经过一番虐身虐心终于顺利坦白心意终成眷属,她看得慷慨激昂,浑身发抖。准备留着点带h的尾巴明天看,正要关上,手指不知道按到什么键,竟然启动人声阅读功能,然后只听一个男声用平铺直叙的机械口吻说这以下台词——

    “她已经顾不得羞涩,嘴里只是断断续续喊着——‘再进来,我还要。用力。再深一点。嗯啊。就是那里。用力啊。还要。啊。啊。啊。不行。要坏了。你长在我里面好不好,好不好!’他忽然停了下来,她迷茫地看着他,只听他邪魅一笑,说——‘想要的话。自己动。’她……”

    细细在惊恐加惶恐中关掉了程序,以免接下来更加了不得的段落播放出来。

    她轻舒了一口气,抬眼偷看周围病友的反应,却见江醉墨站在门口,好像刚要进来却因为刚才那些诡异的声音而猛然停住脚步。她故作正经清清嗓子,翻了个身假装睡着,竖起耳朵听见江醉墨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在绕着她的床转了一圈后,又渐渐远去了。

    11月底的n市气温虽未达到最低,但半夜爬起来上厕所也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想接着睡吧,身体自动进入“不排空膀胱就不让你安心入眠”状态;你想起来上厕所吧,大脑感受到冷空气而散发懒惰气体,让你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打点滴最要命的不是针头戳进你的细皮嫩肉,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往你体内注入很多水分。凌晨一点多,细细纠结着要不要起来上厕所,翻来覆去权衡了半个小时,为了接下去几个小时能睡得安稳,细细决定迈出勇敢的一步。

    她穿着秋衣秋裤睡觉,爬起来时懒得披件棉大衣,就这么颠巴颠巴跑去厕所,解决完之后往旁边的卷纸筒一摸,嗯?没纸了!!

    上帝没有给细细权衡的机会,细细从门下方的透气窗里看见了医生护士半夜查房的手电筒灯光。这无异于肚子饿的时候天上掉馅饼,寒冷的冰雪天捡到一床羽绒被。细细探出身子敲敲门引起注意,轻声又急切地问:“嘿!有!人!吗!”

    手电筒灯光缓缓移来,在门口停住了。

    “哎~”语气词以表气势,“这儿没纸了,能再拿一卷么?”

    细细看见灯光又移走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在她的两瓣屁股就快冻成六瓣的时候,灯光又移了过来,随后,外边的人轻轻敲了一下门。细细将门开了一条缝,一卷纸从门缝里递了进来。细细欢天喜地,再开门出去时,迎面看见江醉墨站在那里,手电照着她的脸。细细捂脸,又想起自己秋衣里没穿内衣,就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挡着脸,活脱脱像扫黄现场被抓了个现行的失足妇女。

    江醉墨对她捂着里捂那里的滑稽动作表示深深的鄙夷,“你浑身上下哪个部位构造是我不熟悉的吗?”

    “你熟悉人体结构并不代表你熟悉我。”胡细细压低声音争辩。

    “你跟其他雌性动物哪里长得不一样?”

    胡细细昂首宣布,“灵魂!”

    “是吗……”江醉墨颔首,“我以为是体积。”

    “没有庞大的身躯,怎么装得下我崇高的灵魂?”胡细细说完,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江醉墨用手电照了一下细细的床位,示意她回去躺着。细细抱着胸口,佝偻着跑回去钻进被窝,在里面缩成一团,拱了两下,哇,真是太暖和了。她探出头,恰好看见江醉墨白大褂的衣角和手电光一起消失在门口。

    医生护士们的工作,还真是辛苦呢。

    经过这两天的治疗和调养,细细终于痊愈,主治医生在她去办理出院手续之前提醒她,最近要特别注意饮食,不能因为病好了就又开始暴饮暴食吃香喝辣。细细将这些话自动当成耳边风,提着装满换洗衣物的小行李包去停车场开车回家。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约人出去吃大餐。

    吃什么?麻辣香锅!

    启动预热后,细细挂了倒档,一边退一边打电话,“紫安……出院了啦,没什么事。我回趟家然后去看你啊。”退到位后,细细踩着刹车和离合器,正要换前进档,就听见电话里紫安亲口跟她说,准备跟鹭洋离婚。

    紫安大学毕业后靠着家里的关系,在一家国企n市分公司当行政文员,工作蛮稳定。经人介绍认识的鹭洋,几次见面和网聊感觉都不错,就在一起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细细听紫安说,鹭洋有个初恋女友,在外地读研究生,时不时冒出来上演一场“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的苦情大戏,鹭洋那边的态度是,他已经决定跟紫安长久走下去,绝对不会再跟那个初恋交往了。然而,男人嘴里说出来的“绝对”就好像外国两党竞选时对民众的各种承诺,有几个是真的。

    在细细看来,紫安是个很好的姑娘,中规中矩,有点小聪明但性子还算单纯。细细佩服紫安三点,一是小提琴拉得超级好,二是写一手漂亮毛笔字,三是……紫安是一个蛮出名的短篇小说写手,常年在一个青春杂志开专栏,笔名叫“如是观”。但这个世上操蛋的事总不嫌多,并不是说你是个好姑娘,就一定不会遇见人渣,而且,好姑娘的心通常都是要被人渣给虐死的。

    鹭洋在细细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打着爱情幌子来满足自己堕落欲的人渣。他一边向紫安承诺,自己早就下决心跟初恋女友断得干干净净,还把自己所有通信工具的密码都告诉紫安,可是又一边被紫安发现他和初恋暧昧不清的种种证据。

    比如他经常大半夜跟那个初恋互发短信,追忆似水年华;比如他在q里跟初恋说,自己怎么也找不回当年他们俩在一起时的感觉了;比如他在紫安去外地出差时跟初恋进行了所谓的“最后一次见面”。

    鹭洋是个坦诚而愚蠢的劈腿男,从来不想着掩饰和隐藏自己和初恋那点破事,每每被紫安有意无意发现,他就痛哭流涕追悔莫及,最后紫安总是原谅他。为此,细细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写爱情小说的遭到这样的背叛,还如此圣母地守在这种人渣的身边。

    紫安说,是爱,和不甘心。

    可是,是不是所有的爱和不甘心在时间的洗涤下,都会渐渐消散。要不,紫安怎么要离婚呢?电话里一时半会儿真说不清楚,细细当下打消了中午去吃麻辣香锅的念头,决定去紫安那儿好好了解下情况,顺便……也蹭一下她的月子餐。

    这么想着,细细踩下油门。

    然而,在车子往后猛退并发出滴滴滴的警告声时,细细才知道大事不妙,她还没挂前进档,档位还在r的位置上。收腿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后面“嘭”的一声巨响,撞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硬的,就说明不是人。

    没撞到人,就是万幸。

    细细不敢下车,从后视镜里看过去,惊出一身白毛汗。她撞上的是一辆白色揽胜,车头那一排landrover写得是那样低调奢华有内涵。细细眼睛一闭一睁,一不做二不休,挂了前进档,方向盘一打,绝尘而去。

    路虎的前保险杠凹了进去,而细细的f0尾部除了凹凸不平外,还掉了不少漆。

    紫安在她娘家坐月子,细细进门时,没看到鹭洋,心里十分欣慰,否则,她一定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把他揪过来狠狠一屁股坐死。紫安爸爸提早好几个月给她预约了一个相当抢手的月嫂,细细感叹,父母爱其子,必为之计深远,并戏称,紫安的下篇小说就叫《伺候月子》。

    紫安是剖腹产,现在还有些行动不便,细细看了婴儿床里的小王子,就关了门坐在紫安身边跟她说话。月子里的紫安不失丰腴,皮肤似乎更加细腻白皙,当了母亲之后,还有一种十分祥和的气质,即使半躺在床上,也有一种雍容的大气,当然,也跟她的公主式大床有关。紫安说,离婚是必须的,谁也不必劝,劝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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